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煞老鬼是散修出身,早年间凭借一部鬼道功法踏上修仙路。
他这一路虽是以旁门证果,可着实阴损歹毒无比。
自打修炼开始,他就要养一只小鬼,此鬼名为【镪鬼】,须得以有根基的凡人的精血、生魂饲养。
何谓“有根基”?其实就是身具灵根者,他这一鬼修成,不知要祸害多少仙苗?
等到修为法力提高,凡人的精血之力远远不够,他就专找修士下手了。
数百年间,叱煞老鬼在各大正教地盘流窜,作案无数。据他自己所说,除了北苦冰原和外海,其它家被他祸害的够呛,在各大执法殿都挂影留名,“叱煞老鬼”的字号就是那时闯出来的。
不过他的修为止于金丹后期,自知结婴无望,大道断绝,他见时日无多,最后决定转做鬼修。
鬼修于阴中超脱,不入轮回,只要能扛过雷火之劫,寿元无尽。但有一样不好,须得弃去肉身。
叱煞老鬼在阿豺山开辟洞府,闭了死关。等他服下一粒珍贵的【凝阴丹】稳固元神,彻底放弃肉身,元神出窍,接下来就要渡过漫长的“养魂”阶段。
之所以选择阿豺山,是因为此地多尸煞之气,乃是鬼修炼魂所必须。
谁知道好死不死,偏偏坠魔峡谷闹魔灾,阿豺山成了战场,战事激烈,已经波及到他的秘密洞府,搞不好就会被人发现。
这时候是他魂体的虚弱期,虽然散功时元神可携带少量法力,但没有肉身很难与人斗法。
思前想后,他临时改了主意,决定先找具肉身夺舍,离开这里为妙。
贾道学不幸中招。
得到这具肉身后,叱煞老鬼很快发现降临修士的奥妙,发现只用极短时间就能筑基,不禁欣喜若狂。
“你不用这样看我,难道你没杀过人?我辈修真之人一旦踏上这条路,便不再是普遍意义上的人。可笑你还用世俗的眼光看待自己和你身边的修士,我问你,踩死一只蚂蚁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被贾道学那对鱼泡眼中射出的森冷目光逼视,乔木忍不住打个冷噤。
收留下此人,是认贼作亲,而且此人根本不避讳他的累累恶行,又有案底在身,搞不好有天大的麻烦;不留下他,那么贾师弟的牺牲便毫无意义,况且此人曾经是金丹修为,为己所用的诱惑也是天大。
贾师弟难道白白死了么?乔木发现自己动摇的厉害,悲哀,悲哀啊!
“我知你在担心什么,在正道眼中,我们这些修尸鬼道的是走了歪路子。哼哼,若是念头通达,大道顺遂,谁特么还修魔啊?”
“你说我是魔修,在我看来,你们才是魔修哩!修炼晋级比喝水还容易,你可曾体会修为不得寸进,那种无奈和痛苦?”
“你可知人自降生起,魔头就已入住。魔是什么?是索取,是欲念。一旦你有所求,那个魔头就在你耳边喋喋不休,怂恿你,蛊惑你,令你想尽办法,不择手段地去获得。修真修真,不过是去魔存真,超脱人世间所有,试问几人可以做到?”
他神神叨叨地自说自话,大概是闭关久了,终于找到倾诉对象。像是种自我开脱,又像是对前生的总结,还有对重续大道的兴奋之情。
“如果你有歪路子,能得到比别人更多,那你走是不走呢?”
叱煞老鬼突然发问,应是无心之语,听得乔木一愣。
万药合成算不算歪路子?血茧术呢?
肯定算,起码在正道眼中是这样。但乔木已经放弃了衣钵山给的那个资格,他连自诩为正道的立场都还没有,更没法评论是非。
“哈哈!”
老鬼突然神经质似的大笑,“说我荼毒生灵,邪魔外道,可那个我已经死了。如今的我改邪归正了,只想一心求问大道。这样的我,你要不要接受呢?”
……
“你留下来,以贾道学的身份。叱煞老鬼的事,只你我二人知道。”
盯着他的眼睛,乔木缓缓说道,“你在我门中干满三十年,之后你去留自便。”
“成,就怕你到时候舍不得让我走哩。”
老鬼毫无廉耻,他之所以肯来荒木,除了对老贾的许诺,还有对降临门派的好奇,再者,荒木门位置绝佳,一有不对,他还可以脚底抹油开溜。
既然做出决定,乔木不再纠结正邪之辩,与他商量起今后的安排。
贾道学擅长的外交、礼典事务,没法交给他做。虽然叱煞夺舍时融合了老贾的部分记忆,但两人性情相差过于悬殊。
乔木也不会白养这么个人,起码手头就有几件事能用到他。
一是自己的修炼问题,血茧术的隐患,斗法方面的不足,最好能和老东西学一两招厉害法术。
二是去死亡沼泽寻找高白鳝的下落,虽然也派人不少弟子去找,可毫无消息。
这种成名已久的魔头,路子肯定比自己广的多。
还有个令乔木心心念念的死对头,逃进死亡沼泽的那个何铁叟,要是能假老鬼之手将之除去,那再好不过。
三是答应替白家报仇那档子事,不过没那么紧急。
“你家的事倒是不少,不过阎王不差饿兵,你得容我缓缓。”
老鬼倒是没拒绝,大概在他眼中,这些都不算什么难事吧。
不过他夺舍后就一直在阿豺山打生打死,修为虽然在涨,但转换功法之后,就没怎么正经修炼过。
因此提出闭关一段时日,将现在的功法和从前的法术融会贯通。
乔木自无不可,安排他在藏经阁里修炼,顺便让他把门中秘传整理一遍。
传功传法的差事不好由老鬼出面,但可以让他先教会自己。
“你这血茧术我从没见过,炼气期就能施展出来,的确强的离谱了。以我的经验,嗯,定到四阶中品往上罢!”
乔木给老鬼演示了血茧术,想不到他得出这么个结论,令乔木吃惊非小。
至于那什么血种,老鬼也无能为力,只能让乔木自求多福。
不过尸鬼道也有类似邪法,身外化身噬主这种事很多。包括他以前饲养鬼物,既可以炼鬼取丹,也时时存在被镪鬼反噬的风险。
修真就是这样,你只要能不断强大,什么牛鬼蛇神,一概镇压就是。
大概是看出乔木眼中的一丝失望,老鬼咧嘴一笑,“掌门师兄,我这一声不白叫,你看看这些物事,挑一件当见面礼吧。”
他随手从储物袋里抖落出来七八件法器,把乔木眼都看花了。
金丹修士的身家,不是现在的荒木门可以肖想。别的不说,只要他随便拿出一件法宝,荒木门就算砸锅卖铁也买不起。
“这,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哦?哎,要不还是你帮我挑一件呗。”
一件件查看属性太麻烦,乔木有些难以取舍。
“这件吧,我从一个儒门小辈身上得的,当时我已经是金丹中期,他就靠这玩意挡下我一击。”
他拿出一件背甲上刻满符文的青色乌龟壳法器说道。
“呃,那小子似乎有儒门总山跟脚,往后你要去了儒门地界,别轻易显露此物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