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里这几张泛黄的纸其实是房契跟地契,因为年头比较长了,故此纸片满是岁月痕迹,然而盖在上面的红印章还清晰如初。
林老夫人指着匣子里的东西对郭采薇道;“这都是我的私产,原本我是打算留给少堂的,还是罢了,这些东西你仔细收好,在你没有在林府站稳脚跟前绝对不要显山露水。若被你婆婆知晓我偷偷给你这些她岂会善罢甘休。”
面对老夫人的这份厚爱郭采薇先是动容,然后忙辞让;“祖母,这东西是您的私产我不能要,就像您说的若让我婆婆知晓了那还得了,就算她奈何不了我但也会怨恨您。”
面对郭采薇的识大体林老夫人欣慰至极;“让你嫁给林少华终究是委屈的,这些东西就算是我对你的些许补偿吧。这些东西切不可落入林少华的手里,那孩子不是个可靠的,你有这些私产加上自己的嫁妆在手是个保障,不管林少华是出息了还是怎样,你手里有钱那么他都得被你拿捏,除此之外你要尽快怀上子嗣,男人是靠不住的,唯有手里的财产还有自己肚皮里出来的孩子那才是最最可靠的。”
老夫人如此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郭采薇禁不住眼圈儿泛红,只听她语带更咽道;“祖母,采薇听您的,谢谢祖母对采薇的这份私爱。”
说着郭采薇就朝林老夫人磕了个响头。
有了老夫人给的这笔私产,那自己就多了一份保障,就算林少华日后金榜题名了花银子的地方那就更多了,自己手里有银子,那他就要有求于自己。
林少华,早晚我会让你跪下来求我!
一晃到了大年初二,一早林府大房四个主子就携丫头小厮还有重礼去了秦府。
秦老夫人看到妙音就忙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虽然孙女秦素秋还有外孙林少白都在跟前,然老太太眼睛里只有妙音。
妙音越长越类其已故的母亲秦落雪,老夫人看到妙音就仿佛看到了自己那苦命的二女儿,故此她才对妙音格外的怜惜。
不一会儿成安王就带着王妃秦素心还有他们的小郎君到了秦府。
除了皇族外眼下秦府是开封最显赫的宅邸。
秦国丈是秦国公,秦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而秦国舅被封永乐候,两个嫡出的小郎君也都有了官职,秦府先是出了个皇后,然后又出了一位王妃,秦府眼下可谓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日暮黄昏妙音才准备于父兄等一起告辞,秦老夫人甚是不舍,她拉着妙音的手挽留道;“音儿就在府里多住几天吧。”
妙音道;“外祖母,音儿也想陪您呢,只是祖母的病情甚不乐观,音儿这个时候若不守在祖母身边的话恐不合时宜。”
秦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留你了,你要好生照顾自己,下次见时若你瘦了我可要拿你父亲和哥嫂试问。”
秦素秋忙朝老夫人微微笑道;“祖母宽心,孙女会好好照顾音儿的,您老不必记挂。”
秦老夫人一脸欣慰的看了看在自己面前乖巧懂事的小孙女;“恩,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音儿任性的很你疼归疼,但不要太纵了她。”
秦素秋忙颔首。
“外祖母,音儿才没有任性呢。”妙音拉着秦老夫人的手撒了会儿娇然后就随着父兄等告辞。
跟来时一样妙音跟秦素秋同坐一架马车。
“嫂嫂,我适才看到你跟二表姐说了好一会子悄悄话,是不是二表姐传授给你生子秘方了?”妙音看着秦素秋娇媚的眉宇好奇的问。
