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黑暗的卧室里,许正的手机突然震动两声,一直呼呼大睡的他听到这点微弱的声音,瞬间惊醒。
他翻开一看,消息是李鸣声发过来的。
“罗士恺在天麓小区已跳楼身死。”
许正看到这一则消息又关掉手机躺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琢磨李鸣声发的消息。
他说罗士恺是跳楼而死,不是跳楼自杀,一字之差,代表的意思却不同,前者可能是走投无路,后者有自愿的可能。
难道是罗士恺潜到夕阳区天麓小区是想报复孙传斌一家人?
结果被保护孙家的特警们抓个正着,结果他不想被抓,跳了楼?
许正心里又暗自摇头,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些难以理解的地方,孙传斌一家人,特别是孙茜愿意指证罗士恺的事情已经被录了口供。
有视频,有笔录,现在再去报复人家,又消灭不了证据。
难道罗士恺费那么大周章跑到夕阳区,只为报复孙茜?
许正觉得身为侦查员的罗士恺应该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杀孙茜纯属满足自己复仇的快意。
可他要想复仇,最大可能应该是报复闫老,谁让这个老头不好好工作,天天泡在档案馆。
要是没有闫老的坚持,许正还真不会接触这个案子,那么案子应该就破不了。
所以他应该排在第二位。
没想到让警方担心半天的罗士恺竟然以这种方式结束了命案,还是在天麓小区,那儿最高才六层楼,他都能摔死。
看来他的跳楼而死不单单是字面上的意思。
只是他现在一死,案子的真相没有办法大白于天下了,杀死杜美娟的真凶到底是罗士恺还是他父亲罗军。
现在这世上知道真相的只有罗军和刘彬二人了。
许正觉得这里面不会简单,但苦于现在掌握的信息不足,琢磨不透这里面的关系。
所谓虎毒不食子,常理来说,应该是罗士恺自首举报自己的父亲罗军为杀人凶手。
而罗军呢,应该来自首把所有罪责担下来。
可事实偏偏相反,这是许正不能理解的事情,听着床上两大一小三人的均匀呼吸声,易地而处,他会不会替嘟嘟担下所有罪责呢?
这个问题许正想了许久都没有答案。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起来,看到睡在床中间的嘟嘟自己裹着一个小毯子,很是香甜的样子。
他笑了笑,到底还是女孩子温柔,睡的安稳。
奶奶经常说他小时候一天四季都不爱盖被子,每天睡觉和打仗一样,父女相比,还是嘟嘟更让人省心。
再看韩蕊,侧着身子虚抱着嘟嘟,看着就很娴静,而许红豆睡姿呢,真是有点辣眼睛,被子全盖在肚子上了。
黑丝包裹着滚圆的屁股,隐隐露出紫色的丁字裤,修长的丝袜美腿交叠在一起,似乎这样才能抵御空调的冷风。
许正扫了一眼不敢再看,急匆匆的换身衣服连饭都没吃,径直去了单位。
距离6.15号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第五巡视组的工作已经平缓许多,再没有天眼系统刚升级时候的忙碌。
而且与以往相比,工作量相对少了许多。
目前许正工作的重点是审核华东和华南十几省市报上来的A\/b级通缉犯名单。
至于抓捕那些潜藏的通缉犯工作,已经不是他的工作重点,毕竟新发布的通缉令,基本上很快便会有消息。
肯定不可能让通缉犯再像以前那种一藏便是十几年,甚至一辈子。
开完早会安排完工作,许正便把竹青喊到办公室,问她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
“组长您还不知道吧,罗士恺从天麓小区六楼楼顶跳了下去,而跳楼的位置正是杜美娟生前住的房间楼顶。”
接着竹青详细描述了罗士恺跳楼前后的所作所为。
原来他并没有去找孙传斌家人报仇,而是偷偷潜入天麓小区,径直爬上楼顶,然后往天台边上一坐。
他也没有遮掩,坐在天台上的身影在凌晨的晚上很突出,很快便被隐藏在小区的特警发现,接着几位特警迅速赶到楼顶。
试图抓捕嫌疑人。
只是罗士恺当时坐的位置非常危险,他身子往下一歪便能直接掉落下去,而且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拎着一瓶白酒。
时不时的喝上一口。
身子前方他还用正燃放的三根香烟摆场上香的样子,嘴里咕咕的念叨着什么。
可惜特警当时只顾得喊话,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罗士恺一点儿都不在乎特警是不是想抓他,等到香烟燃尽,他一秒钟都没犹豫,仿佛坐着睡着了,一头栽了下去。
可惜天麓小区挨着大楼边上全是水泥地,他掉在地上的时候正好摔倒头,结果是当场失去生命。
“组长,你说罗士恺跳楼前,还特意摆放三根香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给杜美娟上香求原谅,还是他自己想跳楼敬拜神灵?”
