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雪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门紧闭着,脑子里有些混乱。她不知道现在的慕东霆会怎样,虽然他在她面前一直表现的非常的平静,但天雪读懂了他眼中的伤痛,只是,她刻意的去忽略了妲。
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考虑他的感受。也许,是放下了,也许,是已经麻木。
直到天黑,慕东霆也没有回来。天雪完全不予理会,一个人窝在房间中听cd,从八几年的beyond,听到现在的邓紫棋。从一首经典的《喜欢你》到悲情的《泡沫》。
跨越漫长的沧桑岁月,就如同,她对慕东霆的爱情,漫长的好似经过了沧海桑田,桑田沧海。
然而,爱情就如同美丽的泡沫,一触既破。一直以来,只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执念而已。
晚饭之后,天雪接到了母亲沈曼清打来的电话,三天后的飞机,飞往‘天使之城’的美国洛杉矶。天雪觉得,今晚,她应该和慕东霆谈一谈离婚的事了,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属于他的东西,她一样都不会带走。
她坐在客厅里,一边翻看着育儿书,一边等着慕东霆回来,然而,时钟走过九点钟的方向,他依然没有回家。天雪有些困乏,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太太,要不要给先生打个电话问一下?”佣人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不用了。”天雪低着头,一页页翻过书页,淡然的回答。
佣人担忧的看了眼落地古董钟,提醒道,“太太,已经九点了,您该休息了。”
“嗯,不急,我再等一会儿。”天雪的目光一直落在手中的书上,不曾抬头窀。
而此时,门口的玄关处终于有了响动,房门被人从外打开,顾子扬拖着烂醉如泥的慕东霆走进来,远远地,就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还站着干嘛,过来搭把手啊。”顾子扬气急败坏的说着,而后,两个佣人才手忙脚乱的过来搀扶,却被慕东霆不耐烦的推开。
“走开,我没醉,去把酒窖里的酒拿来,子扬,我们继续喝。”他说完,摇摇晃晃的走进客厅。
彼端,天雪已经把手中的书放在了茶几上,站起身,蹙眉看着门口的方向。
而慕东霆醉醺醺的扑上来,直接把她抱在怀里,“老婆,我回来了,老婆,我想你了,你呢?”
慕东霆的确醉的不清,声音都是含糊的,天雪还是第一次见他醉成这个样子,视线迷离,声音沙哑,一张英俊的脸庞,无害的像个孩子一样,语调中带着几分撒娇,听得一旁的顾子扬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然而,天雪漂亮的剑眉却一直不曾舒展开,他身上浓重的酒气,让她非常的不舒服,甚至有种想吐的冲动。
然而,没等她吐出来,慕东霆已经蹙着眉头,跑进了洗手间中。
“艹!”顾子扬站在一旁低声的咒骂了句,这已经是今天晚上的第几次了?他拼命地喝,然后拼命的吐,简直把自己的胃当成了虑酒气。
“沈天雪,差不多就行了吧,你还想折磨他到什么时候!他让江程梓替你认罪还不是为了你好,难道你想把肚子里的孩子生在监狱里吗?还有当初,你瞒着东霆一个人跑到国外去生孩子,孩子早产去世了难道也是东霆的错?”