秦素秋的面颊微微一红,连忙嗔怪道;“你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怎这般口没遮拦,若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了去。”
妙音俏皮的眨眨眼睛,然后勾住秦素秋的粉颈盈盈笑道;“在自家嫂嫂面前我若太规规矩矩了岂不是显得咱们生分了,好嫂嫂,你跟我说说二表姐都跟你说了些甚嘛。”
秦素秋羞怯怯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塞给了妙音;“这是王妃给我的,说是宫里出秘制的生子秘方,她当初嫁给成安郡王后就是用了此药很快就怀上了小郎君。大姐成婚后接连生了两个小娘子,王妃就把此药差人给她送到了济州,大姐隔年就生了她的大郎。”
秦府的大小姐秦素琴也是姨娘生养的,她是秦国舅第一个孩子。
十年前秦素琴于金榜题名的夫婿完婚,然后就跟着他去了外底,之后一直都不曾再回开封。
秦素琴的夫婿姓周名德群,金榜题名后被分派至郓城县当县令,三年后被转到济州府认判官,如今已是济州府知府。
妙音带着一丝好奇打开了那小小的纸包,里面是两颗紫色的小药丸,圆滚滚的,比黄豆粒稍大一些。
旋即妙音把药丸包好然后把纸包还给了秦素秋;“只要你和哥哥的身体无恙,而且无人从中作梗有孩子是早晚的事情,嫂嫂也别太急于求成了。”
妙音不太建议秦素秋用这个药丸,但东西是成安郡王妃给的,她也不好把意思表达的太明显了。
一直以来妙音都不太相信这些生子秘方,她承认有些药能加速女子有孕,然而至于能让女子怀男胎她始终对此存疑。
林老夫人在大年初四终于要油尽灯枯了,林府已经把一切准备妥当了。
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林老夫人就单独把林大老爷叫到床前。
面对行将就木的老夫人此刻林大老爷的心情甚是复杂的,曾经他把她奉为可敬的高堂,哪怕她一直偏心,哪怕她对自己做出过甚多不讲究的事情,然而他怎么也不曾想自己敬重了半辈子的母亲竟然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真相大白他对老夫人恨之入骨,然而他更恨的还是早已作古的父亲,若不是他的不作为怎么会让母亲死的那般狼狈,怎会让母亲被连个名分都没有被郭氏随便找了地方给埋葬。
所以他不要让母亲进林家祖坟,他要给母亲重新寻了出路,让他以妻的身份跟路远锐冥婚,从此世世代代接受路家子孙的香火祭奠。
林老夫人看着林大老爷那张冷漠的脸半晌才缓缓开口,不过她的声音太过微弱,林大老爷只能俯下身子让耳朵靠近她的嘴唇才能勉强听的清楚;“大郎,其实秦落雪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我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害死的。”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林老夫人继续气若游丝道;“不仅秦落雪是被我暗害而死,你的宝贝女儿林妙音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的,这一年多里我在她的吃喝里悄悄加了损害女体的药,她这辈子都别想有自己的孩子。”
林大老爷的身体猛的一颤,心顿时仿佛被狠狠的刺了一刀;“你为何要这么做?你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为小雪报仇吗?音儿,可是皇后命格你怎可暗害她?音儿不好,林家岂会好,你难道不为二房考虑吗?”
