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场内依然哗然一片。
慕东霆震惊的看着幻灯片上小小的婴儿,几乎惊呆了。那,那真的是天雪的孩子吗?她居然生过一个孩子,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沈天雪居然生过孩子?”顾子扬同样吃了一惊,侧头看向身旁的慕东霆,“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慕东霆脸色阴沉,不语。周身都散发着骇人的冷寒。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凸起,好像随时就会爆裂一样。
顾子扬不敢再问下去,他看得出,此刻,慕东霆的情绪同样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
天雪生孩子的事,肯定是在出国的那几年之间,而慕东霆曾经让他调查过,却一无所获。所以,这件事慕东霆应该也是不清楚的,否则,他此刻的反应也不会这么大了。试问,这世上哪儿有一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的妻子曾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呢。何况,还是他深爱的女人窀。
沈天雪的隐瞒,无异于是另一种欺骗。慕东霆这一生,也只爱过林初夏与沈天雪两个女人而已,而林初夏骗他,现在,沈天雪也欺骗他,他不崩溃才怪。
而审判台上,律师仍然对天雪进行着咄咄逼人的问话,“根据你在国外的病例显示,你患有精神病的时间,刚好是在你的孩子去世之后。你的孩子死了,所以你承受不住巨大的刺激,才导致了你患有精神病。你在国外治疗了几年,回国之后,就嫁给了你现在的丈夫。那么,我想问你,你的丈夫慕东霆知道你在国外和别的男人曾经生过一个孩子吗?”
“别说了,别再说了,你住口。”天雪目光涣散,除了摇头和无助的哭泣,再也没有别的反应,甚至已经无力反抗。
阿言就是她心中最痛的那一道伤痕,而现在,对方就狠狠的踩在她的伤口上,那种疼,是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而这恰恰是对方律师想要达到的效果,只有让沈天雪完全的崩溃,他才好和慕东霆讲条件。
“看来慕先生并不知道你是一个曾经生过孩子的女人。但是,我的当事人林若寒小姐明确的告诉我,她的姐姐林初夏知道这件事。那么,我完全有理由推断,就是因为被害人林初夏知道了这件事,而你,害怕她将此事告诉你的丈夫,你害怕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所以,才会杀害她,因为,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保守秘密。”
“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我没有杀人,我没有!”天雪失控的站起身,绝望而无助的哭喊着,情绪几乎全面崩溃。
而对方律师仍在步步进逼,“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有杀人,可是被害人却是在与你争执之后死在了你的家里。每一个杀人犯都不承认自己杀人,慕太太,你说你没有杀人,那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有杀害林初夏?”
“我没有,我没有!”天雪被身旁的两名干警强行按在被告席的座位上,像极了展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她一张苍白的小脸上都是模糊的泪痕,哭的无助而可怜,带着手铐的双手仍在不停的胡乱挣扎着,鲜血顺着手腕间磨破的皮肉不停的低落下来。刺痛了人眼。
遇见这样的情况,被人硬生生的揭开伤疤,踩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之上,人的情绪难免会过激,会失控。只是,因为天雪曾经有过精神病史,所以,人们就难免先入为主的把她此刻过激的行为当成了发疯,外加上对方律师添油加醋的言辞。
“慕太太,你现在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你确定你现在的意识和行为能力是正常的吗?你杀害被害人林初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现在这种失控的情况下?”
“你胡说,我不是疯子,我没有杀人,我没有……”天雪歇斯底里的哭喊着,然而,她的话却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此时,天雪只觉得四周的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眼前的人和物都开始变的模糊不清,她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耳畔不停回响的只有律师咄咄逼人的声音:你是疯子,是精神病患者,是你杀了林初夏,你是杀人犯。
天雪拼命的摇头拒绝,不停的否认着:“我不是,我不是疯子,我没有杀人。”但是,没有人听她的话,更没有人信她,她感觉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是异样的。
然后,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眼见着天雪倒在了被告席上,慕东霆再也无法控制住情绪。他不顾一切的拨开阻拦的人,几个健步冲到了天雪身旁,把她从地上抱起来,紧紧的拥在怀里。
身后的两名干警试图拉开他,枪都抵在他后脑上,慕东霆仍没有放开怀中昏厥过去的女人。此时的慕东霆,就像是一只愤怒的雄狮,双眼血红,谁是都会被激怒,撕咬吞噬掉一切。