“子扬,够了!”慕东霆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吐完之后,用冷水冲了脸,酒也醒了大半。他走过来,站在天雪身边,显然是维护的意思。“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得,又是我多管闲事了,喝死你算了!”顾子扬说完,转身就走了。
男主人回来了,佣人们都非常识趣的自动消失了。偌大的客厅内,只剩下天雪和慕东霆两个人。
他头疼得厉害,单手按着额头,剑眉轻蹙,而落在天雪身上的目光却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一直在等我吗?怎么穿的这么少,感冒了怎么办。”慕东霆说完,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肩膀,并顺势把天雪半拥入怀,亲昵的说,“老婆,有你等着我,真的很好,我觉得,我很幸福。”
天雪抬眸看着他,苍白的容颜,淡漠如水,声音也是淡淡的,“慕东霆,我们谈谈吧。”
慕东霆低头看着她,深邃的目光分明是清亮的,而他单手撑着额头,却做出一副痛苦状,“老婆,我今天醉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不好?我现在意识不清,你说什么,一觉醒来,我也忘了。”
“慕东霆……”天雪还想说些什么,却再次被他打断。
“好了,老婆,时间不早了,快去睡觉吧。”慕东霆拉着她进了卧室,看着她躺在床上,入睡。而他一直守护在床边,不曾离开。
床头的壁灯一直不曾熄灭,也许,终其一生,天雪都无法摆脱幽闭恐惧症,无法在没有光线打扰的环境中睡一个安稳觉。
慕东霆双手合十,低下了高贵的头颅,额头抵在双臂之上,沉默的叹息。他眼帘轻合着,颤动的睫毛上沾染着湿润的泪雾。他知道沈曼清定了三天后的机票,要带天雪飞往美国洛杉矶,他也知道,她今晚等着他,是想和他谈离婚的事,他更知道,这一次,他再也留不住她了。
所以,他装傻充愣,所以,他欺骗着自己,所以,他粉饰幸福。然而,无论他在做什么,也无法阻止她离去的脚步。
“老婆,对不起,我爱你……”
而他的爱,太迟了。
慕东霆倾身,在她额头,轻轻的落下疼痛的一吻,他的吻温柔至极,却久久的没有从她额头上移开,好似在做最后的告别,也好似想在她的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借此来证明她是属于他的。
而看似熟睡中的女子,苍白的小脸隐藏在昏暗之中,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长睫轻颤,一串泪珠无声而落。
第二天清晨,天雪醒来的时候,慕东霆已经离开了。
佣人端来了早餐,柔软的面包片,和温热的牛奶,荷包蛋被煎成了金黄色,看着很有食欲。
“太太,先生吩咐,等您醒来之后,把早餐端到屋里。”
“谢谢。”天雪淡声回应,掀开了身上的被子,穿鞋下床。
她来到窗前,掀开了厚重的窗帘,任由着清晨的阳光散落在身上,她在暖暖的阳光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今天外面的天气似乎不错,晴空万里,然而,内心却乌云密布着。
昨天慕东霆喝的醉醺醺的回来,而今天又早早的离开,明显是再躲她,慕总裁神通广大,只怕已经知道她马上要去美国的事了。
“东霆有没有说他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她向佣人询问道。
佣人茫然的摇了摇头,然后回答,“先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他只说,太太需要的东西已经放在书房里了。”
天雪清眸微黯,淡漠的点了点头。吃过早餐后,就去了慕东霆的书房。
他的书房布置的非常的简单,与别墅的装修同色系的地中海风,除了大班桌和椅子,整整一面墙都是书架,书架上塞满了各种书籍。其中的很多都被他翻得有些陈旧了。
天雪来到桌前,看到了电脑旁安静陈放着一份离婚协议。她伸出手,把离婚协议拿起来,粗略的翻看,除了恒宇集团,慕东霆把他名下所有的动产与不动产都留给了她,包括这栋别墅。
然而,两天后,她就要飞往美国,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花不掉的钱,存在银行里,也不过是一组数字而已,没有任何的意义可言。
天雪把离婚协议翻到了最后一页,末尾处,慕东霆已经签好了名字,黑色的碳素笔字,字迹苍劲有力,如同他的人一样,好似风雪之中迎风而立的苍松,自负而冷傲。
只是,最后一个字居然是模糊不清的,天雪铅白的指尖轻轻的抚.摸着那模糊的一点,机械的,反复的摩擦着,她知道,那是一滴疼痛的泪。
天雪紧握着那份离婚协议,却忍不住失声痛哭。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她想要逃离他的枷锁,想要走出痛苦的深渊,现在,他终于放手了,为什么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止不住的落泪。
而佣人一个个的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无助的哭声,却不敢靠近,这毕竟是主人家的家事,外人怎敢置喙。
*
另一面,恒宇集团。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内,慕东霆沉默的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只高脚杯,默默的饮酒。
身后,顾子扬坐在沙发上,单手拖着腮帮,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就真打算继续当酒鬼了?昨天在酒吧喝,今天在办公室喝,明天你还想去哪儿?”
