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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阿哥出了五贝勒府,本打算去礼部衙门的。

将要到棋盘街,他就调转了方向。

不能这样回去。

五阿哥可不单单是五阿哥,后头还有太后跟宜妃,再往远了说,还有九阿哥跟十阿哥。

要是五阿哥记恨了自己,那日后……

三阿哥直接去了理藩院衙门。

扑了个空。

他拍了拍脑门,凭着九阿哥那小身板,今天往返了海淀,不回家躲懒才怪。

他就往九贝勒府去。

到了九贝勒府门口,他翻身下马,没有直接叫人叩门,而是左右张望。

四座皇子府……

比邻而居……

这是占着地利,要是自己的王府在这里多好……

想到这里,他嫌弃地瞥了八贝勒府一眼。

八阿哥当时挨着老四建府、后头又鼓动九阿哥跟十阿哥过来,就没存好心,这是存了“结党”的心思。

幸好有个郭络罗氏拖后腿,要不然说不得还真让老八算计成了。

三阿哥收回视线,叫侍卫叩门。

等到崔百岁听到动静开门,认出是三阿哥,一边打发人往里传话,一边恭恭敬敬将人请到客厅。

这位身份尊贵,还是主子兄长,怠慢不得。

三阿哥看着茶几上的摆着四盘饽饽,就觉得有些饿了。

这是到饭口了。

他拿了一块饽饽又放下,不吃这硬面饽饽,还是空出肚子吃好的。

九阿哥得了消息,有些纳闷,跟舒舒道:“爷心里‘砰砰’直跳,这位可不是闲着乱逛的人。”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以老三的行事,真有好事儿也不会便宜了兄弟,那就是没有好事儿了。

舒舒有些担心。

随着三阿哥名声日盛,说不得要开始拉拢兄弟。

他没有同母兄弟,在诸弟中,倒是九阿哥这个连襟还亲近些。

舒舒就道:“爷还是先去看看三爷来意,若是交好拉拢的,爷心里有数就好,爷跟他一样的身份,只是年岁小,爵位才低一级,面上过得去就行。”

九阿哥猜测道:“难道是想要问嫔母挪宫之事,那也问不到爷啊,直接去内务府问十二阿哥多好……”

别的,他也想不到什么原因,带了疑惑去前头客厅了。

三阿哥喝了两盏龙井茶,肚子里刮油,越发觉得饿了。

眼见着九阿哥进来,他就道:“到饭口了,有什么吃的,叫膳房上些,垫巴垫巴……”

九阿哥哭笑不得,道:“敢情您贵客临门一回,是来蹭饭的?!”

三阿哥道:“这不是正赶上了么?”

九阿哥也没有用午膳,就吩咐何玉柱去膳房传菜。

少一时,何玉柱带人提了膳盒过来。

今天中午主菜是山药炖排骨,红焖泥鳅、还有桃仁拌芹菜、韭菜炒鸡蛋、枸杞玉兰片与爆炒腰花。

配的是杂粮粥跟玉米面窝窝头。

三阿哥目瞪口呆,道:“你们平日就吃这个?”

有肉有菜,不能说不好,就是看着不大对劲儿。

九阿哥这才看清楚菜色,神色有些不自然。

福晋也真是,自己好好的,哪里就需要补了?

三阿哥醒过味儿来,忍不住望向九阿哥腰下。

九阿哥见他不稳重,带了不乐意,道:“您这是往哪瞧呢?”

三阿哥轻咳了一声,道:“九弟,不可逞强,‘一滴精十滴血’,还是身体紧要……”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您就甭操心了,这些药膳是应季的,也不都是补肾。”

就算是补肾的,又怎么了?

这都是福晋对自己的关爱。

哼!

三阿哥摇头道:“你还年轻,都有了四个孩子,急什么,涸泽而渔才糊涂……”

九阿哥忙摆手道:“停停停,您也是当哥哥的,别操心弟弟房里事儿了,还是说些正经的!”

三阿哥听着,嘴巴里发苦,食欲都减了几分,立时提了筷子,道:“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九阿哥无所谓,就跟着提了筷子。

泥鳅是吐过两日泥,又在鸡蛋液里浸泡过的,吃着一点土腥味儿都没有。

九阿哥吃了好几条。

还有腰花,也收拾得干净,吃着爽脆。

三阿哥见状,也食欲大振,奔着两道肉菜来了。

等到吃得七七八八,三阿哥撂下筷子,才道:“这看着都是小菜,吃着还挺清爽,比炖鸡炖鸭下饭。”

诚王府的膳房,跟着宫里来的,多是例菜。

每日里炖鸡炖鸭,吃着肥腻。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我们府的膳食,都是应季进补,应时滋补,我福晋费了心思的。”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带了羡慕道:“‘苗好一半谷,妻好一半福’,咱们兄弟中,你是有妻福的……”

九阿哥想要点头,随即想到这个有拉踩之嫌,容易遭人嫉妒,就道:“一样,一样,哥哥们也都是汗阿玛指的福晋,没有不好的……”

三阿哥吐了口气,道:“没有旁人在,九弟也别说这些虚话了。”

九阿哥道:“都是真心话,我跟嫂子们打交道的少,可我福晋打交道的多,提及嫂子跟弟妹们,尽是夸的,就没有半个字不好。”

他说得真真的,三阿哥也就没觉得他扯闲篇,只道:“那是弟妹性子好、会说话,不出恶语……”

