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十五分,许正和姬美月开车离开了云美酒店,他们从赵瑾麦那里走后,并没有去庄强和彭越负责清理的别墅看看,而是直接开车回了支队。
路上,姬美月坐在副驾驶总觉得不得劲,身子扭成了麻花,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许正刚才和赵瑾麦打的哑谜,“你从哪看出来赵瑾麦早就知道有人在暗杀她?”
许正却促狭一笑,“我也是一半猜一半蒙的,你真以为我是看出来的呀。你再想想,和赵瑾麦一起路演的那些演员口供还有范慧慧的口供,以及她们一起吃饭的那些摄像头录像。
她从来不会单独去吃一样东西,每次不是和大家一起吃饭,不是让范慧慧先吃就是让苏广泉先吃,这种谨慎已经超出了同业相仇的范畴,所以我就想试一试她口风。
刚才她虽然没说,但也算默认了。
看来她确实掌握了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隐秘,只是她并没有选择和咱们合作。”
姬美月撇了撇嘴,“她不告诉你是对的,你也不想想你只是一个市支队刑警,一个小中队长,就算你知道了你还能帮你解决掉麻烦呀?”
“那当然不能。”许正当然清楚自己的定位,只是有点不甘心,小时候以为当了警察可以抓尽所有的犯人,现在就算知道了某些人在犯法,他也只能看着,“不得不说赵瑾麦能火二十多年能力还是挺强的,参加路演,整天处于人群当中,只是她这次没想到凶手能这么凶残。”
姬美月从来不看电视、电影,本身就对这些明星不感冒,“那范慧慧不是更惨,处处给赵瑾麦挡枪试毒,这一次是苏广泉,下一个就可能是她了。”
“也许,范慧慧也不像咱们看到的那么傻憨,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阎王还不收五更的鬼呢。”
二人回到支队,也不得闲,还要帮助李弯弯整理案卷。
“师兄,美月姐,我给你们说个事情…”李弯弯神神秘秘的说道:“刚才那小太妹父母来了,看着很有学问的两个人,你们猜,他们在队长询问结束之后干了什么吗?”
许正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但是没问,姬美月眨眨眼显然已经猜到,但也没说。
看到俩人都不配合自己,李弯弯翻翻大眼睛,“走出询问室,那男人到了没有摄像头的地方硬要给队长一张黑卡。你们猜…”
看到许正俩人又不配合自己,李弯弯顿觉无趣,闭上嘴巴也不说话了。
半天,许正看她一直沉默,怏怏不乐的样子,他把这个案子的几百份证词简单做好了归类,才说道:“像这种事情,你不应该给外人讲,或者说你应该是没看见,懂了吧?”
这种上司收了银行卡还是没收,这都不是手下人该考虑的事情,像李弯弯这样还往外说,只能说明,她们家从小对她的培养不是让她当警察或者公务员。
李弯弯也不傻,相反人很聪明,其实她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觉得师兄和姬美月是自己人,什么话都能讲。
姬美月看到李弯弯兴致低落,“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咱们当警察的,最应该做的就是守口如瓶。
以后有些事情,谁也不能告诉,包括你以后的老公。”
李弯弯连忙低头嗯嗯几声,转头问许正,“师兄,你会给小蕊姐讲咱们工作的事情吗?有时候咱们出差办案,一去半个月,你会偷偷的和她联系吗?”
“工作的事情一般不会给她讲,你爸也不会给你妈妈说吧。”许正说着正色起来,“出差在外不让侦查员联系家人既是要求也是一种保护,万一有内奸,你这通电话说不清楚。
万一有坏人监听了你电话,这对家人也不安全。
弯弯,我看你呀,保密原则性不强呀。
这样,明天上班之前抄写三遍保密条例和刑法第二十条给我。”
李弯弯顿时苦着脸趴在了桌子上,一双细长的胳膊无力划动,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和咱们所长学会了,动不动就让抄写条例和法条,我不抄,你又不是我上级。”
姬美月一听刑法第二条就明白许正早上应该挨批了,“万支队又罚你了?飞刀的事情?”
现在轮到许正脸色发苦了,这第二十条确实不多,可它下面还有十几款,加一块就非常多了。
“师兄呀,嘻嘻,活该!我就说嘛,怎么无缘无故罚我,原来根在这呢。”李弯弯高兴起来,大手一挥,俏皮说道:“这样吧师兄,晚上我陪你加班一起抄。”
许正撇撇嘴,今天他可不想加班,“别费话了,赶紧的,早点交接了这个案子,咱们早点下班。”
下午两点,欧正鑫的两个助理赶过来一位和张雨绮对接,案子两个嫌疑人都在医院躺着,所以交接非常简单,一个下午程序算是走完了。
许正本以为可以早点儿下班,结果这位助理刚走没多久,欧正鑫电话就打到了万海洪手机上。
靳薇薇醒了过来!
