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三艘正在向哨船靠近的渔船,立刻开始减速。船上正在准备实施跳帮作战的辽国将士抓着挠钩、飞抓等物,再也没勇气朝哨船上扔。
”呜呜,呜呜,呜呜……”催战的号角声兀自响个不停,逼迫辽国将士上前拼命。
稍远的几艘渔船上,刚刚被调入蔡忠诚麾下的签军将士,互相看了看,默契地停止了划桨。随即,弯弓搭箭,朝着哨船展开攒射。
船上颠簸,瞄准原本比陆地上困难。这些签军将士,又存心应付。因此,射出来的羽箭东一簇,西一簇,毫无准头和节奏性可言。
大部分羽箭,都落入了浑浊的河水中。少部分落在哨船上,也被润湿的稻草铠甲所阻挡,无法产生任何战果。
哨船上负责全权指挥的张守忠,敏锐地察觉了这部分辽军的“善意”。果断吩咐弟兄们调整弩车方向,将目标改成了辽军的旗舰。
那艘旗舰是由渡船临时改造,比渔船大了三倍。然而,比起张守忠脚下的哨船,仍旧是个“小弟弟”。并且灵活性,也差了许多。
旗舰上的辽军主将,伪沧州节度使蔡忠诚工于心计,虽然命令身边的亲信,将牛角号吹得呜呜作响,却始终让自己与对手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百五十步以上。
一百五十步,超过了世间绝大多数强弓的有效射程,哪怕哨船上有神箭手,也很难对他展开狙杀。
而弩车有效的射程,虽然能达到两百余步。准头却欠佳,一百五十步外,能够命中目标的几率还不到半成。
“把拍杆都拉起来蓄力,以防还有辽船继续靠近!”张守忠迅速朝身后看了几眼,就猜破了蔡忠诚的如意算盘,冷笑着调整部署。
刚刚落下去的拍杆,在弟兄们的齐心协力下,再度被扯起。与另外五支拍杆一道,分布在船身左右,如同蜈蚣的两排大腿。
跟在哨船后踌躇不前的辽国渔船,果断将速度放得更慢,唯恐靠哨船太近,被拍个稀烂。
正在放箭的辽国将士,则将羽箭尽数换成了火矢,一簇簇射向天空,又从哨船附近坠落,宛若下了一场流星雨。
哨船的稻草护甲早就被张守忠提前命人用水泼湿,表面还挂着厚厚的一层泥浆,火矢即便成功命中,也毫无建树。
而张守忠,却连还击的命令都懒得下,一边督促弟兄们反复调整弩枪,一边将手指虚握在掌心处反复掐算。
“落帆,停桨!”忽然,他停止了手指的动作,扯开嗓子高声吩咐,“拍杆警戒,阻止敌船靠近。弓箭手,左右船舷分列,准备火矢。所有弩车,等候我的命令!”
“是!”弟兄们知道关键时刻到了,答应一声,分头展开行动。转眼间,就将哨船的主帆、尾帆和左右两面侧帆,同时落下了桅杆。
早已气喘如牛的桨手们,也迅速停止了划桨。失去风帆和船桨推动,哨船只依靠水流,速度顿时降低了六成。
跟在哨船侧后,既不敢靠得太近,又不肯表达任何“善意”的三艘渔船上,辽国将士齐声尖叫,却不知道该做任何反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在的渔船,与哨船追了个齐平。
“弓箭手放箭!拍杆手,自己寻找战机!”张守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扯开嗓子,将两道命令先后发出。
”嗖嗖嗖……”两排火矢,从哨船的左右船舷处激射而出,居高临下射向不小心凑上来的渔船,转眼间,就让渔船的船篷、甲板、风帆上,冒起了一股股黑烟。
渔船上的辽国将士,除了蔡忠诚带过来的高丽人之外,其余全都是半路出家。发现自家船只起火,立刻慌了手脚。丢下挠钩,飞瓜,钢刀,盾牌,没头苍蝇般四下乱窜。
起火的渔船很快就失去了控制,随波逐流。一艘渔船愣头愣脑地漂向了哨船,就像雪天里去陷阱下觅食的麻雀。
不用张守忠提醒,立刻有拍杆凌空砸下,“咔嚓”一声,将渔船的侧舷砸了稀烂。
只剩下半边船舷的渔船,立刻进水倾斜。
船上的高丽人通晓水性,纷纷主动跳河逃生。而船上的其他辽国将士,大多数却是旱鸭子,惨叫着被渔船“倒”进了水里,随即,被激流冲得不知去向。
稍远处的十几艘渔船,主动调整航向,同时努力放慢速度,避免重蹈前面同伙的覆辙。
在吃了几支火矢之后,船上的辽国将士,基本上都成功脱离了哨船的攻击范围。
而张守忠的目标,也不是它们。快步走向船尾,两眼紧紧盯着辽军旗舰的一举一动。
“降帆,把所有船帆降下来。停止划桨,赶紧停止划桨!”先前还狂吹号角,督促麾下弟兄跟宋军不死不休蔡忠诚,此刻终于原形毕露,侧开嗓子,发出一连串命令,避免自己的座舰跟目标距离靠得太近。
然而,却为时已晚。
他预先根本没想到,张守忠会忽然将哨船减速。待发现情况不对,又犹豫自己如果也让座舰减速,会不会暴露自己先前根本就是“演戏”。
当他终于权衡完了轻重,敌我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一百步之内。他将命令喊得再急,麾下的亲信们也需要时间去执行。而船的惯性消失,同样也需要时间。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蔡忠诚如愿将自家座舰的速度降下来,张守忠已经迅速将手臂挥落,“所有弩车,齐射!”
“嗖——”
“嗖——”
……
蓄势已久的五辆弩车,先后弹开弩臂。成年人手臂粗的弩枪带着风声和火花,腾空而起,直奔辽军旗舰。
“轰!轰!轰!”其中三枚弩枪,都距离目标十步之外落向河面,炸起了三根粗大的水柱。
第四支弩枪掠着目标桅杆顶飞过,前部冒出一股浓烟之后,无声无息下坠!
第五支,则在目标正前方落水,掠起了一串水花,然后不知所踪。
蔡忠诚的座舰,被水流推得摇摇晃晃。他本人脸色煞白,心中却庆幸不已。
全都没射中!宋军的弩炮威力巨大,准头却乏善可陈,质量也极不稳定。
弩车重新装填,非常浪费时间。趁着宋军装填弩车的功夫,他可以调整方向,迅速拉开双方的之间的距离!
然而,没等将他一口气松完,水面下,忽然又传来的一声巨响,“轰!”。
浊浪腾空,他的座舰伴着浊浪高高跳起,整个船头都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