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夫人此刻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好好的提点文婉玲。
若是自己好好提点她,怎能让她如此愚蠢,即便做了王妃竟然还看着有些小家子气呢?
不过后悔也没用啊,谁会未卜先知那个寄人篱下的丫头有朝一日能当王妃呢。
好在文婉玲还年轻,而且刚刚嫁入王府,加上她人很是玲珑剔透,而今提点她还来得及。
午膳文婉玲在后宅用的,陪着她的自然是文夫人以及文家几位少夫人加上她的亲生母亲苏娘子。
安王在前厅用膳,自然是文相公亲自作陪。
除了文家人外文相公的几位重要幕僚也在席间。
一直到了红日西坠文婉玲才随着安王告辞。
看安王的脸色文婉玲就知道吃了不少酒,回到王府后她亲自给安王做了醒酒汤;“王爷,这是妾身亲手做的,您快尝尝。”
她以为自己洗手作羹汤会让丈夫很感动,却没想到安王却很是不屑;“婉玲,本王这里不缺做羹汤之人,你这双手是用来帮本王理家,还有为本王抚琴解忧的。”
“婉玲知晓了。”满心以为自己的付出会得到安王的肯定,没想到竟然被当着侍女的面否定,文婉玲心里头怎会舒坦呢。
安王把醒酒汤喝完就去里头歇息,文婉玲忙跟去为他更衣。
文婉玲一边轻轻帮安王宽衣解带一边小心翼翼道;“王爷,婉玲刚刚嫁给您,对您还不甚了解,若婉玲有做的不妥帖之处还请您多多指教,多多包涵。”
安王的手轻轻搭在文婉玲肩上然后看着她的眼睛徐徐道;“你是本王的妻子,不是本王的侍女,在本王面前无需太小心翼翼,本王希望你我夫妻能坦诚相待,并肩而行。把王府的庶务理顺了你就去宁王府像三嫂请教琴艺,你的琴艺虽说不错,但是跟三嫂还是相去甚远,若你能得她的指点,自然更上层楼。当初本王在众多闺秀里头选中的其中一个缘故就是因为你在琴艺上有悟性。”
“王爷的话我记下了,我会尽快把王府庶务理顺,然后像三嫂请教琴艺的。”文婉玲把安王衣服上最后一粒扣子解下的同时她的身子已经落入那温暖宽广的怀抱。
不一会儿满室春光无限。
安王跟文婉玲欢好了一会儿然后就沉沉睡去,很快文婉玲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
被安王折磨的浑身酥软疼痛的她稍微歇息了一会儿就悄悄起身,然后穿戴整齐后离开了卧房。
此刻已经是夜幕降临,王府各处都掌了灯。
文婉玲简单的用了点儿晚膳后就去外面闲步。
刚准备出门去没想到安王的其中一个通房宋姑娘过来了。
“奴给王妃娘娘请安!”那宋姑娘朝文婉玲袅袅婷婷的行了个礼,她说话的声音跟她的身段一样细细软软的。
文婉玲一脸和气的问宋姑娘这会儿过来可有事?
宋姑娘一脸含羞道;“奴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不松快,故此头午就寻了个郎中仔细瞧了瞧。”
话到了这里宋姑娘就不在往下说了。
“郎中如何说?”文婉玲对于宋姑娘故意卖关子有些不悦。
宋姑娘感觉到主母有些不悦了自然不敢继续卖关子;“郎中说奴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让奴好好保养着。”
话还没有说完呢宋姑娘已经羞怯的把头垂下。
得知宋姑娘有了身孕文婉玲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她自然希望在自己生下嫡子之前王府那些莺莺燕燕都别有身孕,可她又不能让宋姑娘把孩子打了,毕竟这是安王的第一个孩子。
片刻迟疑后文婉玲对宋姑娘柔声道;“你既有了身子那就好好养着,该安胎安胎该调养调养,眼下王爷还在里头歇息,等王爷醒来我会亲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他。”
安王没有妾,但有好几个通房,最久的已经伺候安王四年了,最少的也伺候半年多了,这位宋姑娘也已经伺候了一年有余。
文婉玲不清楚这些通房在宋姑娘之前为何都没有生养过,究竟是人为还是巧合?
