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你的青春,我看你的青春都喂了狗屎!”
廖孔武往日有多疼爱廖胜男这个小闺女,现在就有多生气。
自己捧在手心里面的闺女,就为了地上那一块狗屎,要跟他争吵。
廖孔武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他的贴心小棉袄吗?
同时,廖胜男也不能接受,亲生父亲这般贬低自己心上人。
向来在父亲面前是个乖乖女的廖胜男。
第一次反驳了父亲,她红着眼,声嘶力竭。
“爸,周文宴不是狗屎!”
“周文宴是我十几年的青春!”
“爸,你知道的,从我七岁那边,第一次见周文宴,我就喜欢他,我从七岁,喜欢到二十岁。
爸,你可以不喜欢周文宴,但是请你不要这般去贬低他好吗?
不是女儿眼瞎,而是从小,你和妈忙工作,大哥被过继到大伯家,家里只有我。
我在学校被欺负了,只有周文宴帮我。”
“我七岁那年,被男同学欺负到,连去学校的路都不敢走。
你知道吗,爸?
从咱们家到学校,就十五分钟的路程。
但是,我因为被男同一句话,那是他们家的马路,我敢走,就揍死我,为了这一句话,我大夏天快四十度的温度,我只能绕路走,一绕路,就是一个半小时,差点被渴死在荒地里,爸,那年我七岁。”
廖胜男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眶通红。
廖孔武浑身一震,“你、你怎么、不说啊?”
廖胜男垂眸,“我怎么说?那时候,咱们家刚从外地调到安州市部队,爸,你那个时候,一个月都不见得回一次家!”
“你妈、你妈呢?”
廖孔武不敢相信,他的掌上明珠,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这般被人欺负。
许红云突然缩了缩眼眶,有些红晕,“我那时候,也在医院忙事业。”
当年一家人才从外地搬到安州市。
人生地不熟,加上大儿子被丈夫过继到亲大哥家。
她没了依托,工作又不顺心,自然是忽视了小闺女。
“那后来呢?”
廖孔武问。
廖胜男擦了擦泪。
“后来,是文宴哥,无意间发现我晕倒,他救了下我,打那以后,我就跟在文宴哥屁股后面,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
她知道,光这个,打动不了父亲。
廖胜男指着自己假小子一样的头发。
“爸,你不是好奇,我高一那年,为什么突然剪了头发,又改名字吗?”
她原本不叫廖胜男。
她叫廖朵朵,是一个很好听,很可爱的名字。
可是,后来,她却自作主张,非要改成廖胜男。
“为什么?”
“那是因为,因为、”廖胜男有些难以启齿,“那年,我、我差点被侵犯了。”
“什么?”
廖孔武下意识地去摸腰,那是他在部队,经常放木仓的位置。
“谁?朵朵,你有没有被欺负?”
廖胜男摇头,“爸,您别担心,我没有被侵犯成功,也是、也是文宴哥救了我。”
她指着自己这一头齐耳短发。
“爸,这一头短发,是为我自己剪的,也是为了周文宴剪的,我想保护自己,可是我保护不了,我就只能让自己变成男生。
我喜欢周文宴,可是周文宴不喜欢我,我怕一拆穿,周文宴就不搭理我了,所以,我剪了辫子,也只想离他近一点!”
做不成他的对象,哪怕是当他兄弟也好。
只要能离他近一点。
廖胜男的话,卑微到极致。
廖孔武从来不知道,自己捧在掌心里面的闺女,竟然会这般卑微。
他心里憋着一股火,想要蔓延,蔓延到把他整个人都烧掉。
“我廖孔武的闺女,这么优秀,谁敢不喜欢?”
廖胜男当场就哭了,“爸,周文宴不喜欢,我喜欢了他好多年,可是他不喜欢我啊,爸!”
她声音委屈得不得了。
廖孔武心疼之余,又难受,“闺女,他敢,他敢不喜欢你!”
廖胜男低声哀求。
“爸,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是爸,周文宴对于我来说,就是我前半生的全部啊!
爸,你不知道,当周文宴来跟我说,他要娶我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她眼里藏不住的喜悦和卑微,像是那种一个穷人,骤然中奖了五百万一样的庆幸。
这让,廖孔武越发难受,自己捧在手心里面的闺女,怎么就这么卑微呢!
“爸,你就答应我和周文宴一起好吗?”