他深冷的目光定着对方律师,声音中带着一股震怒,“有什么冲着我来,别为难我女人,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现在变的一片混乱,江程梓和顾子扬同样沉不住气了。江程梓向法庭提出,由于被告人情绪失控昏厥,申请暂时休庭,得到了审判长的同意。
顾子扬与看守所的人员进行交涉,让他们先把沈天雪送入医院。但由于沈天雪是犯罪嫌疑人,不允许家属陪同,慕东霆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天雪被抬上了救护车,而冰冷的手铐,一边锁在担架上,另一端拷在天雪纤细的手腕。
心口又是一阵刺痛,慕东霆想要跟上去,却被顾子扬与江程梓两人阻拦。“东霆,你冷静一点儿,你现在过去也救不了她,只会把你自己也赔进去。”
“难道我就这么看着她受苦,而不管她吗?”慕东霆双眼血红着。
“慕总,我希望你现在可以理智一点,刚刚你扰乱执法,法院方面没有追究已经是万幸了,如果继续闹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谁也保不了你。如果你再出事,那就真的没有人能救你太太了。”
江程梓的话倒是起了些作用,慕东霆终于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高大的身体靠着一旁的廊柱,脊背挺得笔直,神情冷漠而忧郁。
“现在我们该做什么?”他声音低哑的问道。
“目前看来,对方是想利用慕太太的病情勒索钱财。这对于慕总来说并不见得是坏事,只要陪点儿钱,慕太太就会无罪释放了。”江程梓分析道。
“陪点儿钱?”顾子扬讥讽的哼了一声,“林若寒那女人肯定会狮子大张口,几千万都未必喂得饱她。”
林若寒曾在他手下工作过,他自然了解她,那天生就是个爱慕虚荣,贪得无厌的女人。
“几千万对于慕总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以慕太太的病情为由,争取庭下和解。”江程梓建议道,却没想到再次被慕东霆一口拒绝。
“我不同意”
“哦?难道慕太太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对于慕总来说还不值区区几千万吗?”江程梓略带嘲弄的回道。
慕东霆俊颜沉冷,眸色幽深难辨,“你也不必用激将法激我,只要天雪可以安然无恙,让我倾家荡产都在所不惜。但按照你所说,天雪一旦认罪,她一辈子都无法摆脱杀人犯的恶名。”
“我明白慕总裁的顾忌,但只要人无罪释放,那些流言蜚语很快就会被淡忘。而如果案子继续打下去,只会越闹越大,更会引起媒体和社会的关注。并且,我们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能证明慕太太无罪,如果继续坚持,案子的结果无法预计,而过程会非常的艰难,对方可能会一次又一次采用不同的方式来刺激慕太太。听说精神方面的疾病很容易复发,慕总觉得,慕太太能承受多少?你别忘了,她现在可是孕妇。”
江程梓的话让慕东霆再次沉默了,顾子扬走过来,伸出手臂,沉重的拍了拍他肩膀,“东霆,别太固执了,我觉得程梓说的有道理,现在最主要的把天雪安全的接出来,监狱根本不是养胎的地方,而且你也看到了,今天这么一刺激,已经进了医院,如果再折腾几次,把孩子折腾没了,那才是真的追悔莫及。”
慕东霆头压得极低,无奈又沉重的回了声,“让我考虑一下吧。”
三人之间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之后,顾子扬说,“我去提车。”
在他离开之后,江程梓看向慕东霆,并没有转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道,“这件事我或许不该多嘴,但我觉得有必要问一下,慕总,在今天之前,你知道你太太曾经生过孩子的事情吗?”
慕东霆剑眉深锁,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我曾经找人查过天雪在国外事情,但是什么都查不到。”
江程梓了然的点头,“既然查不到,就说明你太太刻意的想要隐瞒这件事。既然,连你都不知道,又查不到的事,那林若寒又是怎么知道的?换句话说,又是谁告诉她的呢?不管这个人是谁,我觉得慕总都该有所防范。”
慕东霆点头,目光遽然阴暗。天雪生过孩子,和她患有精神病都是在国外那几年发生的事,而知道这些的人,除了沈家人,就是颜飞和刘芸。沈家人当然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此事,而颜飞爱天雪并不亚于他,也绝不会做伤害天雪的事,那么,是谁透露给林若寒的,不言而喻。
“刘芸?”慕东霆默念着这个名字,甚至连唇角扬起的弧度都透出几分邪冷。
而另一面,天雪被送到医院抢救,还好只是短暂的昏迷,很快就醒来了,转入了普通病房留院观察。
第二天,江程梓提交了申请,获得了探视申请。
这一次,见面的地点是医院的病房。很普通的单间病房,门口站着两名干警看守着,条件自然无法和vip病房相比。
慕东霆走进去,看到天雪躺在不到一米宽的单人病床上,左手挂着点滴,右手被手铐锁在铁床上。她的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淡然,而脸色却更加的苍白,苍白的几乎褪尽了血色,如同一只没有生命的木偶人。
慕东霆在她病床边坐了下来,剑眉不由得紧蹙起。
而同时,江程梓也坐在了病床的一侧,并打开了录音笔准备问话。
天雪木讷的转过头,迟疑半响后,才淡漠的开口,“对不起,我今天不想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江程梓调好了录音笔放在一旁,平静而严肃的说道,“慕太太,我希望你能搞清楚状况,现在只是暂时休庭,两天后会重新开庭,如果我不了解状况,根本没办法帮你,昨天就是最好的例子。”
天雪低垂着头,保持着沉默,没说配合,却也没在拒绝什么。
江程梓看着她,随后便直截了当的询问道,“慕太太,六年前,你患有重度精神性障碍,在国外医治好之后才回国,那回国之后,你有没有再犯过病?”
