在深夜寂静的病房中,一个婴儿裹着阴沉的斗篷,阴影盖住了稚嫩的面容,只露出半张婴儿肥的小圆脸,他飘浮在半空,用奶声奶气的声音无比成熟冷静的说话。
说实话……这种不管怎么看都非常灵异的场景,盯着久了,真的有点慎得慌。
“……我并没有解除封印的办法啦。”花春顿时感觉压力有点大,她实话实说道,“我……只能帮你们把外表变大。”
听她这么说,玛蒙沉吟了一下,然后奶声奶气的问道:“幻术?”
花春顺着他的质问,认真的想了想万宝槌的效果,然后不大确定的回答道,“……应该比幻术要……真实一点吧?”
她这副迟疑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很难信任,玛蒙盯着花春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自己有没有必要赌一把。
无法解开诅咒,却能使他们的身体恢复成成人的模样?
幻术也能做到这一点。
身为幻术师,玛蒙自己也不是没有这么做过。
但如果永远都无法成真,这种方式并没有任何意义。
假如这个女人所用的手段只是某种精妙的幻术,那么不管它能显得多么真实,他都觉得自己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必要了。
只是,里包恩并非会沉溺于虚假的幻象中的男人。在他们刚刚被诅咒的时候,他就对于用幻术维持假象这种事情很是排斥。
眼前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并不可靠,但里包恩却完全值得信任,这么一想,玛蒙沉思了一会,终于慢慢的开口问道:“那么……你要收多少钱?”
“……呃。”花春眨了眨眼睛,“用这种事情收钱……感觉不是有点奇怪嘛?”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本来中了这种诅咒,感觉就已经挺辛苦的了,我要是能帮上忙的话,就已经很好啦。”
这种带着善意的天真笑容,几乎不可能在黑手党的世界里看见——黑手党们必须狡猾狡猾再狡猾,谁这么单纯的几乎一眼就能看透,谁就死的最快。
但这些年里,玛蒙并非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
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他偶尔会一个人用幻术遮蔽身影,在意大利的街头到处闲逛,在街头表演的歌手,公园里依偎着的恋人,在喷泉边欢呼着的孩子——那是一种不用直面死亡和黑暗,从未被鲜血和痛苦所污染的笑容。
那是属于阳光之下的笑容。
就像是上天给予的印记,告诉沉沦于黑暗世界的人们——这是属于另一个和他们完全不同的世界——光明的世界的东西。
但奇怪的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无辜又乖巧的文静少女,和彭格列的纠缠之深,再加上地龙神威的身份……
她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应该冷酷残忍的人,却偏偏现在又温柔又小心的跟他说,“我要是能帮上忙的话,就已经很好啦。”
——怪不得在他来之前,里包恩就面无表情的告诫他说:“那家伙很蠢,让她敲你一下就好,别跟她说太多”。
有时候别说太多,反而是一种最隐晦和有效的保护。
“那……”见玛蒙不再说话,花春转身开始在叠放在一边的衣服里翻找起来,之前她化作地龙神威的时候,万宝槌就被她变小放在了衣服口袋里,她穿着睡裙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将小小的锤子找了出来,玛蒙的注意力顿时就紧紧的黏在了她掌心中那个小小的,就像是女孩子间流行的挂饰一样儿戏的锤子上,然后看见它在花春手中,就那么变回了正常大小。
……没有幻术的痕迹。
花春转过了身来,正好瞧见玛蒙的视线正盯着她手中的槌子不放,便接着说完了后半句话,“——你现在就要变回来吗?要不要准备好衣服什么的?上次里包恩他……”
但玛蒙干脆的打断了她的话,“就现在。”
他强硬的说道,从半空中降落在了花春的面前。
考虑到他是个幻术师,那么想必衣服什么的并不需要担心,体谅到彩虹之子本来是个正常人,却被迫侏儒症了这么久,他们急切的心情花春完全可以理解,她便不再啰嗦,将万宝槌轻轻的敲在了玛蒙的额头。
似乎是控制自己漂浮的力量在真的变大之后没来得及调整妥帖,变大之后的玛蒙身形猛地往下一坠,还好花春反应快,在他完全掉在床上前,掀开被子跳下了床——不然她的腿非得被狠狠的压住不可。
她光着脚站在地上,看见房间内再无幼小的婴儿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单薄纤细的,用少年来形容也毫无违和感的男人,跪坐在床上。
这个几乎毫不设防的姿势实在是和瓦里安冷酷的身份太过于不搭调了,但玛蒙完全顾不上这一点。而且,他好像也完全忘记了要为自己幻化出新的衣服——
在没有了一直遮挡着面容的兜帽之后,月光下的男子有着一张极为清秀,难辨雌雄的精致面容,他蓝紫色的及肩短发散落在他略显瘦弱的肩膀之上,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满是震惊,他抬起自己修长白皙的,属于成人的手,放在自己的眼前,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身过分白皙的皮肤和纤瘦的身形,让花春不小心瞥了一眼之后,不得不尴尬的移开视线,重重的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但这位强大的幻术师怔了一下,好像终于回过了神来,第一反应却不是使用幻术,而是抓起被子就裹在了身上,直接撞开门冲进了卫生间里,他站定在镜子前,久久的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他时而伸手摸摸镜子,时而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好半天都没眨过一下眼睛。
过了许久,玛蒙才艰难的将视线从镜子上移了开来,他转头望向了花春,语气十分严肃,“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是一定要花春提出什么要求来了。少女便愣了一下,但她真的不需要钱,而且,也并没有什么需要劳烦黑手党暗杀部队的精英的事情——她的生活,其实还蛮平凡正常的。
只是她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那,玛蒙先生,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玛蒙点了点头,看他的样子,好像已经下定决心,就算要他去暗杀里包恩,他也……会考虑一下一样。
花春便犹豫着开口了:“我想让玛蒙先生……帮我制造一个幻觉——”
“我不久之后,可能,会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不能常常回来,但是……我不想让大家太担心,所以……玛蒙先生能不能,在我不在的时候,帮我制造一个我还存在在这里的幻觉呢?”
