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个不停,仿佛是上天在为城主的辞世而哀鸣落泪,追星殿之内一片素白,哭声四起,满目悲凉。
男儿有泪不轻弹,即使是永远的失去自己的父亲,也只能将悲痛压在心底,五位公子跪在灵前,尽管心境不一,表情看起来是一致的:身披孝衣,表情凝重,悲在心底,面子上却要保持男儿的刚强。
父亲突然辞世,自然是意外的打击,但也不得不说,对一些人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因此,风冥修在伤心的同时,其实心里势必会并存着一丝矛盾的庆幸,父亲走的突然,留给风云烈准备的时间也就更少,国丧过后,他正式登上城主之位,占了主导的他自然更多了一分底气。
宫内看似平静之下是暗潮涌动,而同样一片死寂的天涯阁却也并非看起来那般的平静。
很艰难的,初雪总算进了一点食物,挨了一个时辰,也没有吐出来,她自然是希望心兰一直在身旁的,岂料那烟玉仗着自己年长,又是正夫人的贴身丫鬟,口气倒是不小,总是一副盛气凌人指使心兰做事的架势,口头上上说是来帮忙伺候的,实则是来暗中监视的,这个事实,大家心里都有数。
“姑娘不起身活动活动身子骨么?就这么躺着对身体也不好。”烟玉是个机灵的丫鬟,短暂的注意过后她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初雪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没有试着伸出手来,这喉疾已经是惹人猜疑,难道还会有更严重的伤病不成?
初雪连忙摇头,她倒是想起身走动的,却也不希望被烟玉知道更多。
其实,这般遮掩都是多余的,瞒得了烟玉一时,却不可能一直瞒着正夫人,因为她对初雪的事情可是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细节的,这会,她便找到了御医王崇。
稍加询问,便得知了初雪除了身染喉疾之外,一双手都受了伤,伤的还不轻,而造成手指受伤的原因居然是古琴的琴弦。
“该说她娇贵好呢,还是说她傻好,抚琴自然是觉得手指疼了便停下的,怎能为了取悦继城主连死活都不顾呢,真是自作孽。”听了王崇的详细说明,韩亦霜马上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来,“不用说了,那喉疾估计也是唱曲唱久了才惹上的。”
“有这个可能,唱曲的人染喉疾是很正常的,下官询问过初雪姑娘,这不是第一次。”王崇有些无奈,原本他是不想对正夫人说这些的,却被逼得不得不说。
“也罢,你就记着好好医治就是了,还有她腹中的胎儿,如此这般频繁的用药,可会有什么闪失?”韩亦霜终于问出了一句她最想问的话来。
“下官自然会小心挑选药方,力求不会对初雪姑娘的孩子有影响,只是,是药三分毒,世上没有绝对是事情。”王崇也不好把话说死,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如此最好,这孩子是继城主的骨血,可是不能出事的。”韩亦霜假惺惺的提醒着,其实,她的心里早就巴不得这孩子早些没了才好呢。
天已经完全黑了,烟玉已经去正夫人那边回过话了,自然也知道了初雪手上有伤的事情,依照主子的吩咐,她已经去药房取了药,煎煮好了,送到了听风苑初雪的房间。
看着这碗由烟玉端过来的药,初雪无法不多心,在绝色坊之时,就连最值得信赖的好姐妹都会对自己起歹心,更何况是一个怎么看也是不安好心的丫鬟呢。
“姑娘,奴婢已经煎好药了,热度也只好合适,让奴婢喂你喝。”烟玉走上前来,端着温热的药汁,满脸堆笑,只是这笑让人见了就不寒而栗。
初雪不知如何是好,她可不希望这碗药一喝下去会出现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来,情急之下,她终于将自己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虽然手上缠着绸布,她还是想试着去端那碗药,手原本就是痛的,即使有个不小心打翻了药汁,那也是完全正常。
“奴婢该死,不知道姑娘手上有伤。”烟玉倒没有想到初雪会如此小心谨慎,反应如此之快,眼见药汁被打翻,只好无奈的请罪。
初雪没有理睬,掀起被子下了床,反正手伤已经暴露,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现在她只想离这个不怀好意的丫鬟越远越好,唯恐她会对孩子有什么歹意。
身着单薄的衣衫,初雪跑出了卧房,站在她习惯站着的位置,看着外面的漆黑一片,心突然害怕起来:城主驾崩了,继城主是否很快就要成为城主了?她又该去哪里?他君临天下,还会担心楚月阁主会有异心吗?而她,还有利用价值吗?
奸计没有得逞的烟玉有些不甘心的收拾着床铺上的凌乱,这药汁算是白煎煮了,而且,以初雪的谨慎来看,下次应该也不会接受她送来的药汁,要让这孩子消失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收拾完毕,烟玉看到了站在走廊一角的初雪,眼见她衣衫单薄,也没有想给她加上厚衣,却在心里恶狠狠的暗骂:‘真是有手段的女人,宠你的继城主人不在,这般装可怜是在给谁看!’
这就是无可奈何的世道,初雪只想与世无争的度日,只想凭自己的努力让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只想保全腹中胎儿的安全,可这一切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困难的多,这会,她竟然不经意间想念起继城主来,不管他有多么可怕,多么无情冷漠,他总归可以给她一点点依靠,他始终都是这孩子的父亲,虽然他也许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个事实……
初雪一直在那里吹着冷风,不知道烟玉已经回了正夫人那里,也不知道心兰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甚至身上多了厚厚的披风她也毫无感觉。
“姑娘,外面风大雨大,还是进去休息吧。”好一会了,心兰终于忍不住要出来叫她。
初雪侧过脸,轻轻摇摇头,依然站立不动,她很想念家中的老母亲和年幼的妹妹,若是他日真的进了宫,只怕是更少有机会可以见的到面,一想到此,眼泪又不听使唤的掉落下来。
一旁的心兰也只好沉默不语的陪着,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但是年纪轻轻的丫头也能隐约猜到,初雪自从进了这继城主府之后便心事重重,宠爱疼惜似乎都只是虚伪的假象,也许她的心里根本就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要小心伺候继城主,还要处处小心翼翼提防他人的恶意,不累,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