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小心翼翼的走下楼梯。
“他死了吗?”渡鸦尽量把自己挤在楼梯扶手和墙壁的缝隙里,缓缓地接受着自己刚刚目睹了一场命案的事实。
渡鸦生活的阿泽拉斯是个有秩序的社会,所以她甚至比那些从小接触魔法界的魔法师更懂得规则的重要性,杀人在他们那里同样是重罪,需要面对极为严苛的惩罚,而因为他们那里的社会风貌更原始,很多时候杀人要偿命。
席勒拎着雕像看向了她。
渡鸦打了个哆嗦,她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我什么也没看见之类的话。
“你为什么要杀他?”
席勒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雕像,并把视线落在了放在沙发上的邮差包上。
渡鸦小心翼翼地踮着脚从尸体的后方绕过去,走到了沙发的背面,伸手把邮差包捞了过来。
她没有拽邮差包的背带,而是拽着邮差包的底部,因此往后一拉一个东西就掉了下来。
一把巨大的剁骨刀。
“嘶……”
渡鸦立刻抬眼看向席勒,席勒的眼神肯定了她的猜想,渡鸦又看向地上倒着的邮差并说:“就算是他想杀你,他也并没有动手啊,他可能只是担心丢工作吧。”
渡鸦听到席勒又叹了一口气,于是她有些疑惑的看向席勒,想知道自己哪里说的不对。
“如果他担心丢工作想要杀人灭口,那他带的应该是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渡鸦无言以对,就算她没在这个社会中生活过,也知道这里杀人效率最高的武器就是枪,有的时候枪的效率比魔法还高,因为你只需要扣动扳机,弹道飞行的轨迹几乎没有人能预判的了,谁先开枪谁就赢了。
枪也是个很好的自保物品,在普通人的社会里,不论你是拿枪对准别人还是对准自己,都能很好地威胁对方,万一威胁不成,也几乎没有被反杀的危险。
“或许……或许他买不起枪,或者他不会用枪?”渡鸦这两个理由都说服不了自己,据她观察,这国家里几乎没有不会用枪的人,而且枪也很便宜,几乎随处都能买到,之前杀手鳄领着她逛的那家衣服店旁边就有一家枪店,买普通的手枪甚至不需要任何执照,成年了就行。
渡鸦绞尽脑汁又想了个借口,买枪应该会留下记录吧,他是不是不想被发现?毕竟被发现了,他一样要去坐牢。
但是很快,她发现这个理由也不成立,杰森他们就说过,这个城市一直就是这样,要么你没枪,要么你没家。
据渡鸦这几天的了解,能在这个年代还有份稳定工作的人生活怎么都不会太差,而且席勒住的是富人区,能在富人区工作的人就更不是什么底层劳动者了,他们是经济向下流通的第一受益人。
就像他们干搬家公司一样,搬有钱人家的货,对方就会多给小费,越是有钱的社区给的小费越多,这是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邮差是个走街串巷的职业,恐怕收的小费也不会少。
所以他就不可能是快要想杀人了才去临阵磨枪的买凶器,直接从家里拿枪就可以了。
“那是为什么?”渡鸦百思不得其解。
“去厨房拿刀。”席勒轻轻往那个方向摆了摆头,渡鸦不知道理由,但她也还是这么做了。
她从沙发的背面绕过去,走进厨房挑了一把厨刀,刚想拿过来席勒就对她摇了摇头说:“拿那把最大的。”
渡鸦摆弄了一下刀架,转过来之后才发现了一把和邮差包里掉出来的差不多大的剁骨刀。
“普通人处理凶案现场最高效的方式是什么?”席勒突然问道。
这实在是太超出渡鸦的知识范畴了,她脑袋都快冒烟了,于是只能麻木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分尸。”席勒说:“如果他选择带枪,那他也还得带刀,因为枪不能用来分尸,而且枪声引起的连锁反应很可能会让他没时间分尸。”
“所以这证明了什么?”
