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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四年多,宫北泽一直单身,即使被家里催得紧,也从没有将就过。他心里肯定忘不掉你。”

贝蒂始终不说话,但千语细致地观察着她的神色,没错过她眸底渐渐漾起的为难和纠结。

“既然……他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再加上你们还有个女儿,你跟安东尼的婚姻是有名无实的——那,你是不是可以重新考虑下这段关系?”

贝蒂摇摇头,沉默良久,终于出声儿:“千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跟安东尼的婚姻虽然是幌子,但两大家族因为我们联姻而共同投资的项目却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安东尼很爱萨拉,把萨拉当成亲生女儿疼爱,他是个好爸爸。”

其实,千语这些话让贝蒂心里的确动摇了。

这些年她虽然恨宫北泽,但恨的尽头依然是无法完全忘却的爱。

她明白千语说的——爱抵不过现实。

因为眼下她面临的境况就是这种。

“这段婚姻牵扯到多方利益,如果我们离婚,会打破这种平衡,到时候又会是乱七八糟的一团,想想那种局面,我就恐惧。我更怕伤害到萨拉。现在这样,一切都很祥和,幸福,我觉得挺好的。”

牺牲她一个人所谓的幸福,换来所有人的安宁平静,划算。

她不再冲动了,没了四年前那不顾一切勇敢追爱的胆量和勇气。

“可是贝蒂,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就要一辈子耗在这样一段虚假的婚姻里?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考虑一下女儿吧?她迟早会知道你和安东尼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这样对她来说太残忍了,会影响她往后的婚姻观和爱情观。还有,你说她已经知道亲生爸爸不是安东尼了,那她以后肯定还会问起的,你逃避不了这个问题。”

“我知道,你走出这一步很难,就像当初我原谅封墨言,也是经历过很久的心里挣扎。如今我们一家团聚,幸福美满,再回想当初,我很庆幸给了他重来的机会。我相信你们也是一样的。”

贝蒂心里乱成一团,佯装平静的心湖荡起层层波澜,冰蓝眼眸低垂,若有所思。

千语想到当年自己诈死离开封墨言所经历的一切,深知贝蒂没那么快原谅宫北泽,也不在这个事情上去逼她。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只能让她自己慢慢想通。

回家的路上,贝蒂思绪乱飞,四年前两人相处的一幕幕像影片似的从脑海中飘过。

想着他没有跟那个女人发生关系,那一切都是假的,她心里突然轻松了好多。

原来这一切,都是母亲从中作梗。

他那么傻,居然一个字都不说……

————

接下来几天,千语再也没有提过宫北泽,两人把男人们都抛诸脑后,带着娃到处游玩。

三个孩子虽然语言不通,但在几天的相处中,也建立了铁一般的友谊。

封墨言怕老婆玩得乐不思蜀,又怕国外那些野男人盯上他家封太太,每天不是视频就是电话,催她回家。

千千想念家里三个大的,出来一周也该打道回府了,于是订了回程机票。

萨拉知道小哥哥小姐姐要回国了,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面,竟哭得梨花带雨。

临行前一天,贝蒂邀请他们来庄园做客。

那一处占地广袤的私人庄园,宫北泽知道地方都进不去的,千语他们却大摇大摆地受邀参观。

孩子们在庄园四处奔跑,朗朗借了妈妈的手机给爸爸发语音,嚷嚷着叫爸爸也买一个大庄园,可以停直升机,可以骑马捉迷藏,还能养一窝小兔子到处撒欢跑。

那简直就是童话世界!

