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佑的手微微颤了颤,那碗药就瞬间掉落在地上,药汁和碗的碎片散落一地。
“音儿,我也舍不得我们的孩子,可我舍不得让你遭罪,奈何我的身子骨这般不争气不能一直护着你和孩子。”说着说着赵元佑就开始不停的咳嗽,紧接着他咳出的贪里掺杂着些许血丝,看着就让人触目惊心。
咳出几口痰后赵元佑忙就着妙音的手喝了口水这才稍微缓过劲儿来。
接着妙音命墨竹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她扶着赵元佑到了内殿歇息。
俩人起初相顾无言,良久后妙音打破了僵局:“三哥,我很清楚这个孩子留下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若是杀了他就好比要我的命一般的疼痛。我知道留下他会给我带来负担,但我愿意。”
“音儿,委屈你了!”赵元佑心疼的把妙音纳入怀抱,他温柔的唇轻轻抚过她略显苍白的面颊。
妙音轻轻抓着赵元佑变得骨瘦如柴的胳膊柔声道:“嫁给三哥是我今生今世作过的最正确这事,我从不委屈。余下的日子三哥为了我和我们的孩子们也要把身子调养好,只要你能陪着我们我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
“好!”虽然赵元佑清楚自己陪伴不了妙音和孩子们多久了,但他仍然盼着山重水复后会是柳暗花明。
妙音何尝不是如此呢?
锦瑟公主得知自己马上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欢喜的手舞足蹈,小小的她怎会知晓疼爱自己的父皇有朝一日会离开自己呢?
是日,赵元佑在御书房里单独召见了几位心腹。
这些人里既有妙音的兄长林少白,也有秦府的嫡孙二郎秦思成,以及刑部尚书木南国等。
待众臣行礼毕,赵元佑命人赐座给他们,接着他便一脸凝重的开口:“卿等都是朕的心腹亲信,朕很清楚自己时日无多,而皇后恰恰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接下来卿等当比过去更加尽心尽力的辅佐皇后和太子。”
“官家,臣相信您的龙体会康健如初的,为了皇后娘娘和太子还有皇子公主们您也要好起来。”林少白的话满含情绪。
面对坐在龙椅上形容枯槁的天子他知道自己适才这番话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他真的怕极了,一旦龙椅上的人有个好歹,那妙音和孩子们当如何呢?
赵元佑朝林少白无奈一笑:“朕何尝不盼着自己的身体能康健起来,卿等都是朕的心腹,朕今日召你们过来便是要把皇后和太子托付给你们,望你们竭尽全力辅佐他们母子,朕不需要听那些不切实际的虚言。”
“臣等自不负官家厚望,日后自当倾尽全力辅佐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刑部尚书木南国第一个出来表态,紧接着林少白等人亦出来表决心。
赵元佑欣慰的看了看他们:“朕相信卿等自不会辜负朕的栽培和期许。”
不日刑部尚书木南国便升参知政事。
两府重臣都是一些仁宗朝的元老,木难国是第一个进入两府的新人。
林少白进入了吏部,而秦思成则进入了三司,虽然他们没有担任这两个部门的一把手,但只要他们在这两个重要的衙门就好。
另外大名府知府向文俊被调入开封官拜天章阁大学士。
这向文俊的侄女便是未来的太子妃。
向文俊被调入开封不仅仅靠侄女是准太子妃,而是他本人资历和能力都不俗,前几年因为为母丁忧耽误了前程,不然的话早就被调入开封当京官儿了。
趁着天气好,自己身子也支撑的主赵元佑便把康顺王请到福宁殿来陪自己下棋。
兄弟二人甚少一起下棋。
康顺王看到坐在他对面骨瘦嶙峋的天子心里头竟有些不好受,他原本就有慈悲心场,哪怕知道对面的人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仁宗皇帝刚故去不到一年原本活蹦乱跳的赵元亮就死了,康顺王很清楚这绝非意外而是人为。
不过自己亲弟弟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的,因此康顺王从无生出对赵元佑的怨恨之意来。
“老四,朕知道你我之间原本就无多少手足之情,而你母妃和老五的作乱更是让咱们兄弟间有了裂痕。你我这几年一直不亲不近,相安无事到也甚好。今日朕请四哥来不光是要你陪下棋,还想拜托你和弟妹替朕照顾好音儿跟孩子们。你应该也知晓了音儿又有了身孕,朕不知道自己能否有这个造化见到这个孩子。你我都不得父皇宠爱,很清楚年幼时得不到父亲的疼爱是多痛苦。朕希望他日你你以叔父的身份给与那孩子多一些慈爱。往后音儿会很孤单,拜托弟妹多入宫陪陪她。”赵元佑在康顺王面前速来表现的要嘛深沉要嘛强势,他头一次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脆弱。
康顺王的心在这一刻竟在隐隐作痛:“官家,不,三哥,能护着娉婷母子的人只有你。关于我母妃和老五的种种我从没有怨恨过你,若是我在你这个位置断然也会如此做。老五他不仅仅作乱还跟我母妃一起谋害父皇,更要紧的是他对自己的嫂夫人有非分之想。若是我知晓有人惦记我的妻子我对那厮断断不会心慈手软的。三哥,为了三嫂和孩子们你也不能倒下。”
赵元佑把手中黑子缓缓落下,然后意味深长的看向正跟自己推心置腹的康顺王:“不到最后一刻朕自然不会轻言放弃,可朕的身子骨如何朕清楚,有些事眼下不得不思念,不得不做好准备。老四,你明白吗?”
