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和陆云鸿回房了,临走前,她让裴善先照顾着江凌。
因为事发突然,裴善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对待江凌,他坐在一旁,双手托腮,似乎还没有从他们刚刚的激烈对峙中醒过神来。
江凌也没有刻意和他说话,在见过陆云鸿和王秀以后,他的目的达到了,庆幸的同时又觉得索然无味。
但这些都是他心里的纠结,他没有和裴善说。
不过白尾蛇出来了,绕着裴善转了两圈,然后靠近江凌。
它和江凌是能够沟通的,他们之间的对话外人也听不见。可这会白尾蛇说的话却让江凌也跟着一惊。
因为白尾蛇说,它在裴善的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味。
那股气味,它说不明白,就是觉得古怪得很。
江凌看着人畜无害的裴善,忍不住出声道:“他能有什么古怪?”
说完,他一把捞起白尾蛇,回房去了。
王瑞赶来的时候,就只看见裴善呆呆傻傻地坐在外面。
他走过去,也跟着坐下,略显惊讶地道:“我不是听说他们在这里吵得很厉害吗?怎么只有你一个?”
裴善看了一眼王瑞,喃喃道:“四舅舅,你可算来了。”
王瑞听见他这疲倦的声音,越发觉得惊奇了,追问道:“他们真的吵架了?”
裴善点了点头,诚实道:“吵了,吵得好凶好凶,我师父都叫我去抱承熙过来,不过我怕吓着承熙,没有答应。”
王瑞一头雾水:“他们吵架,抱承熙来干什么?”
裴善叹了口气道:“很复杂,反正我师父就是想让承熙帮他。”
王瑞:“……”
“到底什么情况啊?”
王瑞站起来,想进去看看。
裴善拉了他一下,十分友善地提醒:“四舅舅,要不你还是回去看大舅舅吧。”
“什么意思?”
“他不想见人?”王瑞狐疑道。
裴善摇了摇头:“那倒不是。”
王瑞越发来了兴趣了,他朝江凌的房间走过去,笑着道:“那还能是什么呢?莫不是吵架吵输了?”
可是下一瞬,房间里响彻他的惊恐声。
“啊!!”
“你是谁啊??”
“你怎么穿成这个鬼样子在这里?你还敢抱着蛇??你是周陵???”
王瑞的声音伴随着惊恐和不敢置信,慌乱极了。
或许这是他出京以来,遇见过最离谱的事情。
但江凌却邀请他坐下,并道:“我和令妹之间有些渊源,现在这张脸才是我原来的样子,她可以作证。”
王瑞十分惊讶,疑惑道:“那你之前那副模样是怎么回事?”
江凌顺势道:“被先帝灌了毒,让我一辈子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但好在,现在以毒攻毒,反倒让我解脱了。”
王瑞坐了下来,长年累月的查案让他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甚至于都没有听妹妹说过,她之前还认识过像周陵这样的人物?
而此时,他也想起来了,周陵的具体身份。
“通州的周家?那个和郑家有姻亲的周家?”
江凌点了点头:“算是吧,不过我和郑思菡的母亲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我们都是周家收养的。起因是郭家谋反,而我们都在那一场谋反案中失去了亲人。”
这就更复杂了,还牵扯到郭家的谋反案。
王瑞仔细端详着周陵,发现他眉眼含笑,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现在虽然脸不像皇上了,可气质却是很像。
如果周陵说的都是真的,也难怪先帝会对他动手。
这也变相表明,周陵皇长子的身份。
王瑞继续问道:“那你来这里找阿秀他们,皇上知道吗?”
江凌笑了笑道:“当然知道,我是从宫里出来的。”
王瑞不好再问了,既然皇上知道,那就已经默许了周陵的存在。
王瑞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他站了起来,准备告辞。
江凌却突然给他斟了一杯茶,缓缓说道:“沈家是被算计的,还望王大人查清楚真相,还他们一个清白。”
王瑞受宠若惊,连忙道:“王爷言重了,莫说你之前救过我,就算没有,沈家的案子我也会查清楚真相,还他们一个清白。”
“王爷放心,我这就去衙门。”
江凌起身谢过,亲自送王瑞出去。
临走前的王瑞看着一头雾水的裴善,心想,他也是迷糊得很呢。
不过现在,唯一可以替他解答的人,唯有妹妹和妹夫了。
王瑞离开以后,裴善还坐在外院,似乎没有要走的架势。
下人送了早膳来,江凌就请裴善一起用早膳,裴善也没有推辞,站起来随江凌去了明间里。
早膳是两碟包子,还有豆浆和一叠小菜。
裴善吃的还可以,他一向不挑食的,就算心里有事,食欲却还在。
江凌看着有趣,便说道:“你是怎么认识阿秀的?”
裴善愕然,心想这清算还轮到他了吗?
可他什么也没有做啊?
他小心地咽下包子,谨慎地回道:“就是在路边卖画的时候,认识的。”
江凌细细揣摩,想了想道:“莫不是因为那本《繁华尽头是黄沙》?”
“什么?”裴善睁大眼睛,看起来很困惑。
江凌笑了笑道:“曾有人猜测,你在洞窟中开凿壁画,最终顿悟后走进了茫茫的黄沙之中,就此成谜。”
“我在想,她或许是觉得,你前世的结局太悲了吧。”
裴善有些生气了,他站起来,目光充斥着怒火道:“为什么你们总说前世今生?前世是什么?今生又是什么?前世能知道今生吗?今生又跟前世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过的,从来只有一生!”
裴善说完,径直离开了。
怒气和酸楚充斥着他的心脏,他难耐地红了眼,泪意汹涌而至。可他一直仰着头离开,也不曾擦拭一下,因为他不想让江凌看出他的脆弱。
就算师娘真的是惋惜他的才华又如何?就算师娘只是怜悯他的遭遇又如何?
在他困苦和潦倒的时候,所祈求的不正是有人可以疼惜他,珍惜他,不让他消沉,随波逐流吗?
人是不能贪心的,他一直谨记这一点,所以一直以来过得也最快乐。
现在江凌撕开这一切,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难不成看到他们一样痛苦,他就满意了?
真是可笑!
在踏出江凌院落的那一刻,裴善抹去了眼泪。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将会守护什么,那并不是江凌区区几句话就可以动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