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眉道人这么做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这些年下来,他大小也和妙光禅师斗过数场,还能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说的好听些,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说的难听些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就是连脸都不要了。
像是提前泄露题目这种事,那个老秃驴就很可能干得出来,毕竟这不就是他一贯的作风嘛!
黄眉道人先前故作大度的放手,为的正是这一刻。
我都把主动权让给你,在比试之物上动些小手脚,防止你作弊,这很合理吧?
镇纸,乃是镇压之物。
区区三个炼炁期的修道士,要是能透过乱成一团麻的天机,抽丝剥茧出这托盘中所盛之物,那就得问问老夫手中这把宝剑锋利不锋利了!
黄眉道人得意地看了妙光和尚一眼。
关系到两教之争,他怎么可能蠢到这个时候与人谦让!
只是黄眉这一手,苦的却是场上三个人。
孙沐恩把签筒摇到手抽筋,结果不是半天摇不下一根木签,就是签上的批语自相矛盾,一会儿可叹停机德,一会儿白云深处有人家,头都熬秃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李晏和素问也不好受。
素问和尚确实事先得了妙光禅师的提点,届时放在托盘中的是禅师一件贴身之物,可是天机被黄眉道人这么一干扰,隐约只能看见罩子下黑乎乎一片,再多就没了。
这让他往哪里猜。
佛珠?僧袍?木鱼?经书?
可谓是一团浆糊。
相比之下,李晏神情无疑显得轻松许多。
猜不出来?那就谁都不要猜了。
下场前他也得过黄眉道人提醒,若是那老秃驴在比试中动手脚,自己便会以一镇物扰乱天机,至于这件镇物是什么,却是没告诉他。
毕竟天机被扰乱的情况下,自己倘若还能清楚将那件镇物写出,未免有些不打自招。
黄眉道人也叫他直管发挥,能看出一点什么就是什么。
有镇物,有空门器物,发挥的空间很大,李晏心中登时就有了主意。
可李晏这么一动,慌得就是剩下两个人。
面前这位参玄道友可是实打实已经赢下一场,显然在占卜猜物这一项上胜自己远矣,若是输了这一场,那第三场可就连比的必要都没有。
孙沐恩回想起师父临行前对自己的叮嘱,眼珠子一转,趁着摇签的当口,神不知鬼不觉地默默诵念起咒语:
“天苍苍,地苍苍,五鬼在何方?”
话音刚落,一股阴风莫名在石坪上拂过,孙沐恩却是不管不顾,趁着众人被这道阴风吸引去了注意力,连忙狠狠在左手拇指咬了一口,随即又将手缩回了袖中。
顿时,一阵细密的咀嚼声从袖中传出来。
道人疼的满头大汗,不是为别的,而是以身饲养小鬼,每驱使,必要贡献出自己的血肉。
兴许是吃饱餍足了,袖中豢养的恶鬼突然停止了拒绝。
孙沐恩忍着剧烈的疼痛,心中却是一喜,这次居然只要了他三根手指头,比起之后师父许诺给他那些宝物,简直是不值一提。
随即继续默念。
“真人押来五方鬼,拘灵遣将显神通,拜请东方神通鬼,拜请西方神通鬼,拜请南方神通鬼,拜请北方神通鬼,拜请中方神通鬼……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此时李晏刚好落下最后一笔,吹了吹纸上的笔墨,似乎对自己的答案颇有信心。
孙沐恩术法也到了关键时候,见此端是大喜。
你的答案很好,下一秒,它是我的了!
随即,一口阴气朝着李晏所在的石坪呼过去。
心中登时升起警兆,李晏斜睨了孙沐恩一眼,突然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在他面前懂这些小计俩,当真是在自寻死路,五鬼虽隐蔽,可那股阴邪之气却是再怎么藏也藏不住的,而对付这些魑魅魍魉,李晏是再熟悉不过。
都不需动用降魔杵,大光相从脑后缓缓升起,道道祥光登时将五鬼刷出来原形。
“找死!”
李晏深吸一口,道袍都撑起好似蛙腹,随即作狮子吼状。
虎豹雷音带着一点纯阳之意,对于这些不上台面的小鬼,和被放在太阳下烘烤没什么区别,顷刻飞灰烟灭。
道术被破,孙沐恩也遭到了反噬,眼珠一翻,登时晕转了过去。
“孙沐恩取消资格!”
当着自己的面作弊,还被当场抓了个显形,就算他是圆光仙的徒弟,扶风子也不会留情面。
其实从一开始,孙沐恩的作为就全落在了大佬们的眼中。
可是斗法斗法,斗的不就是神通手段。
你使盘外招不被人发现,那就是你的本事,两位内景上师高高在上,自然不会为难一个小小的炼炁士。
《极灵混沌决》
可一旦被发现,就是你技不如人,那就活该被淘汰。
“哼,持国寺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呵!”
这时,灵珠子却是看出什么端倪,冷笑一声道。
与此同时,场上也响起一道声音。
“禀诸位前辈,小僧已经答好了!”
素问和尚拿起墨痕未干的竹宣纸,恭恭敬敬朝两位内景上师道。
而李晏只比他慢了一步。
“哦?”
扶风子取过素问和尚的答纸,看了一眼,随即古怪地把上面写的字念了出来。
“持国寺,素问和尚写,托盘内放有佛具一件。”
灵珠子要是没看错的话,此人的答案正和自家小师弟写的一模一样,那孙沐恩分明是在为此人打掩护,所以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出手。
素问和尚愧疚的朝李晏看了一眼。
他也知道自己这一举动不十分光明磊落,奈何这场比试不仅关乎自己的前途,还关乎持国寺百年气运,他也是身不由己。
方才趁着李晏注意力被孙沐恩吸引去注意力,素问和尚飞快地运用天眼通瞥了一眼他的答案,和妙光禅师告诉自己的可以说一模一样。
答案相同,自然就是比谁速度快。
李晏被孙沐恩拖住后腿,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足够他把答案交上去。
然而素问和尚忐忑不安对上的却是李晏哂笑自若的神色。
“贫道方才忘记和孙道友说一声,这一张不过是我的草稿罢了,真正的答卷则藏在袖中。”
说罢从袖中抽出一张纸。
“巽风观,参玄道徒写,托盘中有佛具一件,镇器一只,扰乱天机。”
话音落下,素问和尚再也维持不住那张苦脸,颓然地瘫坐在石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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