宋姑娘离开后没多久安王就醒了。
醒了后安王就要吃东西,文婉玲忙吩咐人把早准备好的晚膳摆上。
趁着侍女们伺候安王净手的功夫文婉玲就把宋姑娘有身孕之事告之。
宋姑娘有了身孕这个消息并没有引起安王多大的兴趣来;“既然有了身孕你就好好护着。”
稍微顿了顿安王继续道;“过去本王之所以没有让她们有身,是因为府里头没有主母,她们难免勾心斗角伤了无辜的孩子。如今王府有了主母,那就能替本王护着有身孕的娘子,如此本王也就放心了。”
得知安王府多年来无庶出子女的缘故后文婉玲的心微微一沉。
她很清楚若宋姑娘这一胎有个闪失那自然是自己这个主母无能,安王是用第一个孩子来试探自己这个妻子的能为,如此那宋姑娘的胎绝对不能有失。
文婉玲片刻迟疑后忙像安王保证会尽心尽力的护好宋姑娘肚子里的胎儿。
初为主母的文婉玲自然对一切都很生疏,她只得向文夫人指派的刘妈妈请教。
刘妈妈受了文夫人的嘱托自然会尽心尽力的辅佐文婉玲让她把安王府经营好。
十天的时间文婉玲把文府的庶务彻底理顺了,也算舒了口气。
期间安王一直都宿在她这里,不过到了第十一日安王则宿在了前面,侍寝的是他近半年来的新宠胡姑娘。
文婉玲是见过胡姑娘的。
那胡姑娘模样好是一方面,最要紧的是能弹一手好琴,还会弹箜篌,唱江南小曲,更写的一手好飞白。
她也算对安王在女人方面的好恶有了基本的认知。
安王喜欢的女子不但要容貌俊俏,必须得有才情,在笔墨丹青和琴艺上若比较擅长那就能得到他的青眼有加。
过去文婉玲对自己的琴艺很有自信的,但是安王在听她弹琴完毕后总会指出这样那样的毛病来,久而久之文婉玲在琴艺上的自信被一点点的磨灭。
安王希望她向宁王妃求教,她虽然不太乐意,但是为了取悦安王,她只得勉强自己去向宁王妃求教。
文婉玲可不是冒冒失失直奔宁王府的,她先写了拜帖打发新心腹侍女明兰送去。
妙音很爽快的接了文婉玲的拜帖。
两日后文婉玲就到宁王府来拜访。
妙音亲自把人接到关雎阁。
二人分宾主落坐,侍女即刻献上茶和点心。
已接近半夏时节,关雎阁各处的门窗都换上了适合这个季节用的纱。
那轻轻软软的纱很是赏心悦目。
侍女们的衣着也都很轻软,是用尚好的绫罗绸缎峰值而成的。
墨竹她们几个一等侍女的穿戴在文婉玲看来跟自己过去见的那些姑娘小姐们差不离。
侍女们都穿的如此讲究了,自然作为主子的妙音身上的衣裳也就更讲究了。
妙音见文婉玲总盯着自己身上的穿戴看让她有些不大自在,她忙指着托盘里头一颗颗小巧金黄的杏子道;“弟妹,这是刚下来的杏儿,你别看它个头小,但吃起来甜蜜蜜的,不信你尝尝。”
文婉玲就忙拿了一颗杏子品尝;“果然一点也不酸,不瞒三嫂,我其实不大爱吃杏儿,就是因为受不了它的酸,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甜而不酸的杏儿。”
妙音道;“既然觉得好吃那就多吃几颗,不过也不能太贪嘴了,杏儿寒凉,吃多了伤胃,弟妹若喜欢走的时候带些回去,我记得安王也很喜欢吃杏儿。”
“三嫂竟还记得王爷喜欢吃杏儿。”文婉玲的话带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妙音怕文婉玲多想就忙解释了一句;“弟妹有所不知,我从五岁就被皇后娘娘抱到宫里头养着了,跟几位皇子那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对了还有康王妃她也在宫里呆了几年,因为一起长大的,故此对彼此的好恶都很清楚。”
文婉玲过去也只是听说宁王妃康王妃从小被养在宫里,如今听妙音当面提及她不免流路出深深羡慕来;“三嫂和四嫂都是有福之人,婉玲自叹不如。”
妙音道;“弟妹莫要妄自菲薄,你能嫁给安王就是你的福气啊,安王脾气甚好,而弟妹也性情温婉,你们夫妻自会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
“三嫂,今日婉玲来叨扰是想请你指点琴艺,不知三嫂可否愿意指点婉玲一二呢?”妙音得知了文婉玲的来意后愣了一下,她本以为安王夫妇初次登门时说请自己指点琴艺不过是客套话罢了,没想到文婉玲竟然还当真了。
当然自己答应了人家会亲自指点,而今人家上门虚心请教了妙音自然不能食言了;“指点谈不上,就如当日弟妹初登门时所言你我可以相互切磋。”
旋即,妙音就引着文婉玲到了花园,跟从在后头的墨竹和银杏一人抱了一把琴。
此时的花园春有百花早已经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小荷才露尖尖角,还有片片荼蘼如雪乱。
妙音和文婉玲坐在凉亭里头。
文婉玲看清妙音面前那把琴后惊叫出声来;“绿绮,三嫂,你面前这把琴真的是绿绮吗?”