或许是因为职业缘故,要做许多不需要了解太多的事情,玛蒙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奇,他什么也没问,就点了点头,很是干脆的答应了下来。“可以。”
有了号称“站立在世界顶端的七个人”之一的保证,花春顿时放心了许多。
第二天,虽然哪吒和昴流都显得颇为担忧,但花春依然坚持着出院了——她的身体状况不管在哪家医院一直留院查看也看不出什么,在离开这里前往火影之前,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去解决掉才行。
好像察觉到了她的急切后透露出的某种不祥意味,哪吒的眉头在她一出院就提出要一个人出门一下时,就一直没有松开过,昴流则安静的看着花春叹了口气,一如既往的,以十分温柔和善解人意的态度说,如果神威觉得那些事情是必要的,那就去做吧,只是他的眉宇之间,却染上了淡淡的忧愁。
花春只好给了他们两个人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就算去了火影,就算十年后火箭筒的穿越功能她现在还使用的不大稳定,不过,大不了她可以从梦境里再和大家相会的嘛!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这样被人当做身患绝症,即将永别的态度,还是让花春感觉……颇有些凄楚。
只是现在可还不到多愁善感的时候,花春想了想身上的一堆事情,为自己安排好了今天一天的行程——先去找桂木桂马解决掉驱魂,再去日暮神社,把桔梗的灵魂归还给戈薇吧。
从里包恩那里得到了桂木桂马的地址后,她必须先把这个一直压制在体内的脏东西清除出去,只是似乎没有想到花春居然会主动来找他,在看见她的时候,桂木桂马显得非常惊讶。
不过,虽然她已经将驱魂完全控制在了体内,但是同时,因为她将它压制在了灵魂深处,所以桂木桂马惯常使用的填满空隙将它挤出来的方式也就无法奏效了,他们为此纠结了许久,才终于把那一团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活力的驱魂装进了艾露西的驱魂瓶中。
但艾露西似乎欲言又止,因为这个方法好像有点治标不治本的意思——谁也不知道她的心灵空隙还存不存在,或许还会继续被驱魂所附体,但桂木桂马却想起了花春的另一个模样,“……有那个家伙在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这几乎花了她一整个白天的时间,看了看时间,今天应该已经来不及再赶去日暮神社了,等花春直接回到并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今晚应该是雾之指环战,不过考虑到她跟六道骸的关系还没有好到特地去看他的比赛,花春想了一会儿,觉得她还是回家睡觉去吧。
不过,指环战的参战人员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泽田纲吉看着对面双手抱臂,神情冷傲的xanxus,发出了低声的感叹,“呜哇……神威桑,调戏完xanxus后……就再也没来了呢!”
里包恩看着隐藏在瓦里安身后的那个带着斗篷的纤细身影,弯起了嘴角,“是啊,真是个冷酷无情的女人呢。”
而泽田纲吉他们现在对于瓦里安的成员并不大关心,除非像是山本武对斯库瓦罗那般在意,其他人一时间根本没有发现之前一直都在的那个婴儿这一次并没有出现,而列维和瓦里安云之守护者的身形太过于高大,因此变为成人模样的玛蒙静静的站在他们的阴影中,一时间除了里包恩,几乎没有其他人发现。
直到切罗贝尔宣布比赛开始的时候,许多人才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婴,婴儿变大了!?”
……但花春这里的惊讶却是:“六,六道骸!?”
她看着强行侵入了她梦境中的少年,一时间有些错愕。
说实话……有外人闯入自己梦境中的感觉并不是很好,有种异物侵入的感觉,尤其是六道骸又根本不知收敛,不仅喜欢粗暴的掌控梦境的主导权,还总是……把别人的梦境布置的让人心塞。
比如现在——他们两个漂浮在一个极为逼仄幽闭的空间之内,似乎是一个铁罐子里,这里灌满了不明液体,压抑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花春有些难受的猜想,这大概就是六道骸的监狱环境了?
“啊,好久不见。”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蓝紫色短发的少年透露出一种“看见你难受我就开心了”的情绪,他站在她的面前,笑容虽然愉悦但依然显得有些冰冷,眉眼之间隐藏着桀骜,好像长时间的牢狱之灾,对他毫无影响,只是花春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出他神色中深藏着一丝疲倦和憔悴。“因为现在是库洛姆的时间,所以我趁机过来看看你。”
“……好吧,”花春才不相信他没事会挂念她呢,想必一定是有事而来,只是不知道他要跟她说多久,因此,花春看着他忍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的问道,“……我们能不能换个环境说话?”
“看起来你不喜欢复仇者监狱?”六道骸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任性的回答了她的问题:“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假期过去了twt又要投入作业的汪洋大海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