她这一醒,警方当然要立即审讯,因为像她这种经历过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反而会比常人更加珍惜生命。如果有无期徒刑的可能,靳薇薇估计会愿意试一试,即使希望渺茫。
欧正鑫信守承诺,这第一次审讯,他准备让二大队过来配合。
谁主审到时候再看。
一般讲公安部对抓捕一个A级通缉犯的论功行赏,主要还得通过卷宗去了解,要是二大队抓住了靳薇薇又审讯了出来,那么这功劳大头肯定是二大队的了。
而且审讯名单上的名字也有可能被领导记住。
许正就是这样被欧正鑫留意到了,简而言之,他在部里领导面前亮了好几次相,再来几次就是间在帝心都有可能。
没有人会嫌弃功劳多,万海洪挂断电话之后,立即让张雨绮带着朗少白和许正去一趟医院,这是审讯一位A级通缉犯,就算不要功劳,光经验也值得去一次。
这种大案子,一般都是领导出动审讯,像许正以前没升职就能参与审讯,完全是领导和同事们抬爱了。
长明市武警总医院,以前的公安医院,位于溱淮区,是一个二甲医院,也是长明为数不多有岗哨的医院,现在靳薇薇所住的病房一层楼都被封了起来,戒备特别严。
就连许正他们三人进去也得按照值班特警的要求,被认真检查了一遍。
医院一间会议室,欧正鑫和两个助手,还有四五个二毛三甚至还有肩章戴花的存在,只是除了欧正鑫对他们表示了欢迎,其他人并没有和他们打交道的意思。
欧正鑫也没有给双方人介绍,他带着许正他们去了旁边一间会议室,“靳薇薇中午的时候刚醒,这不,我怕夜长梦多,所以我就联系了万支队,想让长明的同事们参与审讯。”
这种分润功劳的事情,要是平常许正一听心里还是非常感激的。
可这次他们来之前,万海洪早就给他们打了预防针,如果部里的人能打开靳薇薇的审讯,有八成可能,不会让长明市的同行参与进来。
人情在功劳面前算个屁,况且靳薇薇的生命安全非常重要,欧正鑫完全有正当理由不让长明警方参与,可他还是给万支队打了电话。
万海洪猜测,八成是靳薇薇醒了过来,但是公安部的审讯专家没有得到她的口供。
许正本来对万支队的猜测还有一分怀疑,可等他进了病房,只能说姜果然是老的辣。
此时的靳薇薇头发已经剃光,脸色非常的惨白,双唇干裂,一副气血灰败的样子,很明显,她这次抢救应该被放了很多血。
看到许正他们进来,无神的双眸划过一丝恨意,但随着她重新闭上眼睛,她脸色缓和了一下,“嗬...你以为你派他们过来我就会交代?”
靳薇薇的声音极其嘶哑,像是咳嗽了一个月的时间,闭着眼睛,说了这么一句话,许正明白,这不是给他们三人说的,而是说给欧正鑫的。
看来万支队说的是对的,欧正鑫他们肯定不止一次的审讯了靳薇薇,甚至靳薇薇不是中午才醒,现在看她醒来的更早。
欧正鑫被靳薇薇揭露出来他隐瞒的事情也不生气和难堪,对着张雨绮和许正他们笑了笑,“那咱们开始?”
张雨绮和许正以及郎少白在来的路上就讨论了审讯方式,刚才也和欧正鑫进行了交流,而且,这次部里的科长还拿出了一套新型设备让许正他们试试。
AI警用审讯系统。
这是一款大数据和超级算法支持的审讯程序,目前是作为审讯辅助系统,这款AI从十年前就在国外开始研发和使用,这几年有些地方开始使用了。
长明虽然算是经济发达的省市,但警用AI一直非常保守,别说引进了,就是普通民警都没有系统的学过这方面的操作。
只听说,现在的警用AI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辅助审讯系统了,但具体如何,只能说,谁用谁知道。
欧正鑫他们刚才肯定用了AI,但结果嘛,不言而喻,如果顺利的话,许正他们就不会来了。
不过,对于这些高科技产物,许正倒是非常好奇,想知道警用AI到底是怎么个流程。
随着欧正鑫放好了笔记本电脑还有几个摄像头,又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拿出一支注射器,往靳薇薇身体里注射了进去。
看到许正好奇,欧正鑫笑笑,“这是一支肾上腺素,量不多,保证她在审讯的时候不昏迷就行。”
许正咧开嘴算是笑了笑,他倒不是圣母,而是觉得这种手段有点不人道,肾上腺素在抢救的时候当然必须要每隔几分钟注射一次。
但现在是审讯,就连续注射这玩意让靳薇薇保持清醒不昏迷,他有点担心用了太多,会让其心衰而死。
也许,欧正鑫有点着急了,或者说部里有些领导想早点知道靳薇薇嘴里有多少东西,如果说个人的话,许正肯定不愿意参与对这位A级通缉犯的审讯。
也不想知道太多的隐秘。
可现在他过来审讯,是上级领导的安排,是被动的,也是受保护的。
张雨绮做为女性,也算是和靳薇薇打了几次交道,这一次她主审,郎少白辅助,至于许正,这次是辅助的辅助,意思就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这样安排主要还是担心被审讯人万一被他给气死了。
没办法,许正那张直男的嘴,很容易把女嫌疑人气到自闭。
张雨绮让许正把靳薇薇的床稍微摇高一点,这样方便靳薇薇说话,“靳薇薇,咱们俩这算是第三次见面了吧,可能你不知道,我们长明警方已经关注了你很长时间。
你这两天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你难道一点儿都没发现?”
