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极寒的冬日,大雪纷扬,纯白的雪花落满了京城偏远的一间小院。
微凉月色从窗棂的缝隙间挤进,和房间内唯一的红烛,共同争夺半点枯败的光亮。
“烟烟,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你知我家境贫寒,在朝中没有任何势力,便是考上了这状元,也不过在翰林院谋个毫无前途的小职位。可我不甘心,不甘心只屈于此,现下,只有你能帮我了...”
男子生得眉清目秀,紧蹙的眉间却尽是忐忑和忧愁。
苏烟缓缓睁开眼,她方才来这个世界,还未接收世界的记忆,男子试图用温情说服她,脱下自己的披风想要为苏烟披上。
刻在骨子里的对这个男人的恨意,让苏烟不由得后退几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沈行言微怔,苍白的指骨掐紧了手里朴素还打着补丁的披风。
“烟烟...”
他低声哀求,“你放心,圣上他龙体受损,丞相大人说过他至多再活三年,三年后我一定会将你从幽幽深宫里救出来。到时候我会一定娶你,我立过誓言,我沈行言,这辈子唯有苏烟是我的妻。”
苏烟闭上眼。
方才,她接受了这个世界的剧情。
沈行言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原身和他生于同一个村庄,是墙对墙的邻居。
幼年水灾,村庄唯有几人逃过一劫,其中便有年少的沈行言和她。
从此之后,两人相依为命,颠沛流离,渐渐的,在相处过程中互生情愫。
原身刺绣技艺绝佳,以卖绣品供两人为生,沈行言念书科举的钱,都是她一针一线赚出来的。
或是喜欢,或是感激,在科举考试前,沈行言就立下誓言,以书信为证,待功成名就之时定会娶苏烟为妻。
可等到他考上状元之后,一切都变了。
官路不顺,又无家世背景支撑,满腔热血无从报,沈行言几乎疯魔。
是原身耗费数月心血为他绣了一幅《百鸟朝凤图》,才让沈行言成功地入了丞相大人的眼,当了他的门客。
沈行言相貌出众,多次出入丞相府中后,丞相的妹妹——这个世界的女主看上了他。
沈行言喜好诗词歌赋,而女主不像普通女子学读《女训》,她的爱好与沈行言相同,两人一见如故,私底下定了终身。
丞相唯有女主一个妹妹,对她极其宠爱,故而她说喜欢沈行言,想嫁与他,自然会满足他的要求。
此时的原身变成了沈行言平步青云的阻碍。
恰好,当今圣上为了牵制丞相的势力,避免其谋反,下旨要立丞相的妹妹为后。
皇上已过不惑之年,四十多的年纪,丞相如此疼爱自己的妹妹,怎么可能愿意推她入火坑?
沈行言提出他能为丞相解难。
他把原身推了出来,不仅能代替女主入宫为后,且原身有闭月羞花、倾城绝艳之容颜,若能博得皇上喜爱,将来也更方便丞相篡位。
毕竟现在皇上只有一个太子,太子生而带病,能不能活过弱冠还是未知。
原身如此爱沈行言,如此相信他的话,在他迫切的恳求下,自然答应了他。
皇上好美色,很快迷上了原身,原身为了沈行言只能委曲求全,常常在皇上身边吹耳旁风,甚至最后沈行言要她下毒毒死皇上,她也照做了。
在用女主威胁丞相后,沈行言成功坐上了皇位。
原身以为苦尽甘来,以为会等来沈行言的许诺。
最终却只等来了沈行言一杯毒酒,她不愿喝,哭着要向沈行言求一个解释,被太监强迫着掰开嘴,把毒酒灌了进去。
【她的心愿是什么?】
【她要沈行言永远登不上那皇位,要他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此外,致使她悲惨人生一辈子的源头,如今的丞相,原身也不想他得到皇位。】
【我知道了。】
“好。”
从沈行言的手里接过披风,在他的注视下,苏烟缓缓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我答应你,行言,我如此爱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无论是什么,我竭尽我的一切,都会为你得来。”
巴掌大的小脸上盈着灼热而滚烫的爱意,沈行言被她瞧得心虚,低头不敢看她的眼,只得抬手为她系上披风的束带。
“行言,这个补丁是你自己缝的吗?”
苏烟的手轻轻抚摸着披风上的补丁,补丁缝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略显滑稽,不过用于缝补的那块布料,却意外的罕见名贵,在再普通不过的寻常披风上,显得格格不入。
沈行言一愣,这是那日他与忆梦出去游玩被树枝刮破时缝的,忆梦让他买条新的,他心疼银两不肯,忆梦从未接触过针线,兴致大发提出要为他缝补。
他沉默片刻后道:“……是。”
耳侧传来女人的一声轻笑。
悦耳,动听,沈行言抬头撞见苏烟怡悦的笑容,她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漂亮的眸子被温柔的深情填补,水亮亮的。
她噘嘴嗔怪道:“缝得这么丑,披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我的行言这么完美,不该有一件这么难堪的披风。”
苏烟说着,随手从一旁的梳妆柜上拿起几根针线,原身心疼钱,房内的光线昏暗,苏烟眯眼看了好一会都没把线穿进去,窘迫地瞥了沈行言一眼:“不许看,只是一点小失误。”
“好,我不看。”沈行言被她的小表情逗笑,向烛台走去,为她端来那红烛,手举着以便她看得更清楚些。
端得时间长了,沈行言难免手酸,却见苏烟缝补的进度迟缓不似从前,一时间难免烦躁,不耐烦地催促了几声。
“不要催嘛。”苏烟委屈,“不是我不想快些,只是前段时间一直绣《百鸟朝凤图》,眼睛落下了毛病,看得有点吃力。”
提起《百鸟朝凤图》,沈行言愧疚之意从心起,他知道苏烟为了绣这一幅画花费了多少心血,若不是借着这幅画,他也不可能当上丞相的门客。
沈行言端正了身子,耐心地为她默默举着烛台。
却不知苏烟握着针线正在犯难。
“粉团子,快点帮帮我,我不会用这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