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在脖子上的头套绳子松了一些,斯塔克能够感觉到对方双手细腻的触感,那绝对不是这帮五大三粗的恐怖分子能有的,对方很有可能和他一样来自于文明社会。
想到这里,斯塔克微微放松了一点,光芒从头罩下方透进来,紧接着头罩被摘掉,借着昏暗的光,斯塔克看到了一个黑发灰眼的男人。
那是一双很独特的灰色眼睛,天然的灰色虹膜只占全世界人口的0.02%,斯塔克以前也从来没遇见过灰色眼睛的人,因此他几乎是立刻就记住了这双眼睛。
“你是……斯塔克?”
斯塔克看到那双眼睛里闪过疑惑的情绪,他趴在地上吐出一口气,缓了一小会之后,用双手手臂撑住身体,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对面的人立刻扶起了他,让他坐在了地上,斯塔克点了点头说:“对,我是斯塔克,你能认出我,说明你起码看过纽约的报纸。”
“你好,斯塔克先生,你可以叫我席勒医生。”
坐在地上的斯塔克双臂抱膝,他斜着眼睛看了席勒一眼,说:“你是他们派过来监督我的吗?”
“我是个医生。”席勒把目光落在斯塔克背部擦破的西装裂痕上。
斯塔克这才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后背上传来,他不由得发出一声低沉的痛呼,然后又感觉到粘腻的液体从额角滴下,他伸手一抹,手上沾着的深红色让他不由得骂出了声。
“看起来你被弹片划伤了,斯塔克先生,伤口需要缝合,还需要一些抗生素,否则你会因失血过多和感染死在这里。”
“这个见鬼的地方怎么会有医生?”斯塔克怀疑的盯着席勒的脸,他说:“你也是被他们绑架过来的吗?”
“不完全是,我现在和他们是合作关系。”席勒丝毫不避讳的说。
他用手轻轻拍了拍斯塔克的背,示意他继续趴下,可斯塔克却谨慎地抱着胳膊往后缩,他紧紧的盯着席勒的眼睛说:“合作关系是什么意思?你是恐怖分子的帮凶?”
“不算是。”
“你为什么和那群股东一样,从来不肯正面回答问题?”斯塔克有些愤怒的捏紧拳头说道:“‘不完全是’、‘不算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还是不是?”
席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跪坐在斯塔克面前,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他们让我来这里是为了让我给你治疗身上的伤口,因为他们不希望你死。”
“我也不希望你死,因为如果你死了,我也有可能死,因为他们近期内不会再绑架另一个比你更有价值的目标,而如果我没活儿干了,他们可能就会杀了我。”
“见鬼的,你不就是被他们绑架过来的吗?你没想办法逃跑吗?!”
席勒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自愿待在这里的,因为我就是逃跑到这里的。”
斯塔克被他的说辞弄得有点晕,可席勒却扶着他的胳膊微微一用力,斯塔克感觉到一股巨力从身侧传来,他直接被这个医生拎起来了。
转过身来,斯塔克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山洞,席勒搀扶着他走到了山洞最里面一个简易的野战医疗床上。
斯塔克面朝下趴在床上,席勒从医疗箱里拿出剪刀、止血钳和缝合用具,一边剪西装一边说:“这里的医疗条件有限,没有碘伏,只有碘酒,所以待会儿可能会有点疼,而且之后会留疤。”
“不必担心,我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拥有外科医生执照,缝合此类伤口没有技术性问题,但到底能恢复的如何,还要看你自身的代谢水平。”
“你有外科执照?!”斯塔克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在美国,此类执照相当难拿,能拿到外科执照,就是两只脚都踏入了精英阶层。
“你到底是怎么来这的?”斯塔克不由得疑惑的问道,他真的想不通,一个外科医生怎么会被绑架到阿富汗。
“事实上,我已经很久不做外科医生了。”席勒剪开了西装的布料,一边查看伤口状况一边说:“我也有心理医师的执照,现在主要做精神疾病学和心理学的研究。”
听到“心理医生”这个词汇,斯塔克立刻紧张了起来,他哼了一声,说:“故弄玄虚,可你还是没回答我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快点说。”斯塔克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这可能涉及一些联邦调查局的保密原则,不过既然我已经跑出来了,那告诉你也没关系。”席勒用棉片蘸着清水擦拭伤口边缘的皮肤。
斯塔克在听到“联邦调查局”的时候就后悔了,他刚想开口阻止席勒诉说,可席勒已经开始解释了。
“我在年轻时犯了一些错,所以在拿到第一个博士学位之后,进入了联邦调查局特殊安全保卫监狱。”
“后来,军方启动了一个特殊项目,旨在研究如何通过脑波影响人类的精神,他们需要这方面的专家,但又没办法大张旗鼓的聘请社会人士。”
“军方与联邦调查局达成了合作,我被从特殊收押监狱调出参与到这个项目当中,后来我还参与了军方的很多项目,而这一次,我刚到军方位于阿富汗的秘密实验室,就从里面跑了出来。”
“我找上了当地的武装组织,希望他们能给我提供庇护,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利用我的医学知识帮他们抢救伤员,偶尔也充当翻译。”
“你会当地语言?”
