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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毕,祁连帮元书湉冲洗干净,细心地擦掉她身上所有水珠,又帮她把头发用吸水毛巾包好。

元书湉穿着毛茸茸的浴袍,坐在浴室一旁的沙发上,静静地望着祁连穿衣服。

他四十一岁的年纪,看上去却比三十岁的还要清爽。

面容清俊紧致,薄薄一层肉紧紧包裹在脸骨上,眼下连皱纹都不明显。

他不是浓颜系帅哥,没有秦野那样的浓眉大眼,但是这种皮相超级耐老。

练武导致他身上一层薄肌,长腿长臂,小腹紧实,腹肌壁垒分明。

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

她这么成熟的年纪,当初莫名就被他好看的皮囊吸引了。

想起刚才的疯狂,元书湉心头一片潮热。

和祁连的这段感情,是她人生中最短的,却是最激烈,最难忘,也最快乐,最沉痛。

复杂、纠结、破碎、凄迷的爱情,最让人刻骨铭心。

元书湉心口又开始痛起来。

祁连穿好衣服,走到她面前,拿起吹风机帮她吹干头发,俯身又要来抱她。

元书湉不习惯被男人如此高频率地抱着。

她笑道:“不用,我自己走,你刚才肯定也累到了。”

祁连也笑,“若不是怜香惜玉,一夜五次,也感觉不到累。”

元书湉听得暗暗咂舌。

别的男人说这种话,有可能是吹牛,祁连却不是。

他对她有种近乎透明的坦荡。

祁连抱起她,将她抱到卧室的床上,放进被窝里,接着将台灯调暗。

他摸摸她的头发说:“睡吧,我去忙会儿。”

元书湉点点头。

祁连拿起手机,走出去。

来到楼层西边的茶室,关上门,坐下,他打开手机,调取朱杏儿的窃听信息。

窃听信息出现有效内容时,会亮小红点提示。

他用食指点开。

手机听筒里传来朱杏儿带着哭腔的声音:“我要回老家,求求你,放我回家。”

祁连将音量调到最大,听到很微弱的男声回:“你回得去吗?回不去了,乖乖听话吧。”

祁连知道,这是朱杏儿在打电话。

男人声音小,是她手机里传来的声音。

那男声不是上官岱的,是陌生的,冷静的,无情的,没有任何起伏的男声,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才会有的声调。

果然,这个朱杏儿真有问题。

很快,又听到男人压低声音让她检查,后面就没有任何有效内容了。

很显然,那男人指挥她检查窃听器,她发现了,摘掉了窃听器。

祁连将这一段对话,发到元峻的私人手机上。

他把电话拨给他,问:“阿峻,能听出这是谁的声音吗?”

元峻认真听了三遍,回:“不是认识的人,应该是底下帮着办事的小喽啰。”

祁连斟酌片刻,说:“要不要派人把朱桃和朱杏儿抓起来,好好审一审?”

元峻思索一瞬答道:“抓肯定要派龙虎队的人去抓,但是现在龙虎队混进了内奸。如果把朱氏姐妹俩抓起来,关进龙虎队,她们的处境就和你当初的处境差不多,只有死路一条。不如留着她俩,适时传递错误信息,混淆视听。”

祁连微微抬眉,“我推测,元老家里的窃听器,十有八九是朱桃偷偷放的。”

元峻略一沉吟,“差不多。”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除了朱桃,还有可能是元坚母子收买的警卫。

爷爷家中每隔一段时间,会做窃听器排查。

对方很精明,检测的时候没有,检测完后,又悄悄安上,让人防不胜防。

祁连道:“对方已经知道朱杏儿身上放了窃听器,日月湾这边增加防守吧。”

“早已增加,附近的小区内都有布置的人,每天无数把狙击枪对准日月湾。日月湾的保安也有三成换成了我们的人。对了,当年欺负你姐的人已经抓到一部分,到时需要你姐出庭作证,她可以吗?”

想到精神错乱多年的姐姐,祁连牙根暗暗咬紧,“她疯了,早就疯了。”

“出庭就可以,到时我找律师,一切交给律师。”

祁连点点头,“好。”

“保护好你姐。”

祁连应了一声,“知道。”

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茶案上,祁连盯着茶案上古色古香的名贵茶具恍神。

案子在一步步地查,越来越接近真相,等涉案人员全部被缉拿归案,姐姐和养父母、师父的大仇就能报了。

可是想象中的畅快感,却并没有到来。

原本计划等大仇得报,他去自首,到时逃出去。

他跟着师父学的第一招,就是如何逃跑,开锁、撬窗、开手铐,用眼神和药迷惑人的心智……

龙虎队的大牢都关不住他,何况普通的牢房?

可是现在的他能逃,却没法逃了。

因为他逃了,元老不好交待。

而元老,是元书湉的父亲。

他爱人的父亲。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本该是桀骜不驯的江洋大盗,潇洒自如,来去无踪,如今却被情所困。

《水浒传》中宋江被招安,一百零八条好汉的命就此终结。

他的下场不会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拐杖叩地的声音,不用开门去看,都知是元老。

祁连暗道,这老爷子大晚上的不睡觉,这几天成天往他们这层楼跑。

听着脚步声,元老先去他们卧室门外站了很久,没等到他出来,又见茶室这边亮着灯,他拄着拐杖,朝这边走来。

来到门前,元老轻轻推开门,果然看到祁连端坐在茶案前。

元老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走到他对面坐下,把拐杖放到一边,伸手按下烧水按钮。

水壶里发出烧水的响声。

祁连掀起眼皮扫他一眼,道:“老爷子,您这是又睡不着了?”

元老抬手按按脑门,声音闷闷地喊:“言承。”

祁连听不得那两个字,一听心口针扎似的刺痛。

本来身上背着姐姐、养父母和师父的仇恨,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如今还要背上亲生父母的死,以及造化弄人的巨大落差。

祁连抬手往下压了压,说:“还是叫我祁连吧,或者叫臭小子,总之不要喊我那俩字。”

元老仿佛没听进去。

他抬起浊白的老眼定定瞅着他,声音越发闷沉,“言承啊,听阿峻说,那桩陈年旧案查得有些眉目了,再给些时间,你该报的仇就能报了。”

祁连微微颔首,“我知道。”

元老自顾自地说:“等案子判下来,你会被关进最高级别的大牢。”

祁连觉得他在说废话。

他静静注视着他。

看他还想说什么废话。

听到元老又说:“到时你就跑吧,依着你的能力,肯定能跑掉,跑了再也不要回来。”

这出乎祁连的意料!

这还是那个六亲不认,以天下为己任,冠冕堂皇的元老吗?

他眸色吃惊,声音却淡定,“您老是认真的?”

元老抬手抹了把不知何时流下来的老泪。

他没答,只是仰头看向天花板,目光愧疚,嗓音沙哑道:“逊哥,这是我唯一能对你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