许正也搞不懂他这种操作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对杀死杜美娟表示歉意,对了,他跳楼时间是凌晨二点左右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表示歉意的可能性更大。”
杜美娟死亡时间正是凌晨一点到二点,不过许正心里觉得罗士恺如此做不太可能是赔罪,以命抵命。
因为这个人是一个非常自傲的人。
这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会给自己杀死的人而低头认罪,更不可能为赔罪而故意来天麓小区自杀。
“尸检了吗?”
竹青不解,愣住了,“组长,这种人尸检结果还用在意吗?”
许正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猜测,而是打给了李鸣声询问尸检结果。
可惜现在结果还没出来,电话那头的李鸣声似乎猜到许正的用意,询问道:“小许你是不是觉得罗士恺的行为很古怪?”
许正把自己认为不正常的地方说了出来,最后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总觉得罗士恺是故意如此,是故意把自己当成杀害杜美娟的真凶。
我有一种感觉,他如此做的目的是为了遮掩什么。”
刑事案件的嫌疑人尸体,警方是不用得到其父母或者妻子儿女的签字,便有权利做尸检,但尸检结果不可能出来这么快。
李鸣声想早点结束这个案子的侦查工作,便提议,“我现在让人调查一下罗士恺的体检报告,看看他是不是得绝症了。
或者还做其他违法乱纪的事情,比如杀人。”
现如今调查一个公职人员的病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俩人没等多久,便查到罗士恺在301总医院做的检查。
肌萎缩侧索硬化,简称渐冻症,一种现如今依然没有特效药的绝症。
但可以使用药物延续生命。
如果能延续到六七十岁,那么也算不上什么绝症了,但这样治疗要花费大量金钱,而且病患的生活质量并不太好。
许正可以想象,如果自己得了这种病,不可能治好的情况下...
而罗士恺估计就是抱着这种心态而跳的楼。
“小许,你说杀死杜美娟的凶手有没有可能不是罗士恺,而是罗军?”李鸣声看着罗士恺的病历唏嘘不已。
这样一来,之前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也能解释的清楚了。
许正长叹一声,怪不得昨天晚上罗军来自首的时候,一脸灰败,仿佛他自己才是真凶一样,或许他儿子代他顶罪才是他备受煎熬的重要原因。
“李大队,如果事实真相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咱们可能找不到证据了。”
李鸣声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现在罗军和刘彬的口供一致,罗士恺畏罪自杀,孙茜作为目击证人,只能证明他们三人去了杜美娟房间。
罗军妻子兰玉盈只能提供罗军案发时间不在家的证明。
所以,你担心的事情真有可能发生。”
对此许正也是束手无策,“李大队你们应该搜查罗士恺三人居住的地方吧,有没有找到关于杜美娟案子的线索?”
“没有,三个人,包括孙传斌都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也没有留下一点涉及赵美娟的事情。”
“既然如此,还请您继续派人调查吧,我等到下班抽空再去闫老那里。”
挂断电话之后,许正无语的站起来,把刚才俩人聊天的内容简单告诉竹青,吩咐道:“你去和裴天石讨论一下。
看看从哪里入手,咱们能找到案子的真相。”
等到竹青出去,许正抓紧时间处理完几份文件,没等下班便先去了闫老那里。
此时闫老已经得到消息,正坐在档案馆他的办公桌前研究着这个问题,看到许正急匆匆过来,他招手道:“看你急的满头汗。
这个案子就差临门一脚,你急有啥用?”
