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还没来不及向仙姑讲这件事情。蛊王你就追上来了。误会,天大的误会。”
陈巧巧眼前急切地看着我,又紧张地对庙祝说,“老六,快把剪刀收起来。”
看得出来,她并不想事态恶化。
“哦?”
我皱着眉头,冷哼一声,“那,她刚刚为什么要暗算我?而且,还是你让她去找我。”
陈巧巧忙解释说:“仙姑命中有劫,身受重伤,只要找到如意郎君,才能过关。她不会害你。我见你尚未成婚,便想玉成好事,让你们结成一对恩爱夫妻。你是俊男,仙姑是美女,本就是天造地设一双璧人。”
“大娘,这小子太无理。何必啰嗦。捆起来再说,让他和仙姑洞房花烛。”
庙祝怒叫,话语极为粗暴。
他从边上冲过来。
黑狗狂吠数声,咧开嘴巴。
庙祝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停住脚步,眼神极为怨毒地看着我。
“陈老前辈,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我只觉得荒唐。
那我来给一只狐狸疗伤。
我又不是一味药。
“若仙姑胡作非为,我等绝对不会烧香祭拜。我告诉你,附近的冤魂,都是仙姑超度的。”
陈巧巧往前一步,将一根木棍拿在手上,目光变得冷厉起来,“若是你不信我的话。那我唯有跟你拼命。你也休想进入老洞山寨的禁地。”
我心头一凛。
陈巧巧今晚与我斗蛊,只使用一对看家护院的绿螳螂蛊,攻击性的蛊虫还没有使用。
“老前辈。我让她吸一口阳气,半年都恢复不过来。你这样做,成全了仙姑,却是在害我。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谨慎后退,将黑伞收到身后,说。
陈巧巧眼神有些愧疚,说:“我用绿螳螂蛊试探过你。即便你与仙姑洞房,失去元阳之力。你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你体内有着独特的力量。你应该吞下过,大蝎子的内丹。”
“仙姑曾言,她的夫君,一定是身带帝魂之人。你恰恰符合这个条件。”
我有些无法确定,这是陈巧巧随口编造的谎言。
还是事实本就如此!
陈巧巧今晚找我斗蛊,的确是在试探我。
庙内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下来,又响起如怨如诉的哭声。
“这位胡家的仙姑,来老洞山寨多少年了?”
我眼珠一转,问。
“有五十年时间,她救过我的命。后来,她让我修建蚩尤庙。她自己就住在里面,从未害过人。若我有半句谎言,满门灭绝,白发人送黑发人。”
陈巧巧神情认真,不像是说假话。
难道,狐仙真的在等身带帝魂之人!
“揭开黑布,让我看看这位仙姑。”
我朗声说,“如果事情像你所说那样,我不会怪你。它只给我带路,冲撞之罪也可以免。”
陈巧巧迟疑片刻,移动苍老的身体,将神龛上的黑布揭开。
露出一尊两米高剽悍的蚩尤泥像,令人心头震撼。
不过,再剽悍的蚩尤神像,也无法令我下跪、动容。
我身上就带有三缕帝魂。
在蚩尤像边上,还有一个半米高的木雕小像,是一只狐狸。
木雕狐狸边上笼罩着一团黑气,只露出一双红绣鞋。
“鞋子都露出来,还不现身!”
我嘲笑地说。
目光又从红绣鞋转移到木雕狐狸上,我发现雕像所用的木材,与老家寨公羊面具以及残蝎神位的木材是一样的。
这就有意思了。
“还望少爷高抬贵手,放过奴家。”
那声音丝丝入媚,颇令人心动,红绣鞋从神龛上落下。
很快,一个穿着红嫁衣,披着红盖头,穿着红绣鞋的女子出现。
“你是狐仙?可有姓名?”
我问。
她应道:“我叫狐小仙。”
“为何此间会有黑气萦绕?怎么会有夜鬼哭?你也不要装神弄鬼,五大仙我见过不少。你赶快显形,披着红盖头算怎么回事?”
我说。
“好!”