“可以考虑去私人会所,听说那里的酒不错。”慕东霆苦笑着牵动唇角,仰头把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在国外漂泊多年,他的胃一直都不太好,回国之后除非是公开的必要场合,否则极少喝酒。而现在,辛辣的酒液流入胃中,疼的几乎无力喘息,而他依旧云淡风轻的饮着酒,云淡风轻的笑。
慕东霆并非想要折磨自己,他只是觉得胃痛总好过心痛的滋味。
“滨江的并购案你真的不打算过问了?市场部的那些人微闭能搞定。”顾子扬提醒道。
慕东霆拿起桌上的酒瓶,缓缓的往酒杯中注入酒液,非常淡漠的说了句,“我现在没有心思去理会那些,如果担心的话,你亲自上阵好了。”
“反正是你的钱,我无所谓。”顾子扬轻松的耸了耸肩。为了给阿言祈福,给自己赎罪,慕总裁砸了一亿去做慈善公益,还在乎一个并购案区区几千万的利润吗。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慕东霆接听了电话。
顾子扬并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只见慕东霆淡声的应着,剑眉深锁。而如今还能牵动慕总裁情绪的,除了沈天雪,也没有别人了。
“你老婆又怎么了?”他用懒洋洋的语调问道。
“天雪走了。”慕东霆回答,深邃的目光看向窗外,目光一片涣散,他举起酒杯,继续慢悠悠的喝着酒。
“你就让她这么离开?”顾子扬诧异。
而慕东霆只是淡淡的苦笑,自嘲道,“我还有什么资格留她。离开我,她才会幸福。”
“呦,这话不像是慕总裁的风格啊。得了,我也懒得管你的闲事,你自个好自为之吧。”顾子扬懒洋洋的起身,眉心依旧微锁着,慕总裁罢工,公司一大摊子的事儿还等着他去处理。
顾子扬推开办公室的门准备离开,临走还不忘挖苦一句,“少喝点儿点,就算你喝死了,人家沈天雪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顾子扬觉得自己就是个劳累的命,一整天忙的人仰马翻,晚上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在酒吧泡个妞,结果秘书蒋钦打电话来说有份文件似乎有些问题,需要他回公司处理一下。
他恋恋不舍的告别了酒吧的美女,开车回到公司,而意外的是,总裁办公室的灯居然还亮着。顾子扬潇洒的吹了个口哨,心想着,慕东霆还算没颓废大抵,案子出了问题,还知道回公司加班。
顾子扬来到红棕色的实木门前,象征性的轻敲了两下后,直接推开了房门。
然而,与往日不同,慕东霆并没有坐在大班桌旁专注的办公,或是站在落地窗前认真的思考。顾子扬的目光环视一周,才在角落的真皮沙发上发现了慕东霆的身影。
彼时,他躺在沙发上,双眼紧闭,剑眉深锁,也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身旁一堆空掉的酒瓶,满屋都是浓重的酒气。
顾子扬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三两步走过去,就把他从沙发上拎起,“你tmd没有那女人活不了是不是?”
而慕东霆显然是清醒的,他半靠在沙发上,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而一双墨眸却是清明的,眸色漆黑而深邃。
他下意识的轻咳了几声,从桌上的烟盒中掏出了一根烟,动作缓慢的点燃,淡淡的吞吐着烟雾,并沙哑的询问道,“不是下班了吗,回来干嘛?”
“新启动的项目出了些问题,我回来整理下资料,明天和相关部门沟通一下。还有,最近大盘连跌了三天,几只股票都套牢了,损失惨重,董事会那些股东对你意见不小。”顾子扬一一提醒着。
自从沈天雪怀孕开始,就没消停过。闹生病,闹冷战,闹官司,现在又闹离婚,慕东霆多半的心思都放在他老婆孩子的身上,哪儿还有精力管理公司。
慕东霆轻弹了下指尖的烟灰,神色冷淡的回了句,“大盘正常回调,下周自然会涨回来,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哪个股东有意见,可以退股,我按市价收购他手中的股份。”
慕东霆说完,指了下桌面上堆叠的文件,“那些都是整理过的新项目文件,给市场部的部长打电话,让他和项目的经手人都回来加班。”
慕东霆跟着顾子扬以及市场部的员工一直加班到凌晨,期间,讨论案子,分析各种解决方法,条理清晰,一言一行,沉稳专注,完全看不出异常,只是他一直用右手用电脑,左手的手掌始终按着发疼的胃部。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case上,借此来转移身体的疼痛。
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总算是拿出了一套可行的应急方案,市场部的员工尽数散去,慕东霆和顾子扬两人乘坐专用电梯,一直来到公司正门口。
“看来今天妞是泡不成了,回去洗个澡,补几个小时的觉,还得再回来上班。”顾子扬垮着一张俊脸,甚为无奈的耸肩。
凌晨的气温低,寒风刺骨。慕东霆轻咳了一声,下意识的去兜里掏烟。
顾子扬看了他一眼,略有些担忧的提醒道,“兄弟,脸色不太好,还是少抽点儿烟吧。”
“嗯。”慕东霆淡应了声,两指间夹着一根烟,却并没有点燃。
顾子扬没再说什么,抻了个懒腰,迈步向台阶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寻思着刚刚的案子,突然想到其中的一些细节,转身想要和慕东霆嘱咐几句,却见台阶之上,慕东霆单手吃力的撑在墙壁上,身体正顺着墙面缓缓的下滑。
“东霆!”顾子扬一惊,快步跑上台阶,来到慕东霆面前,紧张的询问道,“你怎么了?”
