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嫣然不知太子怎好端端的要悬梁自尽,眼下若是请太医的话势必会节外生枝,倒不如等太子慢慢醒来,然后了解个究竟。
虽说她没有上吊过,但她知道只要是救下来后还有呼吸心跳的话,慢慢儿的人就能苏醒过来。
她可以确定太子的心跳和呼吸是实实在在的,那就一定能醒过来。
富嫣然把侍奉的人都打发到了外头去,她坐在床边守着太子。
等待是漫长的,亦如这窗外无尽的黑夜。
原本除夕夜该是圆满欢喜的,然而富嫣然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成了一场浩劫。
室内被灯照的亮如白昼,富嫣然默默凝视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这个男子。
他口眼紧闭,面色苍白,裸露在外的脖颈上有一条清晰的勒痕。
这就是富嫣然陪伴了快八年的枕边人。
自嫁给他的那一日她就没有真的省心过,而且没有享受过曾经在闺阁里幻想过的举案齐眉,如胶似漆。
她知道因为自己容色平平,故此自己的枕边人是不爱她的,他给了她敬,却不曾给她多少实实在在的温柔眷恋。
他把他的温柔和风情都给了那些莺莺燕燕,他却还要身为妻子的她帮自己去照顾那些莺莺燕燕。
原本她以为他给不了自己夫妻之间的温柔深爱,能给自己至高无上的尊容,那自己的委屈辛苦亦是值得的。
她曾因为夫婿的冷淡而苦恼过,她的母亲富夫人劝慰她说男人的心是最靠不住的,纵然他今日给了你温存,但也不会天长地久,等你人老珠黄了,甚至还没有等你人老珠黄他就厌倦你了。
与其去奢求男人那份本就不会长久的真情还不如抓住身为妻子赋予手中的这份权利,帮男人搭理好后宅,树立自己的威信,让男人知道少了你他就没有稳固的后方。
富嫣然是个通透的女子,她渐渐的不在奢求那些儿女情长,专而把心思全放在了如何搭理好内宅庶务,如何制衡丈夫的那些莺莺燕燕,然后为自己赢得了个贤人的好名声。
她本以为丈夫入主东宫,自己距离梦寐以求的那个位置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梦是美的,然而现实却是残忍的。一幢幢事让赵元夕屁股下的椅子岌岌可危,若不是长孙得宠,东宫也许真的就易主了。
就在富嫣然思前想后的时候太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坐在床沿上面色凝重的妻子后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抓住富嫣然的手大声质问;“你为何要救我?为何?”
面对太子的质问富嫣然亦是从容应对;“于私你是我的丈夫,于公你是太子,不管是于公于私我都要救你。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如此?你可想过你的妻子孩子?你可想过宸妃娘娘?”
因为情绪变得不那么平和了,故此富嫣然的胸口在微微起伏。
太子缓缓的松开了富嫣然的手,然后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嫣然,我没有脸面见你和母妃还有孩子们。我若是死了父皇兴许会怜惜你们孤儿寡母,兴许宗昌的皇太孙之位就顺理成章,不然的话——”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富嫣然的再三追问下太子才把自己和杨淑媛通奸被帝后抓的丑行说出来。
得知事情真相的富嫣然嘴巴张的老大老大,她知道自己的丈夫风流,爱拈花惹草,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如此色胆包天,竟然敢去碰自己父皇的宠妃。
宫宴期间他竟然去跟杨淑媛偷情,是当皇帝死了吗?
