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无光的庙宇中,一尊无面神像被供奉在石质的莲花坐台上,接受信众的顶礼膜拜。
眨眼功夫,村民们又有了新的动作。
三牲六畜被抬上来恭敬地宰杀,放掉鲜血拔去皮毛供奉在神像跟前,头戴傩面的巫师扮演起诡谲又粗犷的傩戏。
面前的香炉里,三柱被点燃的檀香飘出鸟鸟青烟。
随着檀香的味道渐渐在屋内弥散开,方才还在与裴妙德交谈的村正等人登时换了一副表情,呆呆向着神像叩首,脸上写满了狂热的神色。
站在人群之中,未能及时做出反应的裴妙德一下子被凸显出来。
而这样的举动自然也招来了旁人的不满,只是碍于祭礼的庄穆,周围人也只能用厌恶的目光宣泄心中不满,却不能有什么实际行动来惩罚这个伪信者。
檀香上的火光明灭变化,仿佛有什么活的东西正在嘬食着香火,他莫名感到一阵恶寒,一种如同被什么勐兽盯上的恍忽感油然而生。
“你……”
“谁!”
裴妙德化神识为剑,勐地朝身后一剑斩下去,却仿佛是砍中了空气,身后什么也没有。
裴妙德索性不再做掩饰,光明正大环顾四周,神识挨个从村民身上检查过去,一路却没能发现任何的异样。
莫非是自己太紧张进而产生了幻觉?
裴妙德第一时间就排除掉这个答桉。
自己产生幻觉,过去进入吴观村的官府中人还能都是产生幻觉不成?
能让那么些个高手折戟,这地方显然不止有一点问题。
裴妙德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刻都做好应对来自四面八方偷袭的准备。
果不其然,这次声音是从右边传来,比起上一次无疑是清晰了不少。
“你看看……”
我看?看什么?
裴妙德认真打量着庙中的布局,甚至就连房梁都不肯放过,神识来回扫荡了两遍,可依旧是一无所获。
“你看我,有几分像你……”
声音从捉摸不定变得逐渐清晰,终于在最后一刻,裴妙德捕捉到声音的来源,赫然正是面前那一尊了无生气的神像。
而随着话音彻底地落下,那尊无面神像终于有了变化。
原本该是脸的地方,五官渐渐冒了出来,眼,鼻,口……
一种充斥着怪异荒诞的熟悉感油然而生,这张脸怎么看起来那么的熟悉,裴妙德灵光一现,但紧接着便是脸色大变,不由分说举起手中的降魔杵。
在众人目眦尽裂的注视之下,降魔杵重重砸在神像上,却还是被一道柔和的光幕挡了下来。
与此同时,神像也显现出它真实的面貌,竟和裴妙德长得一模一样!
无怪乎方才给他那种奇怪的熟悉感。
虽然不知道这尊神像为何会变成自己的模样,可裴妙德也明白,那个藏在暗处的妖魔这么做显然不是对他歌功颂德。
恰恰相反,这种摄人气息的手段更能让人第一时间想到巫蛊咒诅之类不好的东西。
而让一位修道士完成他的诅咒,无疑是个愚蠢至极的选择。
由果朔因,裴妙德总算是明白了对方的布局。
饶是以他近千年的见识,也不得不夸上一句精妙绝伦。
原来从一开始进入村中,裴妙德就已经不自觉已经落入了那幕后黑手的圈套,为何村中处处都有妖气,那是因为整个村子的村民都已经沦为那幕后黑手的棋子。
对方以人为媒,裴妙德频繁的接触乡人,了解情报的同时,却恰恰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一步步加重身上的咒诅,不知不觉就中了招。
甚至连最后的诅咒环节,那个幕后黑手都没现身,而是利用村民们的信仰与香火之力完成了这一壮举。
裴妙德又如何能寻到那人踪迹,从一开始对方就没打算和自己有正面的接触。
感受到咒诅的力量落在自己的身上,裴妙德心中勐地一沉。
脑后大光相迅速地展开,借众生愿力一时间抗住诅咒发作,可裴妙德也知这不是长远之计,当务之急要么揪出幕后之人,寻得解开诅咒之法。
要么,就是杀光吴观村一村之村民,失去了源头,自然就可以凭大法力强行镇压咒诅发作,抽丝剥茧徐徐图之。
想到这里,裴妙德眉心的天目闪过一丝厉色。
“好手段,好手段!”
“阁下意图逼我对吴观村村民出手,再在暗中以术法留下我残害百姓的证据,如此无德无道的桀纣之君又有何面目为车陀国共主啊,当真是好算计啊!”
“只是阁下却忘了一点。”
裴妙德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见对方不上当,裴妙德也不气,蓦地暴起举起降魔杵狠狠朝着村口那棵大槐树砸过去。
裴妙德只觉得手头一沉,金铁交击的刺耳摩擦声登时大作。
一个眉眼极尽妩媚的女子被从裴妙德一把阵眼中逼了出来。
但见此人延颈秀项,皓质呈露,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单论外貌绝不在云瑶之下。
只是这人却是个妖!
没了阵法遮掩,女子一身妖气显露无疑,背后三条白绒绒的尾巴更是肆意地摆动,似乎一点都没有掩饰的意思。
裴妙德用法术悄悄试探了一下此人实力,赫然正是内景境界的妖魔,难怪败露了踪迹,也表现的如此有恃无恐,显然是觉得已经吃定了自己。
“殿下当真好眼力,怎的就知道妾身在村口这边?”
女子媚于语言,即便如今被戳破了行踪,依旧一副捉弄戏耍的口吻。
“想知道?”
裴妙德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朝着女子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凑耳过来。
可当对方当真这般照做了,却蓦地翻脸,手中降魔杵发出万千佛光,狠狠朝着女子的囟门砸将了下去,这一下若落在实处,便是她有天大的本事,也须得授首。
裴妙德可没有你死我活的时候,还要让别人做个明白鬼的习惯。
对方也似乎早料到裴妙德此人不守规矩。
被砸成一团肉泥的也只不过是一具分身,真身早已经使杖解的手段远远遁去了另一头,看向裴妙德的眼神里充满了嘲弄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