狐小仙大喜不已,将红盖头掀开,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她脸型很小,长着一双桃花眼,颇有女人味,属于骨相极为美丽的那一种。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总之,很美。
“今年夏天,暴雨很大。从山上冲下来一块木板,十分古怪。我将它捡回来,雕刻成一尊狐狸小像。从那之后,便有黑色煞气,以及各种怨鬼来此哭泣。奴家受到感染,也时常跟着一起哭泣。”
狐小仙开口说。
雨季的确是有长时间的暴雨天气。
我心中一惊,难道是从蚩尤神庙下来的木材!
这种制作的面具与灵位,可以吸引煞气。所以,众多鬼魂就聚拢在这蚩尤庙附近。
狐小仙双目含情,楚楚动人地看着我。
我忽然想到,她为何要用山上冲下来的木材呢?而不用其他木材?
她是故意留一半话不说。
我一念至此,抡动黑伞,直接砸上去:“蛊惑人心!卖弄是非!”
狐小仙停在原地,并没有动弹,反而闭上眼睛。
我收住黑伞,距离她脑袋不到一寸,问道:“你为什么不躲开?”
狐仙说:“你是身带帝魂之人,我绝对不会躲避。再说,奴家已让你打了一伞,想躲也躲不开。我也知道,你见过奴家之后,绝对不会再打奴家。”
我笑了一声。
狐小仙明眸闪过一丝狡黠,语调一换:“陈巧巧,郭老六,你们到外面等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郭老六。
听到这个称呼,我心头倒是一颤。
不过转念一想,不止是风陵渡才有郭姓人,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缓缓地走出去。
陈巧巧又将庙门关上。
“五十年前,你如何到达老洞山寨的?你为何要把这种木头捡回来?我知道,你话留了一半。你现在说出来,不会有第三人听到。否则,别怪我辣手摧花。”
我盯着她,严肃地说。
狐小仙噗呲一笑,柔声细语地说:“小郎君,你可真是凶。不过,我不怕。你不会再打我。我看得懂你的心。”
我脸色一沉:“我叫冬生,别跟我耍二皮脸。回答我的问题。”
狐小仙嘟嘟嘴,说:“冬生小郎君,五十年前,我曾去过棺山,受伤后,就留在老洞山寨。棺山在你要去的禁地后面。木材是从山上冲下,应该是从真正的蚩尤神来的。”
说完之后,她又补充一句:“棺山的‘棺’,是‘棺材’那个‘棺’,不是升官发财的官字。”
我心中一凛,这么看来,蚩尤神庙应该在棺山之中。
“你到达过蚩尤神庙?”
我有些激动。
她摇头说:“我上不去棺山。只在山脚下就受重伤,耗费百年修为。到如今还是身受重伤,迟迟无法痊愈。甚至连神庙的影子都没看到。”
“为什么叫棺山?”
我问。
她说:“传闻蚩尤战败之后,运回的棺材,就堆在那座山上,就成了棺山。谁也不知道,棺山有多少棺材!”
我皱着眉头:“有老司以招魂术,画辰州符,再以赶尸法,将死在异地他乡的人运回来。根本就不需要棺材。你别忽悠我。”
我操起黑伞,重重敲击地面。
春芽跟我讲过,赶尸匠最早的起源。
蚩尤老爷兵败涿鹿,老司画符控万尸归乡。
将死在异地他乡的兵卒,制成行尸,带回苗疆。
“能制作成行尸,不说双手完整吧,至少双腿是完整。这样才能老司的带领下,回到家乡。”
狐小仙说。
我瞬间明白过来,双腿健全的人,可用画符控尸带回来。
但是,战争是残酷的。
在厮杀之中,会有很多人,失去头颅,没有双腿,身体残缺不全,甚至只能找回一双脚,或者某个部分。
这样的人,根本无法变成行尸,跳跃回到湘西。
这世上没有哪一位赶尸匠,能驱赶残肢穿越大山,跨越大江。
只能用棺材装着,送回湘西。
“也就是说,棺山之上的死尸,都是当年身受重伤,肢体残缺不全的苗疆男儿?”
我心中激荡不已,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