“我学什么都很快。”
斯塔克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感觉到伤口处传来一阵剧痛,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当中,斯塔克被疼的不断发出惨叫,面色苍白,浑身冷汗。
终于席勒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止血和消毒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要开始缝合,缝合不会很疼,但你千万别乱动,否则留下的疤会很丑。”
“一定会留疤吗?”
“恐怕是的,但我也不太清楚斯塔克集团是否有某些神奇的处方,或许你可以试试。”
“你受到军方控制还能看报纸?”
“我与军方也是合作关系,席勒又坦言道:“我拥有一定程度的人身自由。”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跑?。”
“我没有社会身份。”席勒一边给斯塔克缝合,一边解释道:“在我被联邦调查局带走之后,他们为了掩盖某些事,将我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所有痕迹抹除了。”
“包括我的学历信息、执照信息,甚至是我的出生证明和医疗经历,简单来说,我是个黑户,没有执照无法随意动手术,我没办法在社会里生活。”
“你当年到底干了什么?”忽然斯塔克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他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说联邦调查局他们这么做是对的,这是对人权的极大侵犯,但应该会有些理由吧”
“理由相当正当,我是个连环杀手。”
斯塔克的拳头瞬间就捏紧了。
“你……”斯塔克不由得努力的扭动脖子,用眼神的余光再次打量了一遍席勒,可是面前的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男人完全不像个连环杀手,怎么看也不像。
主要是席勒很瘦,体格距离健壮都有一定的距离,更称不上是魁梧,一看就是那种研究所里常见的学者,而不是什么武斗派人员。
“你别想吓唬我。”斯塔克把头转了回去说道:“就你?你连我的健身教练都打不过。”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斯塔克鼻尖前面的急救床的竖向撑杆,只听“滋啦”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声响起的瞬间,和斯塔克手腕差不多粗的金属撑杆被掰到了九十度的方向。
斯塔克咽了一下口水,半晌之后才开口说:“这不科学!凭你的肌肉量哪来的这么大的力量?!”
“这才是真正涉及保密原则的那部分。”席勒换了一条缝线,开始缝合旁边那道小一点的伤口,他说:“我也出生自一个军方的秘密实验室,在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了人体改造,但中途出了一些意外,我跑了出来。”
“在我重新回到美国以后,我杀了大约三十多个当年计划的投资人和操纵者,但是没有逃过联邦调查局的追捕。”
“这也是他们没有将我当场击毙的唯一原因,他们认出了当年实验的特征,认为我有回收利用的价值,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斯塔克抿紧了嘴唇,他轻轻摇了摇头说:“简直无法无天!”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又扭过头问席勒:“你知道这群恐怖分子的武器是在哪里买的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碰过他们的武器。”
“也对,他们不可能完全信任你,当然也不可能让你接触致命武力……”
“我的意思是,我杀人不需要武器。”
斯塔克沉默了良久之后说:“我在袭击我的那枚导弹上看到了斯塔克集团的标志,有人在给恐怖分子提供武器,是斯塔克集团内部的人,我需要知道他是谁。”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养伤,你的恢复条件不容乐观,这里没有足够的营养,抗生素也很紧缺,如果他们下一次战斗不能弄回来一些药品,你就只能靠自己硬扛了。”
“难道我还要祈祷他们打胜仗吗?”
席勒的手停顿了一下,他若有所思般的说:“作为美国人,你确实应该祈祷他们输掉一切。”
“我不是那个意思。”斯塔克活动着还能活动的手指,拼命的解释着:“我是说这一切没有意义,政府军、反政府军和这场战争,他们应该立刻停下。”
“他们无法停下。”
斯塔克沉默了,他垂下了头,回想起自己看到的印在导弹表面那熠熠生辉的斯塔克集团的标志,就在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他们为什么无法停下。
斯塔克的拳头缓缓捏紧了,他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颤动,几分钟之后他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你要治好我。”
席勒刚想开口,斯塔克就用一种无比强硬的语调说:“你必须得治好我,让我活着离开这里。”
“然后……我会关停斯塔克集团所有武器部门,我不会再卖任何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