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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达·凯隐和符文之地大多数英雄一样,是个孤儿。

他生在诺克萨斯,幼年时便被征召入伍,编成了童兵。

长官说是帝国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没有帝国,像他这样的孤儿早就该饿死在贫民窟里了。

凯隐觉得长官说的很有道理。

毕竟他从记事以来就没见过父母。没人养过他,他的每一口饭都是靠乞讨、偷窃,靠着去大户人家的垃圾堆里“寻宝”挣出来的。

只有在进入军营之后,他才吃上人生第一顿饱饭。从小到大像这样养育过他的,就只有帝国。

所以,现如今他的人生存在意义就只有一个:作为帝国的武器,为了诺克萨斯而战。

“为了诺克萨斯!”

啪——

锐雯一巴掌扇飞了少年手里的断镰,顺便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凯隐微微一愣,等回过神时,他那一双没来得及发育的小短腿就已经悬空脱离了地面,无力地蹬起了空气。

身经百战的战士,和一个被当作炮灰使唤的孩子,两者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你们走吧。”锐雯单手拎着这个躁动不安的小鬼头,回头便对那些平民嘱咐:“快逃,逃得越远越好。”

平民们回过神来,很快便四散逃走。

“不,不准走!”凯隐愤怒大吼,又疯狂挣扎。

可他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锐雯的手。

“你老实一点。”锐雯正想安抚。

没曾想这小鬼竟然反身扭过头来,又毫无征兆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径直刺向她的心口。

“你?!”锐雯汗毛一竖。

她本能地用另一只手截住凯隐刺来的匕首,反手就掰折了他的手腕,又顺势将匕首刺回攻击者的咽喉。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多年出生入死的经历,早已在锐雯的肌肉记忆中形成本能。

面对敌人致命的攻击,她只会本能地以更加致命的招式加倍奉还回去。

于是不过短短一瞬,那匕首就反过来刺向了凯隐的咽喉。

少年的生命眼见着就要逝去。

“呀,别杀他!”直到一旁菲雅本能的惊叫声响起。

锐雯才蓦然惊醒,又险之又险地收敛住了这狠辣攻势。

可这匕首还是堪堪擦过了凯隐的脖颈,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鲜血汩汩而出,狰狞而又可怖。

一般人这时早该认清实力差距,要不逃命,要不认怂了。

然而凯隐却还是没有消停。他一手捂住脖颈上流血不止的伤口,一手颤颤巍巍地捡起断镰,在不断失血的痛苦中顽强迈步。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你打不过的。”锐雯叹息。

“为了诺克萨斯!”凯隐却似乎只会回答这句。

锐雯一阵沉默,她说:“可诺克萨斯只是在把你当炮灰。”

“胡说八道!”少年红着眼睛,一句也听不进去。

说着他有疯狂地挥舞着断镰,不知疼痛地冲了上来。

这孩子是一个天生的战士。

如果是原来在诺克萨斯军队里,锐雯一定会很欣赏他的执拗和疯狂。

可现在,她眼中却只有复杂难言的怜悯,感同身受的同情。

“这次别站起来了。”锐雯叹了口气,只好迎着拼命杀来的凯隐,错身一闪,又顺势一剑横拍,用剑身轻拍中他的膝盖。

虽然只是“轻轻一拍”,但这少年还是痛苦地捂着膝盖,毫无还手之力地倒在了地上。

锐雯提剑走了过来,菲雅也缓缓走了过来。两人站在倒地不起的少年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

“别为诺克萨斯卖命了。”锐雯语气复杂地说:“你还没看出来,你已经被你的长官抛弃了么?”

“闭嘴!”凯隐赤红着眼睛,不服输地瞪了回来:“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我是绝对不会背叛帝国的!”

锐雯探询地看向菲雅。

菲雅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蹲下身子,又将手伸进随身携带的包裹,像是要拿取甚么东西。

是要拿武器?还是绳子?她们要把我绑走?

凯隐终究不是真的机器,他还是会思考的。

终于,菲雅的手愈来愈近了。

她脑袋上尖尖的猫耳这时也仿佛成了狼灵的耳朵,成了死神的象征。

凯隐不怕死,可他还是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一个光荣的结束。

长官说了,帝国军人的死是光荣的。

千珏收不走他的命,冥府亦不是他的归途。他死后只会进入不朽堡垒的英魂殿里,跟万千战友们在一起,享受后世无数诺克萨斯人的崇拜和追捧。

“那么,来吧...”凯隐闭着眼睛迎接死亡。

可菲雅却只是把手伸过来,运用着她并不高明的魔法,施了一个效果尚可的治疗法术。

由艾欧尼亚法术激发的生命能量如同暖流,缓缓涌入了这个诺克萨斯少年咽喉处的伤口。

鲜血终于止住了。

他那苍白如纸的脸颊,也终于稍稍有了血色。

然后菲雅又拿出绷带纱布,为他细心地包扎起来。

“你...你做什么?!”凯隐瞪大眼睛:“艾欧尼亚人,为什么要救我?!”

“再这样下去,你会流血而死的。”菲雅没有回答问题,只是这样说。

凯隐沉默了。

然后,他张口就骂:“滚开!我才不要艾欧尼亚人的帮助!”

“唉...”锐雯无奈低叹。

她知道这种少年兵一旦被调教成功,就很难再恢复正常了。

哪怕是死亡,都不一定能让他们醒悟。

于是,锐雯又一次探询地看向菲雅。

菲雅是艾欧尼亚人。如何处置这个顽固不化的诺克萨斯士兵,菲雅应该比她这个诺克萨斯人更有资格决定。

“但你还有的救。”菲雅却只这么对凯隐说。

然后她便继续动手治疗。

锐雯也一阵动容。

她看着凯隐那尚且青涩稚嫩的面庞,想起他刚刚正在经历的“新兵试炼”,便仿佛又回想起了什么更久远的记忆。

“你愿意离开诺克萨斯么?我们可以收留你,给你饭吃,让你远离战争。”突然,锐雯这么问。

“不可能!”凯隐如同困在笼中的野兽,只是双目通红地骂道:“我就算饿死,在这里被你们砍下脑袋,也绝不会背叛帝国,去吃你们一口东西!”

“好吧。”锐雯又突然问:“你识字吗?”

“...认识!”凯隐下意识回答。

“你竟然认识?”锐雯有些意外。

“我长大是要当军官老爷的人。这些东西我在军营里自己就学会了!”

“那你读过历史吗?”

“当然。要当将军的人怎么能不学战史!”凯隐执拗地说。

他似乎没考虑过,从少年兵到将军的路有多么崎岖难行。这条路恐怕比锐雯走过的路还要艰难百倍。

总之,他一直都这么幻想着,并且坚持着为之努力。

他能打敢打,也认识字读过书。哪怕是在少年军团那么艰苦的环境下,他也把自己锻炼出来了。

“那就太好了。”锐雯也蹲下身子,悄悄往凯隐怀里塞了一本小册子。

这本册子曾经改变了她,也拯救了她。可惜,它来得太晚了。她失去的,欠下的,都已经太多了。

凯隐不明所以,只是愤怒地瞪大眼睛:“你干嘛?你往我身上塞了什么?”

“书,我们领风者的书。”瑞文说。

“你干嘛给我这个?”。

“因为菲雅说的没错。”不知怎的,锐雯看向凯隐的目光变得复杂难言:“你还年轻,你还来得及回头——”

“你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