此时,慕东霆脸色惨白,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吃力的对他摆了摆手。然而,下一刻,他开始猛烈的咳了起来,只觉得喉咙中一阵腥咸,便咳出了鲜血,一缕刺目的鲜红顺着唇角缓缓而下。
慕东霆只是不甚在意的用手掌抹掉,却惊呆了一旁的顾子扬。
“艹,你到底多严重?”他说完,扯着慕东霆就要去医院。“我看你真是在作死,就一个沈天雪,你至于吗?”
即便当初林初夏不告而别,他也不曾见过慕东霆如此的折磨过自己。这下子,顾子扬是真急了。
他开车把慕东霆送去了医院,胃出血,再不治疗,随时都有休克的可能,甚至危及生命。慕东霆直接被医生留在了医院,顾子扬亲自给他办理了住院手续,还得留下伺候他,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病房内,慕东霆安静的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插着输液管,涣散的目光一直看着头顶。
顾子扬坐在病床旁,翘着个二郎腿,脸色也不太好看。“你把自己弄成这么一副半死不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呢?你要是真离不开沈天雪,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让她过来认领你,她如果真不打算要你了,我干脆找个坑把你埋了算了,免得你活着受罪。”
顾子扬喋喋不休个没完,而慕东霆就好像没听到一样,不动不语,维持着同一个动作,甚至眼睫毛都不眨一下。
顾子扬说累了,干脆拿出手机,就要拨打天雪的电话,而此刻,慕东霆终于有了反应,他坐起身,一把夺过顾子扬的手机,丢在了一旁。
“你有完没完了?我说了,她要走就让她走,难道真的禁锢她一辈子吗?那样她不会快乐的,而她不快乐,我也不会。”
“她走了你怎么办?”顾子扬没好气的问道。
慕东霆苦笑,身体重重的跌回病床上,“我怎么样都是自作自受的,怨不得她。”
“随你,我真是懒得管你了。”顾子扬回了声,见一瓶输液即将见底,暗了床头的按钮,喊护士换药。
挂着输液,慕东霆浑浑噩噩的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他有些吃力的从床上坐起,目光淡漠的在房间中扫视一周,看到顾子扬正窝在沙发上补眠。
“子扬。”他沙哑的低唤一声。
顾子扬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伸手揉了揉睡眼,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胃又疼了?”
慕东霆摇头,指了指他身旁的手机,“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的落在办公室了。”
顾子扬并没有问他打给谁,而是直接把电话递了过去。
慕东霆握着手机,犹豫了许久,才伸出指尖,拨通了天雪的电话。她下午三点的航班,这个时间,应该赶往机场了。
彼端,天雪母女下榻的酒店。
潘婉卿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酒店的工作人员正在帮忙搬箱子。而沈天雪就站在一旁,潘婉卿根本就不让她动手,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的闪失。等到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潘婉卿才挽着天雪一起向楼下走去。
电梯内,天雪一直低着头,安安静静的模样。这几天,她的话一直都很少,足不出户,郁郁寡欢。沈曼清很理解天雪此时的心情,当初,她逼迫自己离开颜建辉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
想爱不能爱,这才是世间最痛苦的事。
“别担心,美国那边我已经都安排好了,雪儿,这次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沈曼清握住天雪冰凉的小手,柔声的安慰着。
天雪牵动唇角,回给母亲一个有些牵强的笑容。
走出电梯,沈曼清到前台去办理退房手续,天雪站在门口等待着,天色灰蒙蒙的,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这样的天气,对于离人来说,总会徒生一种离别的忧愁。
天雪站在台阶上,伸出手臂,手掌向上摊开,去接天空飘落的雪花,六片霜花落在掌心间,很快被掌心的温度所融化,化成了一颗璀璨的泪。
天雪清澈的目光静静的看着掌心,不动不语,似乎陷入了沉思。而此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拿出手机,来电显示上居然跳动着顾子扬的名字。她略微迟疑后,才拨通了接听键,“顾子扬?”