面对林大老爷一连串的质问林老夫人怅然一笑,她伸出那形如枯槁的手在林大老爷的脸上轻轻摸了摸;“大郎,你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我养大的,你的脾气秉性我在清楚不过了,就算你今日知晓了真相又如何?你只会让自己更痛苦罢了,我要的就是你生不如死,人在心死的滋味甚是不好受,这比杀了你还让我觉得痛快。你霸占了属于我儿子的一切,你处处比我的儿子出色,然而重情却是你的致命伤,秦落雪还有她的一双儿女就是你的七寸。林嘉禾,我老婆子会在天上看着你如何生不如死的度过余生,我要看到你的孩子同样生不如死,他们只配给我的儿子还有我们郭家当登峰的垫脚石。”
林大老爷好恨,他恨不得一把掐死老夫人,这个害了自己亲娘还有爱妻的凶手,然而他的手就在靠近老夫人脖颈的时候还是无力的缩了回来,此刻老夫人已经闭上了眼睛,然后气息渐渐失去。
林老夫人已然油尽灯枯,林大老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到了外面。
很快林老夫人故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林府。
消息传来时妙音正在逗弄画眉鸟。
“郡主,慈心堂那边传来消息了,老夫人去了。”银杏到了妙音面前郑重道。
她终于死了,妙音把手里最后一些粮食喂给画眉鸟后才转身,然后对银杏吩咐道;“祖母去了,我若再穿真身红衣就不合时宜了,伺候我更衣然后去灵堂。”
更衣毕妙音携银杏和墨竹直接去了灵堂。
林家的子孙已经全在灵堂里了,一个个都在放声痛哭,妙音知道自己也该哭,可她此刻特别想笑,想要放声大笑。
前世,这个老乞婆伪造了父亲贪污的证据,指使郭采薇捏造了哥哥通敌卖国的罪证,父兄被送上了断头台,他们二房却飞黄腾达,林玉容更是踩着自己的肩膀当上了皇妃,前世他们大房凄凄惨惨戚戚,二房亦是显赫通达,他们是踩着他们大房三个人的的尸体达到了自己人生的巅峰,前世的因,今生的果,老夫人的死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虽然哭不出来,但妙音还是努力的往外挤眼泪,实在是哭不出来她不得不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掐出了血眼泪才落下。
二房无疑是哭的最痛的。
林大老爷,林少堂还有林玉容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林老夫人故去的消息很快就扩散出去,吊唁的人纷纷上门来,其中不乏王孙贵胄,他们都是看的林大老爷跟妙音的面子。
身为长子的林大老爷作了身为长子该做的一切,他的心在滴血,外人只知林大老爷的悲痛是源于丧母,唯有他自己知晓是因为妻子死去的真相。
他是个罪人,他没有保护好自己最心爱的妻子。
秦落雪是病死的,那么林大老爷自然会愧疚少一些,天意难违,然而妻子非病故,而是被林老夫人给暗害而死,林大老爷自知晓了真相他心里满满都是对妻子的愧疚,对一双儿女的愧疚。自己没有保护好妻子也没有保护好女儿,若女儿真的损了身体不能生养了那自己罪不可赦。
林二老爷跟林少堂自老夫人去了后就水米未进,除了哭灵便是同林大老爷和林少白一起迎来送往的忙,几天下来人就撑不住了,在一次哭灵时父子俩同时晕在了灵堂里。
很快林二老爷和林少堂大孝的名声就传了出去,很多人都纷纷为这对孝子贤孙竖起了大拇指。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天子耳中。
今上更是亲自题写了孝子贤孙金匾打发路安吉送至林府赐给林二老爷。
一时间林嘉兴林少堂父子的大孝之名传遍整个开封,二房的名头彻底盖过了大房。
得知今上竟然赐了孝子贤孙的金匾给二房后妙音把手里的银簪子重重的拽在了地上;“这对父子可真有手段。”
墨竹忙把被妙音丢在地上的银簪子捡起来;“郡主的意思是二老爷跟二公子是在演戏?”
妙音微微轻笑;“当然,他们父子是在借老乞婆之死为自己博名,捎带脚给我们大房一个下马威。别以为我不知道三更半夜林少堂偷偷让人出来给他弄吃的。”
林少华和晚霞就是妙音安插在二房的耳目,另外她和秦素秋已经在林府渐渐笼络了一批人,故此二房那对父子的把戏自然逃不过她的慧眼。
“郡主莫生气,跟这样的伪君子不值当的。”墨竹小心翼翼的劝慰道。
妙音抚了一下自己的心口道;“我没有生气,不知怎得自那老乞婆去了后我就一直心口不顺,如今越发的厉害了。”
墨竹道;“那奴婢去给郡主请给御医来瞧瞧吧,奴婢看您最近几日饭都吃的少了。”
妙音思存片刻后道;“再等等吧,若实在是撑不住再去请大夫。”
妙音本来以为自己能忍,可是心口闷的越来越厉害,就在老夫人头七的当晚情况越来越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