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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昀刷地一下收了折扇,在桌沿上敲了几下。

“你们是世代家生子,你们从小到大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没有人指点你们的话,你们根本想不到这个求放良的办法。去把白蔻叫进来,这主意只有她才想得出!”

“少爷,求少爷恕罪,这不关白蔻的事!是婢子们自己想出来的!”姐妹俩着实慌了神。

“要么你们去把她叫进来,要么我过去找她。”顾昀半点也不相信丫头们这蹩脚的谎言。

姐妹俩一时没了辙,最后还是美奂为了姐姐的终身幸福,大着胆子站起来冲了出去。

白蔻正在小厨房里做夜宵呢,就见美奂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开口就是一声呜咽:“白蔻!”

厨房里的其他丫头们惊诧莫名,心全都悬了起来。

“啊呃……”

白蔻见美奂那狼狈模样,心里也忐忑起来。

好在夜宵依旧是羹汤一类的饮食,白蔻将炉火交给素婶照应,她解了罩裙,手没来得及洗就被美奂拖去了正房。

书房里,美轮依旧跪着,顾昀端着茶杯,见人回来了,没好气的瞪着白蔻,吓得她脚步一顿没敢往前走,美奂却是一溜烟地回到姐姐身边陪她一块跪着。

“三少爷,找婢子有何吩咐?”白蔻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微笑。

“白蔻啊,大夫人给你的药吃了没?伤口怎么样了?”

“谢三少爷关心,伤口没大碍了,大夫人给的药很有效,毒性正在慢慢退去。”

白蔻摊开手掌给顾昀看,几处扎了刺的伤口都是微肿,其实还有点发麻,好在手指的触感没受到影响,不然今天的饭食就没那么轻松搞定了。

“嗯,伤你的那个青蕾已经处置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是,谢三少爷告知。”

“今天的牙签牛肉,大老爷很喜欢,下饭下酒都好。”

“谢大老爷。”

“你今日做的假肉菜老太君也很喜欢,要你直接先列个菜单出来过目,这事她们丫头转告你了没?”

“转告了,谢老太君,谢三少爷关心,婢子这几日就拟菜单。”

今天上午小茜她们往己诚堂送试吃的糖醋排骨去了很久不见回来,是因为大夫人当时在荣恩堂,丫头们只好再转去老太君那边,这一留就留了不少时间,所以当她们带着反馈消息回来时,白蔻已经去东厨房了,直到下午她开始做点心时小茜才终于转告了她。

“没想到你这一天倒是做了蛮多事的,看得出你脑子挺活的。”

“三少爷有话请直说,婢子愚钝。”

“别谦虚了,你一点都不愚钝,能给我这两个丫头出放良的主意,我真小瞧你了。”

白蔻心里咯噔一下,瞅瞅跪在那边不敢乱动的姐妹俩,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得过去跪着,情不自禁地动了动腿。

“你给我老实站着!”

顾昀扇子一挥,白蔻马上换成了立正姿势。

“说,给她俩出这主意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不许瞎编!”

“三少爷,当时婢子真没想太多,美轮姐既不愿意再生下一代家生子,又做不到通房丫头,她这个年纪再不结婚府里的下人都会天天取笑她,尤其是男仆们讲起荤笑话来不知道有多难听。那唯一剩下的一条活路就是恢复自由身,去外面嫁自由民,犯不着对着那些歪瓜裂枣强颜欢笑。老实说,侍候过世孙的大丫头放良出去嫁人,一定能嫁到合适的良人,还省得在府里近亲通婚。”

“她们是我院里的人,放她们出去嫁人,对我有什么好处?”

“三少爷,二位姐姐,这接下来的话呢对你们可能有点不入耳,你们听一听就算了,回头就忘了吧。”

“你先说,入不入耳我们自己会判断。”

“三少爷请先恕罪,放丫头们出去嫁人,就跟府里的小姐们的亲事是一样的,有个好亲家是份好助力。先前说过,侍候过世孙的大丫头绝对是优质资产,等同于嫡亲小姐的身份,只要放消息出去,不怕媒婆不上门。美轮姐倘若嫁得好,自然会念三少爷这份恩情,日后说不定某天就有再次用到她的时候,比如她的儿子将来也考中进士出仕为官呢?”

白蔻的话充满了算计,但是最后一句话让美轮美奂听了个面红耳赤,想赞同白蔻前面说的那些好处,又怕被少爷以为是认可最后那句话,一下子左右为难,不知该做何反应。

“美轮的年纪可是二十岁了。”

“三少爷,这就是放良的条件啊,陪同少爷度过了三年孝期,怜其年龄渐长,谢其功,放其良,望其觅得佳婿幸福安康。”

美轮听到这话立刻就哽咽起来,紧咬牙关不敢出声,美奂红着眼睛揽着姐姐的肩膀,姐妹俩头挨着头互相安慰。

“三少爷,您是要考科举走仕途的人,世人都说谁家出了一个进士那就是祖坟上冒青烟,若是家族里世代都有子弟出进士,那估计祖坟上竖的是烟筒。三少爷,您把丫头放良,就当是为这烟筒添了一捆柴呢?”

顾昀不知道是不是被白蔻的歪理给惊住了,他一时沉默下来,晃着折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目光一瞥见姐妹俩还跪着,有些烦躁的掸掸手指让她俩起身。

“三少爷,灶上正炖着羹呢,没别的事婢子就先告退了。”见冷场了,白蔻就要开溜。

“话才说了一半你跑什么跑。”

“三少爷,您今天的功课写完了?架子上的笔都是干净的呢。”

顾昀脸色一黑,想起自己的正事,没好气地翻开了书皮。

白蔻浅笑着福了一礼,安静地退下。

美轮美奂也没留下,跪了这么久都有点站不稳,行礼后也互相搀扶着退下了。

顾昀望着书本的第一眼,一个字都没看进心里,满脑子想的都是白蔻先前说的话,把大丫头放出去嫁人,等于给自己铺人脉,平时不显眼的小人脉说不定哪一天就派上大用场。

就像白蔻作为犯官家眷被没入官婢,小小年纪没有送入歌舞伎乐坊,而是去学厨,难说是不是御厨白家人平日里的人脉关系起了作用,在危难时刻将本可能被推入地狱的孩子拉回人间。

世事无常,国公府现在看来地位稳固,谁知道自己日后能不能顺利袭爵,说不定父亲几时因为政见不同与人结怨,自己家就到了要别人出手相助的时候。

顾昀觉得白蔻的这个主意还真是值得一试的办法,反正对他来说没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