廖胜男拽着廖孔武的袖子,哀求道。
廖孔武不言语,一想到周文宴干的那事,就像是吃了一口苍蝇一样。
哪怕这苍蝇是带肉的,也不能掩盖它脏差的事实。
他闭了闭眼,难得没有喊胜男,而是喊的朵朵,“你能接受,周文宴在你之前,拥有过其他女人吗?”
他有情感洁癖,这辈子就只有许红云一个妻子。
原以为闺女也有,但是却出乎廖孔武意料了。
廖胜男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爸,我不在乎,我不在乎的,爸,只要嫁给周文宴,我什么都能接受。”
这话,让廖孔武怔了一下,他想到什么,“周文宴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吗?”
一直话多的廖胜男,瞬间沉默了。
半晌,她语气涩然,“我知道,因为我是廖家女。”
她背后站着廖孔武,而她亲大哥,被过继到大伯家。
严格意义来说,她才是这个家将来的继承人。
“知道,你还——”
“爸,我不在乎的,真的,我不在乎,求求你了爸。”
“闺女,爸承认,周文宴是你的恩人,也是咱们家的恩人,但是——”
廖孔武狠狠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把五官都给揉变形了。
“但是,你信爸,周文宴是个好恩人,但他一定不会是个好丈夫。”
男人看男人的眼光最准。
周文宴这个人没有担当。
对家人,对妻子,没有担当。
这么一个男人,嫁给她,只有受罪的命。
廖胜男,“爸,他不爱我,我爱他就够了,他没有担当,我有,我能够撑起一个家,真的。”
只要是她和周文宴的家,她在苦,都能撑下去。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
她是死不悔改了。
一心嫁给周文宴了。
廖孔武突然道,“你想嫁给他,也不是不行!”
“爸,你说,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能办到。”
“你不是相信周文宴会是一个好丈夫吗?
那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们断绝关系,你不再是我廖孔武的女儿,看他还会不会答应娶你?”
这下,廖胜男整张脸刷的一下子白了,她唇颤抖了下,嗫嚅道,“爸!”
“你不是说他好吗?怎么,连你自己都不确定吗?”
这个激将法,不得不说是真的有用的。
上一秒,还白着一张脸的廖胜男,瞬间红了脸。
“断绝就断绝,爸,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周文宴绝对不差。”
她选的丈夫,绝对不差。
“好,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我就会对外公布,你廖胜男不再是我廖孔武的女儿,接下来一切,与我廖家都无关。”
“孔武!”
没等廖胜男答应,许红云就率先不赞同了。
廖孔武对她摇头,许红云跺了跺脚,去抓着廖胜男的胳膊。
“胜男,咱不跟你爸倔哈,天底下男人多的是,在找就好了,你难道真要为了周文宴,连爸妈都不要了吗?”
廖胜男眼眶含泪,她一点点掰开许红卫的手指头,“妈,对不起!”
她忍着泪,转头,“我今天就会离开,你放心,哪怕是出嫁,我也不会从廖家出嫁的!”
她都退到这个地步了,她没想到,父亲还没同意。
不止是没同意,还给她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难题。
廖胜男一点都没明白廖孔武的苦心。
原先他所有的心疼都化为乌有,他朝着妻子道,“让她走!”
许红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廖胜男红着眼,离开了家里。
许红云气急,“孔武,文宴那孩子也不算太差,你怎么就把胜男逼到这个地步了?”
“我承认,周文宴是救了我闺女,但是你知道,周文宴为什么娶胜男吗?”
这下,许红云也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的,周文宴在大院的名声彻底臭了,他将来的媳妇,只能是朝低娶。
不可能娶大院里面,任何一家高门女。
也就是说,没了联姻,周文宴自己又本身学美术,淡出了大院的权利圈,这就等于。
周文宴自掘坟墓。
但是,现在,他这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
突然要拽着她闺女,她好好的,完完整整的闺女,一起入那棺材。
或者更直接点地说。
是周文宴打算利用廖胜男做跳板,跳出那个棺材板。
可是跳出去之后呢?
她闺女以后还会有好结果吗?
想到这里,许红云也气急,“周文宴真不是个东西!”
这是活生生的要毁了她闺女。
可是,偏偏,她那个傻闺女,还自己往里面跳进去。
拉都拉不住。
“红云,断绝关系只是第一步,你要明白,胜男的性子随我,不撞南墙不回头,既然她要撞,那就去吧!”
“没了我们,周文宴保持不了多久原型的!”