“证明了他是个老手,他清楚冷兵器搏斗有风险,但是足够悄无声息,能给之后的脱罪提供足够长的时间,枪击则不行。”
渡鸦这才反应过来,开枪是有声音的,如果对方选择开枪,那就必须得开完枪立刻就跑,否则就太容易被逮住了。
但如果用刀的话,在偷袭的情况下,对方很可能反应不过来,只要对准脖子一刀,对方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消音器的管理很严格,普通人没那个路子能弄到。”席勒说:“如果这包里掉出来的是一把带着消音器的手枪,我就该怀疑他是不是个特工什么的了。”
“邮差是个杀手?”渡鸦有些震惊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或许不是专业杀手,但至少曾经是个杀人犯,并且隐藏得很好。”席勒说:“他能够通过几次之内的见面判断出我是他能够使用冷兵器制服的那类人,所以他才上门了。”
渡鸦看了看席勒,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尸体,这位邮差的体型不具备压倒性优势,他并没有席勒高,也不是非常强壮,但是透过手臂衣服的形状能看出有些肌肉。
席勒穿了一身西装,能看出的只有他很瘦。
“他是从我的职业判断的。”席勒接过刀,开始扒邮差的衣服,渡鸦不敢想他接下来要干什么,于是只能集中注意力在他提出的话题上。
“他知道您是个教授。”
“当然,这显而易见,在这种社区,人们通常不会选择隐瞒自己的职业,因为大多都很体面,所以我在第一时间就向他介绍了我是哥谭大学的教授。”
“哦,我明白了。”渡鸦恍然大悟,她说:“他觉得你是那种常年坐办公室的人,干过的最重的活就是拿笔写字,而他就算不是个运动健将,起码也是个体力劳动者,速度和力量应该都比你强。”
“显而易见的结论,但还少了一点。”
“警惕性?”渡鸦摸着下巴推测道:“我感觉我在街上见到的那些搬运工人或是司机眼神和别人不太一样,他们好像总是在打量路过的人,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从事街头工作需要极强的警惕性。”席勒说:“尤其是在哥谭,能从上个时代的街头活下来的人,反应能力不是坐办公室的文员能媲美的。”
渡鸦点了点头,她也从迪克他们嘴里听说了哥谭之前的情况,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席勒已经把邮差的衣服扒干净了,但他身上的一处纹身引起了席勒的注意。
“他不是邮差。”席勒忽然说。
渡鸦再次看向他,席勒用手抚摸了一下那处纹身,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忏悔卡特尔……”
“那是什么?”
“一个贩毒组织,是美国和墨西哥之间最大的国际贩毒组织,他们一直在试图渗透哥谭,这可能是他们之前埋下的钉子。”
渡鸦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盯着席勒说:“你和他们打过交道?”
“我在他们的尸体上看到过这种纹身。”
“那怎么办?他们会找你的麻烦吗?”
“他们会不会找我的麻烦正取决于我怎么办。”席勒说:“这应该是枚很重要的钉子,要打入富人区内部可不容易。”
“那我们……”
渡鸦想到了那个答案,但是她感觉到有些害怕,指尖一直在抖,席勒看了看她,并对她说:“去把后院的雨棚拿过来,小姐。”
渡鸦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去了,并且能够看出她非常清楚他现在在做什么,但她还是去了。
很快蓝色的塑料布被拿了过来,渡鸦把塑料布展开,席勒看着她的动作,渡鸦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用手缠着衣摆说:“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正常人应该报警。”
“我从来都不是正常人。”渡鸦说:“我不能失去我的房子,我还要工作和上学,要是换个房东,他们可能不会允许我拖延房租,以及随便使用他们的厨房。”
席勒的眼神当中带了一丝淡淡的羡慕,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如此真情实感、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么普通的理由。
“所以你就决定帮我杀人分尸?”
“我……我……我们快点干吧,就要天亮了。”渡鸦像是逃避一样,把头撇到了一边说:“我从来没干过这活儿,要是不快点,我们恐怕会弄得一团糟。”
“不会的,小姐。”
席勒把塑料布铺得更平整了一些,和渡鸦一起把尸体抬到了塑料布上,并开始处理尸体。
渡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娴熟操作,等席勒弄完之后,塑料布上只粘上了一开始放血的一点血迹,其余的肢体、血液、内脏全部被完美地分离了出来。
所有的东西都被装在了套着塑料袋的箱子里,箱子上面只压了一层纸板,并没有封口,席勒把箱子摞在一起,让渡鸦用念力搬到了他车子的后备箱里。
渡鸦坐上副驾驶的时候还在发抖,她有些紧张的看着席勒说:“我们去哪儿?”
“最近的生鲜市场,我们还有些蔬菜、鱼类和调料要买呢,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应该正好开门。”
渡鸦看向窗外,现在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天亮了,她就这样看着席勒弄了那么长时间,甚至连天亮都没有注意到。
“难道我们不先……”
“这是一码事。”席勒一边开车一边说:“这附近的所有市场都是高档市场,他们不会卖不新鲜的鱼类和肉类。”
“所以呢?”
“但注定会有不新鲜的食材产生,没卖完的鱼和肉需要有个去处,这样的市场管理很严格,绝不允许员工瓜分任何剩下的东西,不新鲜的食材下场只有一个。”
“但为什么是生鲜超市?”渡鸦抓住了关键,她说:“他们应该也只会把这些食材扔上垃圾车吧,那为什么不等垃圾车过来?”
席勒转头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自己思考,渡鸦很快回过神来试探着说:“味道?”
席勒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