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你身怀有孕,身中剧毒,我先带你回宫。”
萧勋迈开步子,一步步朝宁晚清走来。
宁晚清微不可查的后退了一步,她隐在袖子里的手指紧紧收拢,掌心都被掐出了指痕。
她睁着清澈的眸子,一字一顿道:“萧勋,我想去见三王爷,我们朋友一场,你应该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吧?”
她因怀孕,面色丰腴,但眼睑下却有着明显的乌青,很显然,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可是她那双眼眸,却透出坚定的光,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
萧勋的下颌骨紧紧地绷成一条直线,他负手而立,身后的两只手紧紧攥成拳,手指关节泛出青白色的冷光。
他冷沉低眉:“我不是不同意你见三皇兄,只是,你来晚了一步。”
宁晚清心一沉:“这话是什么意思?”
“半个时辰前,三皇兄服毒自杀了……”萧勋沉沉的抬眸,“他生前造反,犯下死罪,因他造反一事,加重了父皇的病情,若非此,父皇也不会这么快崩逝。我登位之后,朝堂许多人上奏提议将三皇兄流放,是我力保下了三皇兄,让他带着妻儿藏身在此,没想到……他居然寻了短见……”
宁晚清的身体有些摇晃。
萧勋的手连忙扶了过来,她用了全身的力气,才避开了那一双沾着血的手。
半个时辰前,她和千钰刚从宫里出来。
怕是那时,萧勋就得到了消息,提前来了三王府,逼着三王爷自杀……
不,或许三王爷并没有自杀,是被萧勋命人杀死的。
那可是他的亲哥哥,他怎么能……
宁晚清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人,还是当初的那个少年,可是,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一般?
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到底为什么,会有人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哥哥?
不,有的,有那么多人,都是萧姓皇家的人,大皇子三皇子为了皇位,不都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拔出了长剑吗?
换成萧勋,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他们的骨子里,都留着冷漠残酷的血,都能将手中锐利的剑刺向自己的至亲。
无论怎么遮掩压制,宁晚清眼底的惊骇和厌恶……
尤其是那厌恶,深深刺痛了萧勋的眼。
这几个月,对他而言,就像噩梦。
他不愿去回忆,不愿去想,他以为,只要坐上了这个位置,他依然可以是当初的萧勋。
可他错了。
只要有了第一次,那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及后面的无数次。
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任何萧家人,都会不计一切代价的去强取豪夺。
他没错……
他又有什么错,父皇坐上皇位,不也是亲手杀死了当年的太子吗?
萧家的人的血脉里流着的就是这样的血,以前他纯良无害,只是因为没有机会,后来机会送上门来,他又怎会错过?
“阿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宁晚清咬着唇,一字一顿的反问。
她知道自己该伪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再伪装了。
再伪装着去找证据吗,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九五之尊,就算所有证据都指向他,谁又能给他治罪?
她最大的所求,不过是求个公道,可是在九五之尊面前,何谈公道?
她再一个所求,就是能顺利的生下孩子。
他在意她,哪怕她不愿意承认,她都知道,萧勋很在意她。
在意到,并不会伤她腹中的孩儿。
既如此,那又有什么好伪装的?
宁晚清轻笑着,眼中一片赤红:“甑可务暗中勾结蛮夷,每个月和蛮夷都有书信往来,而指使他的人,是三王爷,三王爷无权无势,再怎么谋划也不可能问鼎帝位,他这么做没有半分好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三王爷是傀儡,他身后另有人在操控。”
“纵观整个大宇朝,能操控三王爷的人,会是谁?”
萧勋的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一双眼睛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宁晚清。
“呵。”
宁晚清低低的一笑。
话都说开了,还怕什么?
“萧勋,如果早知道你会为了我,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那我宁愿一年前的那个午后,从未遇见过你。”
她的嗓音沙哑极了,说出的话很低很沉,就像是一把利刃,直戳萧勋的心肺。
一年前的那个午后,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照亮了他所有晦暗不明的过往,是他最珍藏的记忆。
可这些记忆,对记忆中的另一个人来说,竟是最后悔的事。
没有什么,比这些话更伤人了。
萧勋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那里万箭穿心,鲜血淋漓,整个人痛不欲生。
宁晚清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快感,虽然有快感,可是她的心也有顿顿的痛蔓延开。
戳他一刀,就等于戳自己十刀,如何能不痛?
“萧勋,你告诉我,你是为了巩固皇位,才对厉家动手的,你告诉我好吗?”
宁晚清看着他,有些失控的质问道。
当得知,是因为她,他才对厉云深动手时,这么多天,她一直活在懊悔之中。
如果她从未出现,厉家依然还是权倾朝野的大家族,她一出现,厉家便日渐没落……
如果,萧勋只是为了稳固皇位,才对厉云深痛下杀手,那她可以原谅自己……
可是,眼前的少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她怎么都看不懂的情绪。
她的心一寸一寸变凉。
“阿清,厉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已经成了事实,你何苦还要追究不放?”萧勋声音黯哑的说道,“你腹中还怀着孩子,不应过多伤怀,走,我带你回宫……”
宁晚清凄惨的笑:“若是我不随你回宫呢?”
“阿清,不要闹。”萧勋蹙眉,又上前一步,“你中了毒,必须好生调养……还有,你怀孕七月有余,再有一个多月也该生了,宫外的接生婆自然是比不上太医院的……”
“我!不!去!”
宁晚清咬牙,一字一顿的蹦出这三个字。
脸皮都撕开了,她没必要再委屈自己留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