他也是在查清楚了周文宴私底下的过往,才明白。
这个年轻的后生,又多浮躁,又多自私自利。
周文宴不堪为良配。
既然,不满足闺女,她恨他们。
不如,就随她去,真当胜男走投无路的时候。
她才会知道,父母才是真正的对她好。
许红云不甘心,“那就这样,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咱们闺女跳火坑吗?”
她想到闺女离去决绝的模样,“要不?要不去找下周致远?”
“周家,若说正派人物,也就只有他了。”
廖孔武摇头,他望着窗外,目光深远,“你不明白,在这件事上,周致远的利益和周文宴是一致的。”
这话,让许红云一屁股瘫在地上。
“胜男,我的胜男啊!”
她哭了起来。
……
廖孔武和廖胜男断绝关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院。
当周文宴和姚慧茹得知后,两人都僵硬了下来。
姚慧茹也没想到,往日那么宠爱闺女的廖孔武。
竟然能这般壮士断腕,直接和廖胜男断绝关系。
“妈,现在怎么办?”
周文宴有些急躁,他放弃了很多东西,才说服自己和廖胜男在一起的。
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廖胜男这种类型。
他以前把廖胜男当做一个妹妹来看。
后来,廖胜男突然成了假小子,就成了他兄弟了。
周文宴从来没想过和兄弟结婚。
但是,为了将来继承周家,他退步了。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退步以后,竟然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一个和廖孔武断绝关系的女儿,对于他们来说,是没有太大作用的。
姚慧茹揉了揉眉心,她有些头疼,那一瞬间,很多念头闪过。
她仰头看着自己高大英俊的儿子,突然道,“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对,就是这样!”
“就算是廖孔武和廖胜男断绝关系,也改变不了,他们的血缘!”
说到这里,她拍了拍周文宴的肩膀。
“文宴,只要你能和廖胜男坚持下去,到最后,妥协的势必是廖孔武!”
到时候,文宴和胜男生了孙子,她就不信。
廖孔武会不让孙子进家门。
这让,周文宴有几分迟疑,但是看着姚慧茹那信誓旦旦的样子,到底是暂时相信了。
他撸了一把头发,“好了,我知道了,那我去安慰安慰胜男!”
这个时候,胜男是最难过的。
不得不说,在某一种程度上,周文宴是真的很懂女生。
或者说,这是周文宴处对象,处出来的经验。
姚慧茹心里莫名的不舒服,但是想到,娶到廖胜男到手正事要紧。
她压淡了不舒服,从口袋掏了十张大团结递给他。
“去吧,女孩子好哄,你带她去吃个饭,或者说去百货大楼买个东西也行。”
周文宴嗯了一声,拿着十张大团结,便出了门。
至于,周老爷子全程都没有出面。
只是,在姚慧茹送走周文宴时,他说了一句话,“如果,文宴和胜男的事能成,原本准备好的彩礼翻倍。”
凭什么?
姚慧茹几乎是差点脱口而出,但是对上周老爷子,那浑浊却透着精光的目光时,她顿时把那三个字给咽了回去。
“如果彩礼翻倍的话,我这里的东西不太够了。”
周老爷子深深地瞥了她一眼,“这么多年,你少贴补下姚家,别说翻倍,就是翻十倍也是够的!”
姚慧茹瞳孔骤然一缩,她没想到,老爷子什么都知道。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周老爷子已经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姚慧茹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但是为了大事,到底是忍了下来。
……
派出所。
葛卫国从外面推门而入,寒气扑面而来,他双臂一撑。
从红木办公桌的一头,跳到另外一头。
“你侄儿子,都快出名了,你知道吗?”
大院里面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体制内的人。
都是吃公家饭的,信息更是互通的。
周致远摆弄了下手里的报纸,将报纸沿边褶皱硬生生地给去掉了。
这才抬头道,“怎么?你也想娶廖胜男?”
这一句话,让葛卫国端着搪瓷缸喝热水的动作顿时一顿,猛地一扑。
得亏周致远反应快,不然这茶水,定然是喷他一身的。
“我喜欢那个假小子?可拉倒吧!我要是娶了廖胜男,那不就成了我自己娶我自己了吗?”
那有啥意思。
周致远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嫌弃道:
“说话就好好说话,你喷个什么?”
葛卫国也不恼,他坐在办公桌上,屁股往前移了两分,移到周致远面前,贼眉鼠眼,“老周,实话说,你侄儿子和廖胜男的事情,你掺和了吗?”