天雪紧抿着唇,仍不开口。
“沈天雪,请你回答我的问题。”江程梓的语气不由得重了几分。
一旁,慕东霆心疼的伸出手掌,覆盖住天雪冰凉的小手,带着几分祈求的低唤了声,“雪儿。”
天雪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用力的咬了下唇,艰难的点头,“有过一次。”
“在医学上来讲,精神疾病是很难治愈的,并且,很多时候,患者在犯病时做过的事,清醒后,她自己都记不得了,慕太太,你确定事发的当天,你没有犯病吗?也许,你在林初夏故意的激怒下犯病了,病情发作,之后,你做了什么,连你自己也记不清了……”
“你什么意思?”未等江程梓把话说完,天雪突然抬起头,清冽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你是在怀疑我发疯杀害了林初夏吗?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我没有,我没有!身为辩护律师,如果你无法相信你的当事人,那你也无法做好辩护。江律师,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的变化。”
“慕太太,请你冷静一点。”虽然被下了逐客令,江程梓还算很有耐心。
而天雪却不想再听他说任何话,她伸出手臂,指向了门口的方向,“请你出去,立刻,马上!”
“雪儿。”慕东霆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却被天雪用力的甩开。
她睁大了一双明眸,眸中有流光盈盈而动,夹杂着太多的伤痛。“慕东霆,你也不相信我吗?你也觉得我是个疯子,是我发疯的时候杀了林初夏吗?”
“天雪,你别激动,我当然相信你,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慕东霆急切的解释着。
而天雪根本听不进半句,她需要的只是信任,“我不想听任何解释,慕东霆,如果你相信我,就让他走,我不需要这样的律师。”
慕东霆无奈,只好对江程梓说道,“江律师,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我太太说。”
江程梓只是淡淡的耸肩,然后收拾起东西,到走廊中等候。
而病房之内,只剩下天雪与慕东霆两人,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彼此相对无言,慕东霆默默的看着天雪,几次欲言又止。
天雪半靠在病床上,手臂上还插着冰冷的输液管,她微扬着下巴,茫然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眸中泪光盈盈而动,她却倔强的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如此的僵持许久后,天雪才开了口,声音沙哑,又带着几分嘲讽之音,“你是不是想问关于我生过孩子的事情?”
慕东霆凝视着他,眼神既忧郁,又忐忑,“天雪,你愿意告诉我吗?”
天雪美眸微眯起,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泪水也渐渐的凝聚成滴,一颗接着一颗的滚落下来,“我什么都不想说,你也不要再问,如果你觉得是我有意隐瞒了你,欺骗了你,是离婚,还是怎样,都随你。但是,什么都不要问,关于那个孩子,关于孩子的父亲,我都不想再提。”
天雪说到此,紧闭起双眼,一串疼痛的泪珠无声而落。
慕东霆问的如此小心翼翼,却仍然伤了她。他明白,那段过往对于天雪来说,一定是疼痛而不堪的,那个男人,一定伤她极深。
身为男人,慕东霆承认,他是介意的,没有一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心爱的妻子曾经爱过别的男人,甚至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在法庭上,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一刻,他的确无法承受,甚至几近崩溃。
但冷静下来之后,他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慕东霆,这个女人,你爱她吗?而答案却是明确的,他爱她,不知不觉间早已爱上,爱到可以不介意她的曾经,只要她的未来。
他伸出手掌,微凉的指尖,轻轻的擦拭掉她脸颊纵横交错的泪痕,“乖,别哭了,哭的多难看啊,孕妇哭多了,对肚子里的宝宝也不好。雪儿,你不想我问,我就再也不问了。你把那些不愉快的过往从记忆中删除,我们,我们就当那些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天雪湿润的长睫轻轻的眨动着,紧接着又是一串泪珠垂落。
慕东霆倾身靠近,额头与她亲昵的相贴合着,他并没有流泪,但神情却是无比的忧伤。他对她说,“天雪,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我不管你曾经给谁生过孩子,就算,就算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的,我都不会和你离婚。”
天雪抬眸看着他,被泪水洗涤过的明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为什么?”她哽咽的问道。
“傻瓜,因为我想和你过一辈子。”慕东霆温柔的回答,而‘我爱你’三个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慕东霆走出病房,只见江程梓和顾子扬都站在门外的长廊上等待着。
“你怎么过来了?”慕东霆看了眼顾子扬,问道。
顾子扬走过去,把一本文件递给他,“急件,需要你签字。”
慕东霆把文件接过来,快速的翻看完,才在尾页上利落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文件丢回到顾子扬手中。
顾子扬一笑,有几分痞起,“呦,还以为慕总裁会不看就直接签呢,看来还没失去理智啊,这个时候害怕别人坑你的钱。”
“少废话,没什么事儿就赶紧回公司去。”慕东霆不冷不热的回了句。
而顾子扬显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他看了看紧闭的病房门,又问道,“她说了吗?孩子是谁的啊?”
“没有。”慕东霆冷淡的回答。
顾子扬的好奇心却很重,拧着眉头猜测道,“你说会不会是颜飞啊?他们不是在国外认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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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偶家男主还是很好的吧,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