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阿玉震惊了,就连王五郎也是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水淼竟这般行事。
阿玉笑盈盈道:“还真看不出来,原来你和水淼首领感情已经这么好了,只可惜,现下咱们的长辈都没在此处,若不是怕唐突了水淼首领,我倒想直接让崖鹰传信。”
“别。”王五郎连连摆手求饶。
“怎么难道是对方剃头挑子一头热?”阿玉收起了笑容,斟酌着说,“那五哥你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对方是女孩子,还是八方部落的首领,至少不能落了人家的面子。”
虽然她非常有意撮合哥哥的感情,可是感情这种事自然要讲究你情我愿才最好,强扭的瓜当然是不甜的了。
没想到王五郎却没直接拒绝,反而是红了脸,阿玉一看就知道这有戏。
只是没等到阿玉揶揄他几句,王五郎就鼓着腮帮子说:“行啦,这事我知道怎么做,现下还不怎么着急。”
别看现在大家都叫他王小将军,可是他到底来到军营的时间没多久。
凭借着一次两次的功劳获得了将军的头衔,自然是他应得的,可对底下的士兵来说,仍然还是有不少不服气的。
而且王五郎的志向并不只在于此,好歹自家妹妹已经把江塞的基础打好了,日后这里的水源清澈,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江塞说不得就是一块风水宝地。
现在正是好操作的时间。
不把这里治理好,立个大功,怎么好意思回去,又怎么好意思结亲呢?
正该好男儿建功立业的时候,儿女情长自然要放在后面。
更何况,水淼现在也并不如她说的那般轻松。
虽然八方部落都有她的亲眷撑腰,可是她到底是小女娃子,这些部落又不是凭借着人情就愿意拱手称臣。
王五郎将自己的种种顾虑同阿玉说了,阿玉便笑了笑,指着外头那些箱子:“既然人家送来了这些东西,想必也是有考量的,如果你对人家也有情意,就要好好思考思考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我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王五郎:“……”
你那算是什么过来人的经验,几岁的时候就给自己找了个对象,偏偏对方还娇宠着她。
反过来想,若是自家妹子这样上门向秦怀求亲,秦怀还考虑这个,考虑那的,他们王家人说不定一回头就把阿玉拉走了。
王五郎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抖了抖一身还没换下的盔甲,颇有几分烦恼。
不过眉眼里,到底也藏着那散不去的得意。
——水淼对他有意思呢!
他娘就不用愁他能不能找到媳妇的事了。
王五郎换了简便的衣裳,板着一张脸出去了。
阿玉也只当他是害羞,没去多问,自己转头去了府衙,把种田也带上,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得知阿玉可能开春后就要离开,都督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舍。
“明年开春要试种新的粮种,玉乡君到时不留下指导指导吗?”其实言外之意倒不是舍不得阿玉,而是舍不得阿玉会种田的手下。
阿玉经过了悦城一行后,很是学了些察言观色的本事,当即就笑着说:“且不论届时我走或不走,种田都会先留在这儿,待到明年新粮种收获,到时候若有什么难处,尽可以同他说。”
都督的脸上当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怎么好意思?——不若让种先生待到后年再说,定然不会亏待了先生。”
阿玉:“……总还要给其他郡留些活路。”
“也是。”都督暗暗想到,若是不出意外,自己此番怕是要升迁,到时候再把人从江塞申请到他的升迁地……
那也实在是太美了。
若是被其他同僚得知他这个想法,定是要直接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果真是人长得丑,想得倒美。
接下来的几月里,阿玉当真是兢兢业业,并没有插手太多都督府衙内的事,甚至连带着江塞内各种河道的清理工作,也渐渐留给了其他人,没有自己独揽功劳。
不止如此,阿玉还将那些可以净化水源的药水,大多都给了王五郎以及之后回到江塞的逍遥王,并且暗示王五郎可以和水淼联手,把那些神乎其神的药剂,尽量往神话上引,不要落人口舌。
他们的功劳已经够多了,这种有功高盖度之前的功劳,自然是不要叠太多。
明华二十五年,二月十七。
王传圆和小张氏来到了江塞,他们是从南河镇出发的,拉拉杂杂带了四车东西,等到了江塞之后竟然有了六车。
他们是接了王五郎的信,来向水淼提亲的。
其中有两车是给水淼的定金,一车是夫妻俩和随从们的换洗之物,还有小半车是给王五郎的。
“阿玉,那三车半都是你的,有一车是三婶给你做的干粮,都是一些好储存的东西,这些年你陆陆续续给了我不少菜谱,里头有不少都是经过菜谱研究出来的,你尝尝,虽然是一些没水分的干粮,但味道还不错,许多行脚的商人都在我们这里订购。”虽然已经是五个孩子的娘了,可是小张氏看见阿玉还是喜欢得不行。
有时候想想,当初为什么那么大方,应该让阿玉做她的孩子才是,一定把阿玉养得白白胖胖的。
当然也仅仅是想想罢了,毕竟四弟和四弟妹对阿玉那也是掏了心窝子的,若把这些话说出口,她都怀疑四弟妹会找她扯头发。
当然是欢天喜地接了:“好久没吃到三婶做的东西了,我还真是馋得不行。”
“喜欢就多吃一些,万宁城那边我也给送去了不少,你若是要回万宁城,这一来一去,倒也是刚刚好。”
“嗯嗯,我省的。”
阿玉说完话,夫妻俩这才去向王五郎细细了解未来儿媳妇的事。
得知对方是八方首领,小张氏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当下就有些愁苦。
王五郎心里咯噔一声:“娘,您不会是不同意了吧?”