周致远抖了抖报纸,露出一张俊美到极致的轮廓,“老葛,好奇心害死猫。”
为了周文宴能够和顾宁彻底拉开关系。
他倒是有间接的推波助澜,但是,他这是阳谋。
愿不愿意跳进来,全看周文宴和廖胜男自己怎么选择了。
一听这话,葛卫国就激动地搓了搓手。
“老周,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鸟,看着一副严肃古板的样子,实际肚子里面一肚子坏水!”
“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会选择让周文宴和廖胜男结婚?
这周文宴娶了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妻子,将来不就成了你的威胁了?”
在他看来,周文宴现在是没啥威胁的,而且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
一旦将来他有了能力,这岂不是要和老周叫板?
老周这也成了搬起手头,砸自己的脚了。
周致远收拢了报纸,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语气寡淡,“我看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还是操心你下,派出所这么多陈年旧案怎么解决?”
他拿起日历本,看了一眼日期,“我在派出所不会待太久,你最好是早有准备。”
这话,让葛卫国脸上那吃瓜的表情,顿时没了。
不止是没了,他反而有几分滑稽地揉了揉脸,一副苦瓜样。
“不是说待到明年吗?怎么这么突然?”
周致远喝了一口茶,他沉默片刻,“老爷子那边,我快稳不住了。”
他来派出所帮葛卫国办公,已经是在挑战父亲的极限了。
他要是真的呆到明年去,怕是父亲要气出升天。
他周致远当人子的,该孝顺,还是要孝顺的。
葛卫国叹了口气,“那我把十年前的案子也找出来,你帮我一块看了吧!”
说完,原以为对方会坐着静等的。
哪里料到。
周致远竟然拿起挂在椅子靠背上的大衣,胳膊一转。
大衣一阵旋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在了身上。
扣起了衣领。
他的手骨节分明,华润如玉,宛若一个上好的艺术品一样。
饶是,天天和周致远一块办公的葛卫国,都被他这一手给看呆了。
一个字帅。
两个字很帅。
三个字非常帅。
怎么,同样的单位发的制服,到了周致远这里。
就像是,从那华侨商店进口的高级外贸货一样,特别好看。
葛卫国很快回神,意识到自己看一个同性,竟然看呆了去。
他不由得淬了一口自己,忙不迭地问,“不是,这个点,还没下班呢?你不看案件,你去哪啊?”
周致远抬手,将扣子扣到了喉结处,整个过程,一丝不苟。
刻板又禁欲。
他指了指,办公桌上一角的紫药水瓶,声音清冷,“药用完了,我找顾宁拿去。”
葛卫国目瞪口呆,“不是,你喝啊?这一瓶子紫药水,少说能用半个月啊?”
“也不对,你拿药,去找大夫啊,你去找顾宁做什么?”
周致远看了他片刻,吐出三个字,“你不懂!”
话落,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办公室。
而葛卫国站在原地,抓了抓脑袋。
“我不懂?我不懂什么啊?不就是你周致远铁树开花,这会去找你那花蝴蝶去了!”
“还我不懂,我呸,我老葛纵横情场的时候,你周致远还没出生呢!”
旁边的干事,有人没忍住调侃了一句,“葛局,你一岁就纵横情场啊?”
“我看是纵横尿布场,还差不多!”
“去去去,老子开玩笑,你们起什么哄!”
葛卫国骂骂咧咧,看着自己怀里抱着的一大堆陈年旧案,有些头疼。
不是。
这干活的走了,他咋整啊!
……
顾家。
顾宁在家休养了几天,她的脚明显好了很多。
所以,她几乎是把家里人给全部赶去忙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时候。
顾宁有些惊讶,她以为是顾建设又碎碎念回来了,蹦蹦跳跳,一边开门,一边喊。
“爸,你怎么又回来了?”
门咯吱一声打开。
露出男人的真容,男人极为高大,倚在门口处,那身高恨不得去顶到门框去了。
更惊艳的是那一身制服,在他身上仿佛是后世模特走秀一样,肩宽腰债腿长脸帅,气场两米八。
“我不是你爸!”
周致远逸在门槛,突然来了一句。
顾宁的脸唰一下子红了,她认错爸爸了!
她本就生得漂亮,因为尴尬。
那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眼角一颗红痣越发明显。
周致远想,人面桃花相映红,也不过如此。
“你怎么来了?”
顾宁主动打破尴尬。
“我药用完了。”男人语气有些委屈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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