“天雪,是我。”电话那端传来熟悉而低沉的声音,虽然带着微微的沙哑,仍然是那么好听。
“你……有事吗?”天雪问道,声音中都透着淡淡的苍白。
“马上要去机场了吧?到了那边,如果遇见任何的问题,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慕东霆说,声音越来越沙哑。天雪这一走,再相见只怕遥遥无期,他明知这是一句空话,却还是忍不住想说。
“恩。”天雪只是淡淡的应着,握着手机的手,却越收越紧。
“从今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晚上不许再蹬被子了,知道吗?”
“恩。”天雪点头,视线逐渐的模糊,声音些微的哽咽,“你也是,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样短短的几句,便算作是告别。慕东霆并没有勇气来送她,因为,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好。”慕东霆艰难的回答,他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和她说再见。
“雪儿,再见,珍重。”
“……”
挂断电话,天雪终是忍不住落下一串泪珠。她默默的在心中说:再见了,慕东霆,也许此生,再不相见。
她伸出手掌,轻轻的擦拭掉脸颊的泪痕,并未意识到危险正在悄无声息的靠近。
毫无预兆的,身后一股猛力突然撞了上来,天雪完全没有防备,脚下一滑,整个人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啊!”天雪惊叫一声,出于本能,双手紧紧的护住了肚子。
好在台阶并不高,又是冬天,身上穿着厚厚的衣物,若是平常人摔下来,最多是擦伤皮肉而已,但天雪是孕妇,她趴在地上,只觉得腹部一阵阵的绞痛,额头上很快布了一层冷汗,疼的连动也动不了。
在看台阶上的始作俑者,居然是两个十三四岁半大的孩子,两人一路打闹,无意间撞到了天雪,这会儿也吓坏了,纷纷从台阶上跳下来,紧张兮兮的问道,“姐姐,你没事儿吧?我们不是故意的。”
而此时,沈曼清已经办好了手续,从酒店里面走出来找天雪,见到她摔倒在地上,一下子就慌了,急忙拨通了120.
医院就在附近,天雪躺在移动床上,医生和护士快步的把她推向抢救室。
“痛,好痛啊!”天雪躺在床上,不停的呼痛,虽然是大冬天,衣衫和发丝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她紧紧的握着母亲的手,吃力的说道,“妈,让医生一定要救救孩子,我不能没有他……”
“妈妈知道,妈妈知道。别怕,雪儿别怕,孩子一定会没事儿的。”沈曼清虽然不停的安慰着她,自己却已经忍不住落泪。
医生和护士把天雪推进抢救室,沈曼清只能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闯祸的两个孩子和家长也跟了过来,一脸忐忑的站在一旁,不停的道着歉。
“你是怎么看管孩子的,我女儿是孕妇,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摔下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赔得起吗?”沈曼清那么温婉的一个人,此刻也忍不住发起了脾气。
而对方的家长态度一直非常诚恳,并表示愿意赔偿,然而,这哪里是能够赔偿的事。
两个孩子知道闯了祸,纷纷耷拉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沈曼清也不忍心对孩子说重话,只能急的来回的踱步,并不停的抹眼泪。
而没过多久,潘婉卿就赶来了,说好了今天送她们去机场,因为没等到人,给沈曼清打了电话后,才知道天雪出事了。
“雪儿呢?情况怎么样了?”潘婉卿急切的询问。
“已经进去好一会儿了,一点动静也没有,雪儿和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沈曼清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潘婉卿立刻给慕东霆打了电话。
而他接到电话的时候,人还躺在医院里。
“什么?天雪怎么会从台阶上摔下来?究竟怎么回事儿?”慕东霆直接从床上做起来,顿时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挂断电话后,他也顾不得喊医生,一把扯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掀被下床,拎起外套就要向外走,却被正巧进门的顾子扬拦住。
他见慕东霆扯掉了输液,顿时气得脸都绿了。“你还想干嘛?”