“官家,臣弟明白了!”康顺王的眼眶在这一刻微微泛了红。
他跟赵元佑无多少情感积累,他所有的难过都是因为妙音。
他对妙音从无非分之想,他们之间就是最单纯的兄妹之情。
康顺王很清楚若是赵元佑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对妙音的打击有多大。
不日赵元佑下诏晋康顺郡王为亲王,封号依旧是康。
同时被晋封的还有成安郡王。
成安郡王被晋为亲王后封号为成。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了一些,冬月底了才看见雪花。
妙音的身孕也五个来月了。
许是知道母亲的不易,故此肚子里的小东西一直都很是乖巧,妙音几乎没怎么遭罪。
赵元佑已经无法下榻了,妙音每日要处理国政以及亲自侍奉赵元佑用药吃喝,纵然有了无个来月的身孕整个人看着一点也不丰腴。
秦太后看到妙音这般操心心疼不已。
她亲手做了羹汤给妙音送来,这会儿妙音正在御书房披星戴月的处理面前堆积如山的奏疏。
“母后,您怎过来了?”看到秦太后捧着香气袭人的羹汤到面前时妙音顿时觉心下暖意如斯。
“音儿,你先把汤喝了。”秦太后亲自把羹汤喂到妙音唇边:“母后,音儿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喝的。”
秦太后道:“你这般辛苦我伺候你吃一回汤也无妨,音儿乖,就着我的手把这汤都喝掉。”
妙音只得乖乖的让秦太后喂自己把一整碗人参乌鸡汤都喝掉了。
喝完汤妙音忙用嗣怕擦拭了一下嘴角:“母后,我记得我刚被您抱入宫的那会儿不愿意乖乖吃东西,吵着要娘您就抱我一口一口的喂我喝汤,我还跟你赌气,故意把东西给吐出来,可您从不生气,依然对我那般耐心。”
回忆起那段年少往事来妙音难得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来。
过去秦太后总嫌已经是为人妻为人母的妙音还老爱撒娇,孩子气,可自从她开始替赵元佑处理政务后过去那个娇滴滴的有些孩子气的妙音就不见了。
成熟后的妙音让秦太后看着心疼,她宁可妙音一直都孩子气,爱撒娇。
听妙音提起年少的那些往事来秦太后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些年过去了,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
妙音道:“母后知道的我记性速来甚好,况且母后那般疼爱我我岂会忘记呢?母后,若我不是您的亲外甥女的话您会那般无微不至的对我吗?”
秦太后不假思索道:“自然不会。对我而言没有亲生子女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若我愿意在几位皇子尚且年幼时就可以抱到膝下抚养,然我却不愿意去抚养跟自己无血亲的孩子。你是我的外甥女,那个时候你刚没了亲娘,你爹爹还那般年轻,我怕你爹爹续弦后你会受委屈,故此我把你抱到宫里抚养。音儿,母后要谢谢你让我体会到了抚养孩子长大是个甚滋味,我虽然生养过两次,可我还没来得及做好一个称职的母亲他们就离我而去了。若早知你和三郎有缘我就早早的做准备,把他早早养在我膝下,也就不会有之后的波折,如今他兴许也就不会——”
余下的话秦太后没有说而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赵元佑趁着妙音在御书房忙的间隙单独把太子叫到床前。
如今的太子赵宗实早就退却了孩子气的天真无邪,长成了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同时他身上少了几分同龄人的稚气,多了几分与这个年岁所不相符的成熟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