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云深往前走了好几步,听到后面没有动静,便停下步子,回过头。
清冷的月光照下来,在翠绿的丛林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光,在这样的光辉中,站着一个穿着翠绿色衣衫的女子。
她一头乌黑的发丝,有些凌乱,皮肤白皙,在月光下显得清冷。
她的脖子上破了一道口子,血流满了整个脖子,连下巴和脸上也沾上了不少血迹。
她刚摔了一跤,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踉跄向前走了一步,刚走一步,又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厉云深眉心一蹙,走了过去。
“这是止血的金疮药,你先抹上。”
他递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过去。
“谢谢将军。”
宁晚清和他保持着礼貌,生疏和客气。
她的脖子确实是痛,连忙将金疮药的粉末倒出,来敷在了脖子上。
这药粉带着一股清凉,一倒上去,那痛立即减少了大半,她弯唇笑道:“谢谢将军。”
她的笑容很好看,比天上的月牙还要美。
厉云深只觉得心口一动,更加不自在了。
他正要阔步离开,顿时想起,这女子身上没有半分力气,而这里,距离青城还有很远。
“你能自己走吗?”
他淡淡的问了这么一句。
宁晚清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五年前她怀着瞻儿的时候,有一次,她因为肚子大走不动路,于是,这个男人便将她打横抱起来,抱着她就这么走了一个时辰。
那个时候多么的甜蜜幸福,此时她的内心就有多么的痛。
宁晚清的嘴角强扯起一抹笑容:“没事,我能走。”
她弯腰在地上捡了一根棍子,杵着棍子,一步一步艰难地在凹凸不平的石路上走着。
厉云深没有再说话,只是他的步履却放慢了许多,一直不远不近的走在她前面两步远的位置。
只不过,宁晚清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前面有一条沟,她没跨过去,又摔到了地上。
一只遒劲有力的手臂伸过来,扶住了她的肩膀,她没稳住自己的身体,就这么栽进了男人宽大的怀中。
熟悉的气息,充满了安全感的怀抱,让宁晚清贪恋不已。
当听到男人铿锵有力的心跳时,她整个人像是被烫了一下,飞快地从他的怀抱中退了一步。
厉云深看着她那惊惶的模样,心口又生出了那种莫名的情绪。
他淡淡的蹙着眉,压了压唇角说道:“你确定能凭自己的力量走回青城?”
宁晚清低头:“慢慢走,总会走到的。”
厉云深的下巴绷得更紧,他走上前,二话不说,打横就将面前的女人抱了起来。
宁晚清的瞳孔撑到最大,她不可置信的张纯唇,看向距离她只有咫尺的男人:“将军,这样不行,快放我下来……”
他已经娶了新的妻子,她怎么可以再跟他走得这么近。
“本将还要回城审问土匪头子封一刀,没时间跟你在这里墨迹。”
厉云深的脸色很冷,一言不发地朝前走。
宁晚清识趣的没有再说话。
她被男人抱在怀中安全感十足,路很不平,可是她丝毫没有感觉到颠簸。
就当……是她时隔五年,偷来的一点点温馨和快乐吧。
厉云深的步伐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看到了城门。
宁晚清连忙挣扎着要下来:“将军,已经到了,您还是放我下来吧,被别人看到了不好……”
“有何不好?”
厉云深抱着她,继续向前走。
宁晚清咬了咬唇,终于还是将盘旋在心口长达半个时辰的话说出了口:“传闻将军和将军夫人感情很好,若是被人看到将军抱着我一个寡妇在城里行走,恐怕会给将军带来困扰……”
“她不会介意这些。”厉云深淡声说道,“我亦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
宁晚清苦笑,他问心无愧,可是她却问心有愧……
“再大方的女人,在感情上都是自私的。”她低头轻轻的说道,“将军夫人海量大度,但我不能因为将军夫人的大度,而不知廉耻的抱在将军的怀里……将军,还是放我下来吧。”
她的声音像是一根细细的线,缓缓地缠紧了厉云深的心脏,一点一点的拉紧,那一种窒息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从心间上,缓缓地蔓延至四肢百骸。
厉云深只感觉浑身都透着一股无力感。
他想紧紧的将这个女子抱在怀中,可是她的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如何?
他的五指紧了紧,终于缓缓松开。
宁晚清的双脚落在地上,她连忙挺直了背脊站好:“今天晚上,谢谢将军……”
“这话你都说了很多遍了,无需再提。”厉云深摆摆手,“青城已经宵禁,进出需要的文书,你同我一同进去。”
宁晚清点头垂眉跟在他的身后。
刚走出一步,前面的男人忽然顿住脚步:“你的亡夫什么时候过世的?”
宁晚清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问出口,厉云深也愣住了,他感觉自己像是着魔了一样。
他回过神来,压紧了唇角说道:“没事,我就是问问,只觉得你一个女人实在是不容易。”
宁晚清的眼光忽然变得有些酸涩。
他这样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居然还会在意一个寡妇过得容不容易。
她笑了笑说道:“还行吧,那——”
她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开口,“民女听人说,将军之前还有一位将军夫人,先前那位将军夫人离开将军府后,应该过得也挺不容易的吧。”
“……”
厉云深的唇抿紧,脸上没有过于复杂的表情。
顿了半晌,他才道:“本将前头那位夫人于五年前亡故了。”
什么?!
亡故!!
宁晚清的眼眸急剧的收缩,眼中全都是不可置信。
但不过片刻,她又了然的一笑。
是了,她就这样不声不响地从京城离开,萧勋总要给厉家一个交代。
只有说她死了,厉家才会打消一切的念头。
所以,这就是厉云深这五年从来没有来找过她的原因吗?
宁晚清抓紧了自己的衣摆,紧张而又忐忑不安的问道:“那将军可有想念过先前那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