九阿哥道:“都是岳父岳母教导的好,不单我福晋如此,我那几个小舅子,也都是老实人。”

三阿哥点头,跟公府那边的爷们相比,都统府的子一辈看着倒是个顶个的老实,没听说有什么不好的。

吃饱了犯困,眼见着三阿哥不说正事儿,九阿哥就犹豫着要不要端茶送客。

还好,三阿哥总算想起了来意,跟九阿哥诉起苦来。

“看着老五恼,我这心里也难受,谁会想到会有那样恶果?我折了嫡长女,还连累了亲侄儿,就是汗阿玛那里,也记了我一笔,田氏虽生了阿哥,可是已经废了,汗阿玛说了,不管是男是女,都不许封爵……”

三阿哥端着茶盏,想要喝酒了。

午膳没上酒水。

九阿哥收起了漫不经心,带了不忿,道:“难道五哥不应该恼?也就是五哥厚道,总想着三哥、三嫂丧女可怜,换了是我瞧瞧,早闹上郡王府了!”

不捶三阿哥一顿才怪。

三阿哥:“……”

“再恼我也是应该的,可要说存了坏心,那叫老天直接劈了我,事已至此,我竟是不知该怎么赔罪……”三阿哥带了几分无奈道。

他跟老五年岁相差不大,从小也是一起在上书房相伴长大,说起来比其他兄弟情分要深,没想到会有这样嫌隙。

九阿哥见他这样很是不待见,道:“怎么赔罪?这都过去小半年了,您才想起了赔罪?被你们两口子牵连的,五哥家往后就没了太平日子,又是不许第二个孩子入上书房、又是指婚侧福晋的,不都是因这个而来么?”

三阿哥在脸上狠狠地摩挲了一把,道:“早先没想到后果这样严重,只以为出了花就好了。”

那个上书房的事儿,他早先真以为是对自己的惩戒。

后头猜到那边的小侄儿有不好,可还是存了侥幸。

谁能想到,熬过了天花还能不好?

本顶多就是脸上多些麻子,对男孩来说也无伤大雅。

三阿哥没有想到癫痫上,而是想到了烧坏了脑子。

小儿高热,最多的后遗症就是烧成了傻子。

对皇家来说,这就是“丑闻”,肯定要遮掩。

否则外头提及了,少不得又借此来攻讦皇家被“天谴”之类。

他面上多了沮丧道:“我宁愿赔个儿子给老五,可是老五不缺儿子,只缺嫡子……”

九阿哥道:“您这不是心里挺明白么?事已至此,说这些虚的也没有意思,您想要赔不是,也得来点儿实在的。”

什么铺子、皇庄,拨出来一部分赔过去,保障小阿哥日后生计,那才是诚意。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这……”

但凡是庶子,都好拿了庄子、铺子赔罪,可那是嫡子,不是钱财能弥补的。

真要提银子,反而是小瞧人。

九阿哥轻哼一声,还真是不让人意外。

但凡是个舍得割肉的,也就不是三阿哥。

三阿哥嘴巴越发苦,端了茶壶吩咐何玉柱:“酽酽的,再来一壶!”

何玉柱应着,下去又泡了一壶茶端上来。

三阿哥喝了,脸上带了犹豫,道:“要不,我买几盒‘衍子丸’给老五?还有我之前炮制的虎鞭酒……”

要是五阿哥再有个嫡子,那是不是此事就能翻篇?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

这个哥哥脸上聪明,实际上是不是傻?

御前指了侧福晋给五贝勒府,那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

三阿哥还在喝茶,没有看到九阿哥的诧异。

他在想田氏跟一双儿女。

最迟出了月子,就要送田氏去庄子了。

老五有了嫡子的话,或许能时过境迁;自家这里,却是没有办法翻篇。

大格格一条人命横在中间,三阿哥也不放心三福晋照顾一双儿女。

谁也不是圣人。

内宅之人,不是对孩子下手才是害人;嫡母不待见,想要磋磨两个孩子,有的是法子。

三阿哥如丧考妣,九阿哥都不想损他了。

眼见着三阿哥一杯连着一杯喝苦茶,九阿哥直咧嘴。

这是“借茶消愁”?

上好的龙井,就这样给糟蹋了……

三阿哥喝光了一壶茶,去了一趟净房,就回礼部衙门了。

九阿哥回了正院,说了跟三阿哥之间的对话,跟舒舒道:“老三到底是什么意思?爷寻思了一下,怎么瞧着他像是让爷传话的?”

舒舒想了一下,道:“我听着也像,这是怕五哥心里记恨……”

实际上御前给三阿哥惩戒,对五阿哥来说,毫无意义。

九阿哥皱眉道:“都三十来岁的人,有时候怎么不着四六,爷提议让他拨些产业赔给五哥,他惦记着的居然是‘衍子丸’跟‘虎鞭酒’,就算五哥再生嫡子,那也不是前头那一个啊……”

舒舒点头,想到了七福晋。

七福晋当年长女病弱,就谋求第二胎。

五福晋要是能跟七福晋似的,在小阿哥出事以后,就好好亲近五阿哥,说不得都怀上第二胎。

那,真是破局之法。

对皇家来说,子嗣为重。

五福晋前面做的有不妥当的地方,可是只要她能生,生的多,那宫里的长辈为了皇孙跟皇孙女的体面,也会给五福晋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