小家伙刚把语音发过去,手机突然切换屏幕,有电话进来。

朗朗一看是爸爸打来的,马上接通:“爸爸,你收到我的语音了吗?我要大庄园!最好能跟萨拉家做邻居!你要加油努力多挣钱噢。”

封墨言哭笑不得,屁大点混小子,懂得挺多。

“朗朗,把手机给妈妈,爸爸有事要说。”

听爸爸语气略微严肃,小家伙“噢”了一声,拿着手机转身跑去找妈妈。

“喂,又打电话干什么?不是订了明天的机票回去吗?”她以为丈夫又来催她回家,不耐烦地道。

封墨言低声说:“我刚接到北泽电话,方姨晚上突然昏迷入院,初步判断是脑梗,能不能醒来不好说。宫北泽想跟贝蒂通电话,你让她接一下。”

千千脸色一变,回头看了眼旁边的贝蒂,“好,我跟她说。”

“贝蒂,宫北泽的母亲生病入院,好像情况挺严重的。宫北泽想给你打个电话,你等会儿接下吧。”

贝蒂皱眉,一脸惊讶不敢置信。

还没回应,手机便铃铃响起。

两人都一起看向她搁在桌上的手机。

看着来电显示,贝蒂心里天人交战,接还是不接,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贝蒂……只是接个电话而已,隔这么远,他不能把你和孩子怎么样的。”千语见她还在犹豫,低声劝道。

贝蒂暗暗鼓足勇气,这才接通:“喂。”

“贝蒂,是我……”

“嗯。”

虽然她的回应很简洁,可宫北泽紧悬的心还是稍稍放下些许。

只要她愿意接听电话,就代表有希望。

两边同时沉默,气氛变得很微妙。

宫北泽心里千言万语,但不敢贸然开口,怕遭到拒绝。

两人静默到后来,反而是贝蒂先开口:“你打电话什么事?”

“噢,那个……”宫北泽清咳了声,嗓音因为熬夜而有一丝沙哑,“我妈突然脑梗住院,现在还在手术室抢救,情况不怎么好,我想……你能不能带着女儿,跟千语他们一起回国,让孩子见见我妈?”

贝蒂刚才听千语说了这事。

不过,再次从宫北泽口中说出,她本能地排斥怀疑,于是语气极尽嘲讽,“呵,为了让我带女儿回去,你连这样的谎言都能捏造,你心怎么这么苦。”

她想说“煞费苦心”,可是忘了怎么表述。

放着以前,宫北泽又要调侃她中文不精。

可现在他只有生气无奈!

“贝蒂,我的确是做梦都想让你跟孩子回到我身边,可我也不至于浑蛋到诅咒自己的亲妈。”

他语气虽平缓,但不满很强烈。

贝蒂抿唇,意识到自己的话过分了。

其实,她这会儿心情特别复杂。

宫北泽虽然渣,但对待母亲向来孝顺。站在他的角度,有这样的要求不过分。

可她并不想这么轻易就被道德绑架了。

宫北泽说了句重话,见这边又沉默下来,他又马上后悔。

“对不起……我不是想对你发火,只是我母亲的情况确实……我有些紧张急躁了。”

贝蒂纠结得柔肠千转,顿了顿一狠心,还是说:“你母亲生病,我感到很抱歉,可是我现在走不开……”

“贝蒂,我知道……你不是走不开,你只是不能原谅我,才不肯再次踏上这个地方。你还担心,你带着女儿过来,会被我们抢走孩子……”

贝蒂不吭声,的确,他把自己看得很透。

那既然什么都懂,为什么还要打这个电话为难她?

“你放心,我向你保证,回国后我不会跟你抢女儿。我妈自从上次见了萨拉,就一直对孙女念念不忘,她很想念萨拉……如果孙女儿回来,肯定对她病情恢复有利的。我知道这让你为难,可看在我……”

“行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带萨拉过去的,你们也当没有这个孩子吧。”贝蒂怕再被他游说下去就要动摇了,冷硬地抢着打断。

宫北泽没说完的话停住了,好一会儿,两边都是沉默,只能听到对方压抑低沉的呼吸。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闹着跑过来,萨拉一把扑进妈妈怀里,将手里的纸折小船递给妈妈看:“妈咪,这是哥哥给我做的,可以在游泳池上飘着。”

电话没挂。

另一端,宫北泽听到女儿稚嫩的声音,心头一暖,马上扬声用法文问道:“萨拉,你想不想出门旅游?想的话可以跟哥哥一起……”

