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雪纷纷。
阁楼里炭火烧的暖烘烘,茶几上的空酒坛东倒西歪零落。穆紫萝喝的脸颊通红,醉醺醺的眯着眼,双手抱着酒坛,咕噜噜就往嘴里灌。
坐在她对面的季楚,长长又长长叹了一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别说劝穆紫萝了。
他自己就很需要借酒浇一下愁。
当天——
楚衍扶着门框,一脸僵硬回头,笑的比哭还难看,“我……我没说你喜欢我啊?”
你要不要大庭广众承认啊?
“你……”季楚解释不清,郁闷道,“我是替别人问的!和我没关系!”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楚衍把穆紫萝拒绝了,给小姑娘留点面子……
“对,是别人!不是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楚衍赶紧点头,但那表情很显然就是欲盖弥彰。
季楚无语了,“你过来,我们好好说清楚!”
“我有喜欢的人了!”楚衍抓着门框,就是不肯过去一步,表明了和他划清界限,“没什么好说的。你和那个别人……转述一下,不可能!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旋风一般,落荒而逃。
满座的吃瓜视线,齐刷刷凝聚在了季楚身上。
要不是还有穆紫萝这个拖油瓶要照顾,他当场就追出去和楚衍真人决斗一场,把他脑子洗洗清楚。
于是……
一日之间,北夏无凉候暗恋大盛新晋忠勇候多年,且告白被拒的消息,就迅速传遍了北疆。
据说今日每家茶馆都是高朋满座,说书人编造的双楚话本已经出了一百多个版本。
季楚想到这……
又默默饮了一口酒,长叹一口气,“我就该追上去,把楚衍揍一顿,让那些胡编乱造的人看看清楚!”
在一旁守着的蔓蔓浅笑一声,“侯爷您要是动了手,那他们该说您是求而不得,恼羞成怒,因爱生恨……”
季楚胸口一窒,看向蔓蔓,“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词?”
“刚才出去买酒的时候,在酒馆不小心听了一点……”蔓蔓捂嘴低笑。
季楚:……
我算是发现了,摊上姓楚的就没好事!
先是楚曦玉,坑的他被逐出国门。又有楚衍,让他名满北疆。
这辈子就是和姓楚的犯冲。
就不该取楚字为名!
造孽啊!
“穆紫萝,本候为了你,名誉尽毁,你算算怎么赔!”季楚伸手敲了敲穆紫萝抱着的酒坛。
穆紫萝喝的醉醺醺的,傻乎乎笑道,“季楚,我好难过。呜呜呜——”
“本候才难过好吗?”季楚越说越郁闷,又端起酒盏灌了自己一口。
穆紫萝依旧傻笑着,“季楚,我该怎么办呢——”
季楚:……
喝大发了,显然是听不到外人说什么。
“我是为了他才来北疆的!其实我不喜欢战场,不喜欢北疆,一点都不喜欢!小时候爹娘就去北疆了,数年不回来一次。三叔四叔和大姐大哥把我带大的,但他们后来去了北疆,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还有大舅爷、二姥爷……给我买过糖葫芦,带我骑木马,他们也全部都回不来了……”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来北疆。可直到遇上楚衍哥,我竟然后悔了?我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就不肯好好学习兵法,为什么没有早点去北疆,为什么……”
豆大的眼泪,啪嗒落下。
她哭红了眼。
“九姐说,从军理应是为保家卫国,我想我根本不算一个合格的将领吧。我就是为了他来的,但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抽泣声伴随着低语,已经处于醉倒的迷糊边缘。
季楚不知是不是喝酒了有点头晕,竟然也替她有点难过。
“不论为了什么原因,来到这里。在其位谋其政,你分内之事,做的很好,很合格。”季楚轻声道。
蔓蔓有些惊讶地看了自家侯爷一眼。
您竟然还有如此轻风细雨安慰人的时候?
“但我再努力也比不上冷寒雁……她什么都比我厉害,我要是楚衍哥,也会喜欢她吧。”穆紫萝自言自语,半醉半醒的眼眸缓缓阖上。
脸颊还挂着泪痕,梦里也哭着。
蔓蔓轻叹一声,“穆小姐也是一个可怜人。侯爷,时辰不早了,难为您陪了这么久,快下去休息吧。奴送穆姑娘回屋。”
季楚站起身,走到穆紫萝面前,将她拦腰抱起,“本候来,免得惊醒她,又要闹着喝酒。给她再裹一层。”
蔓蔓将挂在屏风上的披风,连忙盖在了穆紫萝身上。
风雪茫茫,寒气被披风阻拦,没有冻醒怀里的人。
季楚抱着她穿过长长走廊,走到她下榻的暖阁,将人小心放在床上,给她脱了鞋,再将人塞入厚实的棉被之中。
红通通的脸颊上,残留的泪痕湿漉漉。
季楚拿起袖袍轻轻擦了擦,轻声道,“喜欢一个人和对方厉不厉害,没关系。”
冷寒雁是如今小辈之中的北疆第一女将,确实厉害。
楚衍也确实喜欢冷寒雁……
但若要换一个人……
也许会喜欢穆紫萝。
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季楚不由揉了揉眉心。
我真是喝多了。
明天要去找楚衍说清楚!喜欢他个鬼!
……
次日清早,穆紫萝宿醉未醒。
季楚吩咐蔓蔓留在院里好好照顾她,便出门去寻楚衍。
楚衍在一个牧民的农场里,正谈着绵羊价格,看见季楚过来,习惯性转身就要跑。
季楚足尖一点,一个翻身凌空转落,堵住了他的去路。
“站住!我有话跟你说。”
楚衍退后一步,“上次不是都说过了吗?”
“我都说了,那个不是我。”季楚眉头拧成疙瘩。
楚衍点点头,“对对对,不是你……”
“你对个鬼!”季楚暴躁打断他,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牧民一家人,拽着楚衍就往一旁的小树林里钻。
“松手!干什么?”楚衍惊骇莫名。
季楚黑着一张脸,强忍着暴打他一顿的冲动,咬牙切齿,“弄死你!”
牧民一家人:……
“这就是那个告白失败的北夏侯爷?真的因爱生恨了?”
“那要……报官吗?我们将军会不会受伤啊?”
“那肯定不会!我们将军武功盖世,北夏侯爷绝对不是对手。没看咱们将军都没反抗吗?不然反手一枪,能要了他的命!可能是喜欢自己的人,不忍心下手吧……”
得亏季楚走远了没听见,不然能气的呕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