妙音道;“正是绿绮,弟妹好眼力。”
绿绮乃是传世名琴之一,它跟绕梁,焦尾以及春雷共称四大名琴。
这四大名琴随便一把拿出来都是稀世珍宝,价值不菲。
过去文婉玲也就是在话本子以及典籍上听说过绿绮,她本以为那不过是传说而已,那琴距今都成百上千年了,怎可能还在世上呢?
她没想到今日竟然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绿绮。
面前的绿绮跟自己过去所知晓的一模一样。
“弟妹既然认出了这把琴是绿绮,不如用这把琴弹上一曲。”妙音很大方的把面前的绿绮让给文婉玲来弹。
“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文婉玲走到了绿绮前面坐下,双手轻轻落在了古香古色的琴弦之上,她甚至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不慎会把琴弦给弄断了。
这可是传说中的绿绮啊,自己此生得见已属荣幸之至,若能用绿绮弹上一曲自己最喜欢的《凤求凰》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了。
文婉玲云袖轻卷,宛如葱白的纤纤玉指在琴弦上舞动。
她弹的是当年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的名曲《凤求凰》。
妙音对这首曲子很熟,她轻依栏杆单手托着桃花腮认真倾听。
一曲终了,文婉玲依依不舍的让自己和绿绮分离,然后她到了妙音面前小心翼翼的问三嫂,我的《凤求凰》弹的如何?
妙音道;“你太小心翼翼了,故此曲子才不那么动听,我知道你太爱惜绿绮了,故此才这般小心翼翼,你用那把普通的琴再弹一遍给我听吧。”
文婉玲说了声好,然后就坐在了自己原先的位置,然后用那把普通的琴来弹《凤求凰》。
待文婉玲再次把《凤求凰》弹完妙音没有马上给与评价,她坐在了绿绮前略一沉吟,然后纤纤素手开始在那历经沧海桑田的古琴之上肆意纷飞。
妙音弹的亦是《凤求凰》。
文婉玲是平生第一次听妙音弹琴,她早闻宁王妃琴艺无双,嫁了安王后被安王再三提及,她本以为传言大于实际,然而当亲耳听到妙音弹琴后文婉玲才知自己错的离谱。
不知不觉她已经让自己完全沉浸在了那绝妙的琴音之中,她渐渐的迷失了自我,她把自己当成了那躲在房里偷窥大才子司马相如的卓文君。
枝头的鸟儿们原本在叽叽喳喳,此刻也突然变得无比安静,它们仿佛也对琴音有悟性似的,这会儿都蹲在枝头安静的聆听。
一曲弹罢,鸟儿们久久不愿意飞走,而沉浸在琴音里的文婉玲更是如痴如醉。
她终于知晓了自己琴艺上跟林妙音的差距。
今日自己宁王府之行何其有幸,不但见到了传说中的绿绮,更听到了只因天上有的绝妙琴音。
看到文婉玲痴痴呆呆的样子妙音笑着到跟前在她肩膀上拍了她一下;“弟妹,你莫不是痴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