“赵元夕,你自己作死也就罢了,你怎能拉着你的妻妾和子女一起给你陪葬呢?出了这桩事你以为你一死了之真的就过去了?真是天真的很,寻常男子都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更何况是堂堂一朝天子了!”此刻富嫣然对太子除了指责外再无其他,她恨不得把这个男人给暴打一顿。
面对妻子的指责太子自是无言以对,满脸惭愧;“嫣然,你要我去死吧,只有我死了父皇才不会牵累你们。”
眼下太子是孤注一掷了,他觉得只有自己用性命作交换才能让他身边的人安安稳稳的。
说着太子就从床上下来,打算再次去悬梁自尽却被富嫣然给抱住了;“我求你别再胡闹了可以吗?你前脚一死我敢说马上太子悬梁自尽的消息就传遍开封城,好端端的太子会悬梁自尽,势必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若你好好的活着,今晚这件事就透露不出风声去。父皇尽管憎恨你,但也不会奈何你,他只能吃这个哑巴亏,这件事里杨淑媛会是个牺牲品。自然若是谁把今天晚上这件事的风声透露出去谁就是在找死。接下来只要咱们东宫这边不再出乱子,咱们就还会是东宫的主人。你不是已经说服文相公等人年后上疏奏请父皇册封宗昌为皇太孙嘛,只要在他们上疏奏请之前之后你们父子都安安生生的,宗昌的太孙之位就能十拿九稳。”
富嫣然紧紧地抱着太子的腰,她使了蛮力,太子竟完全动弹不得。
适才富嫣然的一番话已经让太子逐渐冷静下来,他仔细思量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与杨氏的私情兴许被某些人知晓了,近来杨氏举动很反常,她竟然拿着这段私情来要挟我去和她偷欢,前几次如此,今晚亦是如此。嫣然,幸亏有你不然的话后果真的就更糟了。”
太子伸出长长的手臂温柔抚摸着富嫣然的后背。
太子的温柔对于此刻的富嫣然而言毫无用处,她的心早已经掉入冰窟窿里头去了。
她对这个男人除了失望再无其他,唯一能支撑她继续和他并肩而行的就是一份信念。
她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了赵宗昌身上,只要赵宗昌能被册封为皇太孙,日后就能坐上那把龙椅,自己身为赵宗昌的嫡母自然就是皇太后。
坐不上大宋的皇后,能坐大宋的皇太后也是好的。
天边露出鱼肚白今上就起来了。
这个晚上他都在辗转反侧,亲眼目睹了自己儿子和宠妃通奸,让他如何睡得着呢?
他恨不得杀了那两个人,可他终究不能意气用事。
他睡不着,身边的秦皇后自然也是睡不着的。
不过俩人都在默默的辗转反侧。
秦皇后感觉到今上起身她就忙起来侍奉更衣。
这正月初一那可是大日子,等下今上要去垂拱殿举行大大朝会,于大宋邦交的外国使臣亦会陆续入殿恭贺正旦。
今日的大朝会是马虎不得的。
在秦皇后侍奉自己更衣的时候今上跟阑珊要了茶吃。
吃了茶今上宫人都打发出去。
“朕想了一个晚上,为了朕的颜面,昨晚那件事绝对不能走路出半点儿口风去,暂时让太子在东宫养病,对了那杨淑媛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朕知道这对于你而言易如反掌,还有朕相信太子虽然愚蠢也不至于会糊涂至此,朕会设法查出昨晚那件事背后的始末缘由的。”说完这些今上就把秦皇后推开,还有两颗扣子没有系他亲自系好,然后便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秦皇后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
她的脸色慢慢的暗淡下来。
少顷,阑珊和红药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们看到皇后容色不佳就忙凑上前来。
“娘娘,您脸色很难看,是不是凤体不适?”红药紧着问。
秦皇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甚是平静道;“你们不必紧张,我无事。”
接着秦皇后吩咐阑珊伺候自己更衣,吩咐红药准备老夫人爱吃的茶点。
这里提到的老夫人自然是秦皇后的母亲秦国夫人了。
按照惯例年初一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都要入宫朝见皇后。
作为秦皇后的母亲秦老夫人自然是最有资格入宫的。
秦皇后都要提前准备茶点,待老夫人朝见毕留她在宫里盘桓一会儿,母女俩好说说体己话。
妙音在没有失忆前秦皇后会跟她说需多体己话,可是如今妙音不比过去了,有些话秦皇后只得跟自己的母亲说。
虽然长姐秦落英也在开封,而且已是三品诰命,有了入宫的资格,然而秦皇后和她之间只有亲近,却不贴心。
秦家姐妹仨秦皇后和妙音的母亲秦落雪最是要好,姐妹之间虽不说是心有灵犀,但却也能相互理解,但她和大姐秦落英却不能,姐妹俩只能相互嘘寒问暖,说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别的说不到一起去。
今日的大朝会上太子是缺席的。
坐在龙椅上的今上一如既往的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散朝后赵元佑就匆忙的出了垂拱殿正打算朝后宫去,他的胳膊突然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竟是安王;“老五,你这是作甚?”
安王朝赵元佑呵呵一笑;“三哥,今日太子没有出现在大朝会上,你说是何缘故?”
尽管安王一幅嬉皮笑脸的,但他看赵元佑的眼神却有些让人难捉摸。
赵元佑故作嫌弃的甩开安王的手,然后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太子肚子里的虫子,他不来我怎知道呢,你若好奇可以去东宫瞧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