“啊,那倒没有,我只是想着,你现在只是个小将军,若是人家要你入赘的话……”
王传圆在旁边接话道:“咱们王家不讲究这些,只要能有媳妇儿就行了。反正咱们孩子多。”
王五郎:“……”
夫妻俩不怎么在意,水淼那边就更不在意了,于是说着说着双方就当真定了亲,还商量着什么时候办酒席。
两方亲人说的热络,王五郎却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明明爹娘都已经答应了,为什么他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颇有几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感觉。
不过水淼还是善解人意的,只道:“现在你要建功立业,我也要收服其他各部族,我们一起努力,才能让江塞真正和平起来,到时候咱们可以不待在这个鬼地方,随便去哪儿都好。现在很不必担心这些啦。”
王五郎有些不明白:“我若是继续往上升,日后若不能戎马一生,便只能去朝堂上当个闲职,那时候——”
“不嫌弃。”水淼道,“你看我像那人吗?”
王五郎想说自己不是担心对方嫌不嫌弃,可话到嘴上,忽然忘了原本要说什么,只记得水淼的眼睛亮亮的,弯弯的,像一轮清澈的泉水,直直的,仿佛能望进自己的心里。
就这样吧,王五郎对自己说,就像阿奶曾经说过的那样,他们王家成亲要么九门当户对,要么就两情相悦,自己占了后一样,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至于其他的,等以后再说吧。
明华二十五年,三月初三,又到一年花朝节,此时在种田的帮助下,江塞又一次迎来了大丰收——赶在其他郡县都还未丰收之前。
都督就要乐疯了,只差抱着种田的大腿,感谢他助自己一臂之力。
最高兴的还是江塞百姓们,听这里风调雨顺,虽然绿法比之前规整了许多,他们失去了不少自由,但从此能够吃饱喝足,不必挨饿,也不再麻木冷漠,那是话本子里都不敢想象的生活。
因为规则重新制定,这里和谐许多,商人们也愿意到这里来协商,陆陆续续的,几条商路从这里开始,连接着包括西风国在内的诸多国家。
当初大力帮助阿玉的施粥和欧阳长径等人,也跟着赚得盆满钵满。
一个王家包子铺在这里默默开了张,王家的运粮队在这里露面,阿玉也趁机购置了不少铺子,甚至还在这里开了第一家女子书院。
书院的女先生都是江塞本地人,招收的女学生多少江塞那些贫苦人家的孩子,还有水淼从部落里挑选的机灵娃。
阿玉把铺子和书院连接起来,又请水淼和王五郎帮忙监管,把这里当做第一个试点,心里对未来的发展也充满了期待。
做完了这一切,阿玉也终于开始启程,要回到万宁城了。
在离去之前,阿玉本来还想给王五郎多留一点保命的东西,王五郎却拒绝了她:“哥哥总要自己成长起来,阿玉,莫让哥哥养成惰性。”
战场上刀剑无眼,且形势瞬息万变,自己作为领兵打仗之人,若是保命的东西太多,就容易忽略他人的性命,做出冲动的决定,长此以往并不是好事。
阿玉眨了眨眼:“好。”
在这一刻,阿玉意识到,五哥是真的长大了。
回去的队伍浩浩荡荡,除了随行的人和各种包裹,还有不少江塞居民送给阿玉的土仪,竟装了五六十车。
万城主本人倒是想跟着阿玉,可是她是要回到天子脚下的,自己这些人身份到底是敏感,也就不去凑那份热闹,仍然留在江塞。
本想着慢慢回去,但行进了十日后,阿玉就收到了一封崖鹰送来的急信。
——秦怀遇刺,命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