“雪儿摔倒了,我必须马上过去一趟。”慕东霆来不及多说,推开他就像门外走去。
“慕东霆,你现在自己还是病人呢,你不要命了啊?”顾子扬快步跟了上去。
“胃出血而已,死不了人,见不到天雪我不安心。”慕东霆说话间,已经乘坐上了下行的电梯。
顾子扬无奈,只能开车把他送到天雪所在的医院。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抢救室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沈曼清与潘婉卿两人站在门口,越发的焦急不安。
“妈,天雪怎么样了?”慕东霆大步走过来,脸色依旧惨白的吓人,胃隐隐的绞痛着,全凭着一股毅力支撑。
而天雪还躺在里面,此刻也没有人留意到慕东霆脸色的异常。
“目前还不知道。”潘婉卿答道。
而此刻,抢救室门顶的灯突然一黯,紧接着,两扇门被推开,医生和护士相继走出来。
慕东霆手掌紧握成拳,下意识地,胸腔内的心脏由于过度的紧张而毫无规则的狂跳了起来。他快步走过去,询问道,“医生,我太太怎么样了?”
“还好送来的及时,孩子暂时保住了,但病人情况还不算很稳定,随时都有流产的可能,必须继续留院观察,你们家属先去办理住院手续吧。”医生严肃的说着,嘱咐护士陪同病人家属去办理住院手续。
天雪被转移到了病房中,人已经清醒了,由于惊吓过度,脸色十分苍白,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也不说话,即便是沈曼清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也只是含糊的点头,或者摇头。
天雪这一住院,美国的行程完全的被打乱了,沈曼清咨询过医生,以天雪目前的状况,孩子出生之前坐飞机都是非常危险的,十几个小时的航班,万一中途出现任何意外,抢救都来不及。
目前来看,天雪的孩子只能生在b市了。
“妈,你们也累坏了,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陪着天雪。”病房内,慕东霆出声说道。
而未等沈曼清与潘婉卿开口,顾子扬率先反驳,“沈天雪不是已经没事了吗,你心也该放回肚子里了。慕东霆,你现在要做的是和我回医院接受治疗。”
“什么治疗?东霆,你怎么了?”潘婉卿这才留意到慕东霆难看的脸色,担忧的询问道。
“子扬!”慕东霆喝斥了一声,目光中充满了警告。随后对潘婉卿一笑,回道,“我没事,就是胃病犯了。”
“严重吗?”潘婉卿继续追问。
慕东霆蹙眉,多少有些不耐烦,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而顾子扬站在一旁干着急,当着长辈的面又不好揭穿他。
沈曼清见他脸色是真的不太好,于是直接出声赶人,“你们都回去吧,天雪需要休息,你们在这里反而会打扰她。”
沈曼清下了逐客令,几人也不好继续强留,慕东霆恋恋不舍的看着床上的天雪,而天雪的涣散的目光一直呆呆的看着头顶,甚至不肯施舍给他一个注视。
走出病房,慕东霆仍不肯离开,而是在走廊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他双手紧握着疼痛不止的胃部,忍不住的又低咳了起来,还好,这一次并没有咳血。
为了不让潘婉卿担心,慕东霆让顾子扬先把潘婉卿送回去,而自己就坐在长椅上,头贴着身后冰冷的墙壁,无力的闭着双眼。
而顾子扬担心慕东霆的病情,只把潘婉卿送到医院门外,就匆匆的赶了回来,“慕东霆,你想作.死啊?知道自己胃不好,还把胃当滤酒器,喝出了胃出血,还不肯住院治疗。慕东霆,我告诉你,你死了正好称了沈天雪的心,她带着你孩子直接改嫁,人家颜飞那边可还眼巴巴的等着呢。”
顾子扬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慕东霆才后知后觉的睁开眼泪,神情中尽是疲惫之色,“你的话说完了吗?你也不用激我,我还没到自暴自弃的地步。这里也是医院,同样可以治疗,帮我转院过来,我要守在离天雪最近的地方。”
当天,慕东霆还算老实的躺在自己的病房里接受治疗,晚上状况好一些的时候,还喝了小半碗粥。如果天雪是好好的,慕东霆可以肆意的放纵自己,折磨自己,就当做是对他自己的惩罚。而现在,天雪病了,他绝不能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倒下去,他有照顾她和孩子的责任,他不能再像当初一样,不负责任的逃避。
深夜的医院长廊中,灯光昏暗,万籁俱寂,人行走在长廊中,脚步声和呼吸声都显得格外的清晰。
慕东霆蹑手蹑脚的来到天雪的病房前,轻声推开。房门走进去。病床上,天雪安静的沉睡着,他静静的坐在床边,默默的看着她安静苍白的睡颜,伸手握住她冰凉而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的贴在唇边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