“宫北泽!”贝蒂心弦一紧,没想到他这么狡猾,居然隔空去引诱女儿。

萨拉听到妈妈手机里传来说话声,眼眸明显亮了下,正要问那人是谁,突然被妈妈的大声吓了一跳。

那边,宫北泽不敢再放肆。

这边,贝蒂赶紧招呼朗朗,让他带着女儿再去玩儿。

等女儿被支走,贝蒂举着手机起身走开,不知是不是故意避开千语。

“宫北泽,你听着!女儿是我的,跟你没关系,你一边说着不会跟我抢女儿,一边又在她面前说那些话,你让我怎么想?你母亲生病了我很同情,可这跟我们没关系,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她之前一直犹豫不决,反复挣扎,甚至一度想过是不是应该过去一趟。

可宫北泽刚才的举动,让她瞬间竖起防备,心又坚定起来。

听她语调坚决,宫北泽才知道自己冒进了,连忙解释:“对不起贝蒂,我只是突然听到女儿的声音,太激动,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还会信你吗?”

“贝蒂……你可以相信我!真的,我这辈子骗过你那一次,已经足够让我后悔一生了,我不会再骗你。就算你带着女儿回来,我也绝不会让你为难。我这辈子,没有求过谁,现在我母亲病得严重,也许……她没有以后了,若能在离开之前见到萨拉,也算是了却了她的心愿。”

贝蒂前一秒还怒火中烧。

可现在被他一番情深意切的言辞安抚,心里又摇摆起来。

其实,她原本对方婷挺喜欢的,毕竟当年方婷对她那么友善慈爱。

可是那天方婷在餐厅强行要认孙女的举动,让她心生隔阂,败光了那些好感。

但如果她真的过不了这一关……

“宫北泽,我现在心情很乱,你不要再逼我。”

“好……我不逼你,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考虑。”宫北泽听她语气消沉地说出这话,心里反倒雀跃。

她心情很乱,不正说明动摇了吗?

继续逼迫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临挂电话前,宫北泽情深款款地说了句:“贝蒂,我会一直等你。”

这一次,会一直等你,不管你来不来。

这一生,也会一直等你,不管你是否回头。

这话一语双关,他相信对方能懂。

挂了电话,贝蒂站在游泳池边,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几年,她其实有想过,若有一天再遇到宫北泽,会是什么情形。

她以为凭着当初分手时那么难堪龌蹉的结局,即便再见面,两人也跟陌生人一样,连句话都不会说。

万万没想到,他如今是这样低声下气的态度。

比她当初主动追求他时,更加卑微。

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其实是有点报复的快感。

他越是卑微,越是痛苦,越是想要复合挽回,她心里就越痛快!

“你心里……还是放不下的吧?毕竟,阿姨之前对你也挺好的,她那时候,还挺想你能做她儿媳的。”千语不知何时走来,跟她一起站在泳池边,轻声说道。

贝蒂嘴硬,丢了句:“我不会过去的,这事跟我没关系。”转身走开。

千语回头,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叹息了声,也毫无办法。

同为母亲,她其实能理解贝蒂的心情。

心里拗不过那口气吧。

再加上,也的确担心自己带着孩子去了对方的地盘,万一人家抢孩子呢?

她那时候被封墨言发现兄弟俩的存在后,也是日防夜防,担心孩子被抢走。

设身处地的一考虑,她也说不出劝服的话了。

晚上回到酒店,国内已是深夜。

她给丈夫打了通电话。

“回去没?”

封墨言:“刚出医院,准备回。”

宫北泽的伤还没恢复,坐在轮椅上诸多不便,宫震云本来就身体病病歪歪,所以才退居二线把公司给儿子,这种情况下也帮不上忙。

封墨言担心方婷突然病倒,好友顾虑不过来,所以这一晚都在医院呆着。

“方姨情况怎样?”

“刚做完手术,还没脱离生命危险。”封墨言坐上车,启动车子后,问道,“明天,那母女俩跟你们一起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