都说杀人诛心许正最在行,这一刻,他倒觉得张大队长也是个中佼佼者。
不过,张雨绮这么说,靳薇薇却没有生气,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张雨绮,沙哑着嗓子说道:“当时没觉得哪儿不对,只是感觉太顺,现在看,处处有破绽呀。”
张雨绮也好奇起来,“哦,那你说说,我哪儿的破绽。说实话,自从当上这个大队长,我已经很少参与具体任务了。”
靳薇薇竟然笑了笑,“应该是那张黄金卡吧,才,你能提2000吗?”
“呵呵,还真是,有2000块钱的现金我应该让你办理九万八的钻石卡,说实话,这什么SpA我工作以来很少去,我想你大概也是这种情况吧?”
“我这个身份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指纹、毛发、血液甚至我连爱爱都很少有,就怕留下线索被警方知道。”靳薇薇感叹一声,这八年的逃忙生活总算结束了。
“你说我作为警察,却清楚你这一刻想的并不是以后不用逃了,反而是有遗憾的事情没有完成。”张雨绮直视靳薇薇的眼睛说道。
靳薇薇一愣,脸色突然有点潮红,这是精神一振,气血上涌的表现,“唉,被你猜到了,说实话,我并不怕被你们抓到,我这种人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只是逃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事情没有做完。”
张雨绮没有问她到底是遗憾什么事情,反而笑着装作好奇问起了别的事情,“你逃忙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会栽在我们长明吧?”
“呵呵,不怕你们笑话,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把你们地方警察放在眼里,即使那些所谓的特警精英,在我手下也过不了三招。
没想到呀,我竟然早就被你们监控了两天,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哈哈...你想不到吧,发现你的踪迹和预测你可能的目标都是我旁边这位年轻的侦查员,你们昨天见过,他那一飞刀直接把你要用命完成的任务给搞失败了...”张雨绮和靳薇薇聊天,越聊越像闺蜜一样,很多话两人不用说太多就互相明白了,真有一种天生闺蜜的pc感。
张雨绮此刻也不再打马虎眼,直接把许正用模拟画像的技术锁定了靳薇薇真容,从而确定了她的杀手身份,又从她作案细节上推论,她来长明的真实身份...
等到张雨绮讲完,靳薇薇吃力的扭过头来,仔细的打量了许正一眼,“你可真年轻,和大学生一样。”
“你也不大,和我女朋友差不多。”许正不知道为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张雨绮和郎少白同时扭头瞪了他一眼,真怕这位恋姐狂再说出什么胡言乱语。
没想到靳薇薇哈哈笑了起来,“咳...”可能笑声牵涉到她抢救留下的伤口,痛的她顿时咳嗽起来...
欧正鑫一直没有说话,看到长明三个刑警一直在陪嫌疑人聊天,他也不阻止,一直盯着笔记本电脑桌面上的AI,许正刚才扫了一眼,AI程序是通过分析靳薇薇刚才说话的样子和表情,以及之前储存在AI系统里关于她所有的资料,包括她这28年的成长史。
AI做出辅助判断,比如靳薇薇说完一句话,它会自动生成字幕,进行估算可信度,比如可信度99.9%。
甚至还得生成下一步问什么。
欧正鑫此时看着AI程序,心里一万匹草泥马跑过,靳薇薇和张雨绮聊天的所有内容全都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信度。
之前他审讯的时候,连50%都没超过。
张雨绮继续和靳薇薇闲聊,两人性格有个共同点,就是遇到越难的事情越要迎难而上,可惜的是,靳薇薇年轻的时候,遇到一个不该爱的人,选择了怒而杀人。
而张雨绮也有类似遭遇,只是她选择了此生不爱人,爱人不如爱工作,这也成就了她现在的事业,但同时也失去了很多。
相同的际遇,不同的选择,不一样的人生,此时,两个人互相唏嘘,可惜时光不再重来。
感慨了半天,靳薇薇叹了一口气,“我之前的案子估计你们也不感兴趣,可你们感兴趣的事情,我也不会说,说了我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不说,也就死我一个人。
所以,张队长,谢谢你陪我聊天,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只是,我的很多事情真的不能讲,而且讲出来还会给你们添加麻烦。
你们不像这个姓欧的,追了我好多年,他单身一个,死了也是了无牵挂,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