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朱元璋正准备在郭宁妃的寝宫安歇。
却在这时,有太监的声音传来道:“陛下,句容知县许思,有奏上报!”
郭宁妃闻言不悦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没看陛下已经准备就寝了么?”
倒是朱元璋一听是许思的折子,赶紧道:“是我吩咐,但凡许思上奏,一定要第一时间给俺过目,怨不得他等!”
“陛下!”
郭宁妃幽怨道:“你这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不如今夜就别再理会那些公务,安心歇息?”
朱元璋嘿嘿道:“安心歇息也不是不行,不过此折,估计跟你亲孙子有关——宁妃你确定你不想听听是什么事?”
“跟辉儿有关?”
一听这话,郭宁妃顿时正了神色,让太监赶紧送进来。
“蓄库之坝,发徭一万便能半年建成,简直是天方夜谭!””
在旁看完奏折内容,郭宁妃没好气道:“辉儿年幼有此提议也就罢了,可陛下你经常跟妾身提起许思,想来也该是一方贤臣,可没想到他居然也跟着辉儿一起起哄,简直胡闹!”
要正常情况,朱元璋怕也觉得许思是不是脑子昏头了,才会相信朱肇辉半年就能筑成水坝一事。
但联系到朱肇辉拒绝封地,拿上好王庄换蓝玉船山贫瘠封地。
走之前还给郭宁妃写了不同的两封信之后,朱元璋就不得不多想一些了。
毕竟朱肇辉不傻。
要一件事他是意气用事信口开河,还有可能。
但这些天,他所有的是却桩桩件件,全都如此……
要说都在信口开河,怎么也说不过去。
当然了,最让朱元璋觉得自己还是该宁可信其有,而不可信其物的,还是许思在奏折中提到的关于那水坝的尺寸。
长里许,高十丈!
虽然具体没提多厚,但既然能用来蓄库容水,其强度比之金陵城墙,应该只强不弱。
建成如此水坝,从头开始居然都只需要半年——这要是真的,要用在现在让他头疼不已的金陵城墙的修筑之上……
那不是得节省现今城墙十数万人十数年之功?
光是想想,朱元璋便意动不已,毕竟那可意味着至少能节约数百万两银子啊!
“陛下,你就光想着银子!”
郭宁妃没好气的道:“这摆明了就是不可能之事,陛下你要答应,万一辉儿到时无法完成,那不是……”
“他要完不成才好呢!”
“毕竟俺现在是抓心挠肝的想收拾他却找不到机会!”
“他要不能完成,俺到时候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收拾他出气了!”
心里这般想着,但面上朱元璋却是不为所动,冷哼道:“宁妃你别忘了,肇辉虽然是你孙儿,却同样是俺老朱的孙子——你难道就对老朱的孙子这么没信心么?”
“……”
郭宁妃无语的盯着朱元璋,心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不可能瞒过郭宁妃的朱元璋便干笑几声,语重心长的劝道:“我承认我是对这孽障不爽久矣,不过同时,我也是真心希望他所言如此大坝半年完工的确能行,毕竟你特知道若真如此,那对于我大明意味着什么……
所以我向你保证,万一这孽障即便真的是信口开河,但只要办法有半点可取之处,朕也最多小小训斥一番,绝对不会重责于他,这总行了吧?”
“君无戏言!”
“朕,一言九鼎!”
翌日,早朝。
在听文武百官汇报了各种事务,以及北伐军进程等等相关,确定没有什么别的事之后。
朱元璋这才将朱肇辉提议发徭一万的事说了出来。
“鲁王提议?”
一听是朱肇辉提议发徭,胡惟庸第一个跳起来反对,表示朱肇辉提议发徭,肯定是为了修筑王庄。
要一般藩王修筑王府发徭也就罢了。
毕竟其王府所在,大多边关。
筑城也可为守边所用。
但鲁王府就在句容,金陵之旁。
金陵诸军拱卫,安全无虞。
在这种情况下发徭筑城,除劳民伤财之外,可谓毫无益处。
“若真是为王府发徭,那么无需左相提醒,朕都会第一个反对!”
朱元璋笑眯眯的道:“不过鲁王此次提议发徭,可绝非为王府,而是为了船山之地灌溉所需,提议发徭筑坝蓄库!”
看着朱元璋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胡惟庸一时语塞。
唯有陈宁接茬,表示筑坝蓄库虽是好事,但终归工程浩大。
且船山所在,现在小半数皆为鲁王王庄所在。
鲁王提议发徭,怕未必全为百姓,难逃为王庄利益考虑的嫌疑。
因一己私利,便劳师动众,实在欠妥,希望朱元璋能慎重考虑。
“若真需要数万穷数年之功……”
“那么不劳陈御使提醒,朕也会第一个反对!”
朱元璋道:“朕之所以提起此事,乃是因为那孽障说他有办法,能将此坝于半年筑成……”
“金陵城墙发徭十五万,距今已十年,所建成城墙也不过二十余里,年不过两里许!,”
“他长里许,高十丈的水坝,发徭万人,便可半年筑成?”
众人闻言,纷纷表示不可能,希望朱元璋千万别听朱肇辉信口开河。
“朕也担心他信口开河,可他言之凿凿!”
朱元璋道:“所以朕怕万一那孽障说的是真的,朕要不答应,岂不是让那孽障本可以造福天下之功,尽皆埋没么?”
听到这话,别说是一般官员,便是胡惟庸陈宁等都不敢在过多说了。
毕竟他们也很清楚,万一朱肇辉真能做到,那意味着什么。
不过虽然不再反对,却也没有人支持。
朱元璋不得不将目光看向汤和道:“汤爱卿,你以为如何?”
最近些年,除了经常私下表忠心之外,汤和已经很少在朝堂表达什么意见了。
但此刻朱元璋已经点了他的名。
再加上朱肇辉还是他外孙。
汤和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鲁王虽然年幼,但从上次献药一事可以看出,其绝非什么信口开河之辈,所以臣以为,陛下该可放胆,让其一试!”
“放胆一试,说的轻巧!”
“信国公现在可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
胡惟庸冷哼道:“发徭一万,每日靡费至少数千两白银,万一此事不成,那就是数万十数万两白银……这么大的损失,信国公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要一般情况,汤和也就缩了。
但现在有朱元璋撑腰。
再加上胡惟庸步步紧逼,汤和也是来了脾气,脖子一梗道:“十数万两白银的损失是不小,可要是鲁王真能成功,所带来的利益又何止数万十数万两白银能够衡量——既然左相如此肯定鲁王无法完成,不知左相敢不敢与汤某打上一赌?”
“此等大坝半年筑成,绝无可能!”
“既然国公你都敢赌,我胡惟庸又有何不敢?”
胡惟庸冷哼道:“不知国公你想怎么个赌法?”
“简单!”
汤和道:“如若能成,此次发徭靡费,由左相你负责,如果不能,一应损失,我信国公府一力承担,如何?”
发徭一万,人吃马嚼,一天少说也得一千多两银子。
半年下来,那可就是十几万两啊!
听到这话,胡惟庸面皮抽搐,心说姓汤的,你特么至于玩的这么大么?
但看到汤和那一脸你敢还是不敢,朱元璋在旁眼光灼灼的模样。
胡惟庸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有何不敢!”
“既然如此,朕就帮你等做个见证!”
朱元璋哈哈大笑道:“半年之后,咱们且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