许正嘿嘿一笑,部委虽然与市局不远,但大夏天跑过来,不出汗是不可能的,现在钻进空调屋,真是舒坦。
“明天就是周末了,我准备回长明一趟,这不抓紧时间把这事搞定,省得留个尾巴。”
闫老又看了许正一眼,这才重新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刚来京城工作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月,“你帮着我们搞定这个案子。
给你放假不是应该的事情吗?
如果你们领导不批准,我去帮你说。”
许正哈哈大笑,“这事可不敢劳烦您,我这次回长明是准备给孩子上户口,其实我不回去把证件寄过去也行。
但我在长明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我听说你准备在京城买房,按我说,等你明年借调期满,正式调入部委之后,可以运作一下,给孩子上京城户口嘛。”
许正摇头,“这事先不急,其实我觉得对孩子的培养没必要一味的给她最好的,我也给不了她最好的。
您看那北海小学,像我这样的,一点儿资格都没有呢。”
“都挣优秀,哪有这么多优秀,算了不说这个。”闫老苦笑两声,接着说起正事,“你看要不要咱们先从刘彬这个人身上下手?”
刘彬,京城某旅游学院毕业,大专,毕业后做了导游,凭着一口流利的京腔,在导游界已经逐步崭露头角。
不过他现在还是打工人,前途未卜。
和孙传斌还有罗士恺两位发小相比,他的前途算是最差的,当然,这只是现在,也许三十年河东也说不定。
作为导游专业的学生,刘彬在大学期间便已经开始接触这一行,甚至经常做“野导”,就是没有上岗证的导游。
算是接私活挣钱,然后在校期间走遍了大江南北,涨了不少见识。
昨天能审讯出来他的口供,许正估计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他知道瞒不住了,早交代早沾点便宜。
第二个原因可能是他有把柄在罗军手里。
故意按照罗军安排的真相,在审讯的时候告诉警方。
“我觉得有点难度,但可以一试。”许正到最后还是同意闫老的提议,其实俩人都明白,刘彬如果真要和罗军演戏。
那么他真不会告诉警方真相。
闫老扔掉纸制的卷宗,把老花镜放到眼镜盒里,“走吧,咱们去重案大队,看看他们调查的如何了。”
俩人赶过去的时候,李鸣声正组织重案大队所有在家侦查员讨论这个事情,大家各抒己见,但都没有人有把握让罗军和刘彬二人说出真相。
李鸣声让樊钰给闫老二人交代今天调查出来的新情况。
其实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许正对罗军家的财产情况很感兴趣。
这个人在与兰玉盈结婚之后,并没有获得上亿的财产,因为当年富婆官司胜诉当庭释放之后,人家就有了移民出国的心思。
结果富婆一出国,并没有留给自己女儿太多钱。
原因也很简单,钱都给了兰玉盈,那么她就不安全了。
不过这些事情与本案没有太大关系,许正只是看了两眼便放在一边,真正让他感兴趣的还是关于刘彬的调查。
原来这小子还真有把柄落在罗军手里。
刘彬从小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主,他年少的时候做过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被人告上法庭也有三次,最近的一次是在六年前。
他被自己一个同行告上法庭,说他涉嫌强迫罪。
结果最后庭审的时候,刘彬拿出新的证据证明自己是被冤枉的,而给他打官司的律师,正是罗军的同学。
不过真正让许正感觉有意思的不是帮刘彬打官司的律师。
而是五年前状告他强破罪的女人叫官月儿,和隐杀榜第二十名的官月儿是一个人。
许正正愁该如何正大光明的开始调查官月儿这个人,没想到这次两个案子嫌疑人碰到一块了。
果然之前他选择京城的隐杀榜名单是正确的,也幸亏他这次没有拒绝给闫老帮忙。
“李大队,刘彬五年前的官司,你们这里有详细资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