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妙德自然不知道佛门和妖族的算计,或者即便是知道了,他也没有心思去搭理。
如今,他正为朝堂之事忙得不可开交。
若是依照过去的旧制,已经完全无法掌控大元日益庞大的疆域。
天始改制,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关头。
然而怎么改制,却成了大元时下最紧要的问题。
有的大臣提议分封宗室诸王镇守疆域,允许陛下的血脉子嗣操练军伍,戍边守疆,但很快这本奏章就被天始帝驳回。
分封诸王,大元只要出了一个怯弱的皇帝,用不了几十年,诸侯国就会变得和以前的穆辽、车陀无异,届时一切又会回到最初的模样。
无非是肉烂在锅里和外面的区别。
车陀数代君王的努力,就被这么一本薄薄的奏折毁于一旦。
天始帝将那个提议的大臣贬去大西北,让塞北的寒风好好帮这个蠢货醒一醒脑子。
除此以外,征战大食,狮俞,那些将领立下的赫赫战功也到了不得不赏赐的时候。
如此大的功劳,若是用公侯之位来衡量已经有些不合时宜,天始帝和太子商议后,决定改一改大元的勋爵制度。
在原有的公侯伯子男的基础之上,再加一个君。
为何不得封王?
只因大元在建国之初,就拟定下的第一条国策,非裴姓称王者,天下共击之。
毕竟在称帝前,裴洪俭的身份就是车陀王,既然他能称帝,其他被封王的臣子会不会也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开国之君尚可以压制,那后世微弱之君呢?
裴洪俭得替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绝了这个念头。
可是这样一来,那些功劳远超公侯的将领,又该如何封赏?
裴妙德想到一个办法。
封君。
前五等仅有勋贵之尊,食邑税收,只能由官府征收后再折合成银钱交到他们手中,勋贵对于封地并没有实际的权力。
封君则不一样,其不仅拥有食邑,还有一块不超过万户的实封,在这片土地之上,封君拥有等同于皇帝的权力,而且皇后必须出身于封君之家。
封君,是人臣的极限。
这样一来,王爵贵压众勋,但却只有名义上的尊贵,没有封地,就无法组建军队。
封君拥有自己的封地,但却失去大义,一旦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后族和宗室完全有能力及时将威胁扼杀在萌芽。
当然,为了防止二者结合。
宗室不得与封君联姻,若有违者,爵位和封地都会被皇帝收走。
即便真有傻子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他们的亲族只要脑子没问题,都会及时帮他们“自愿”斩断这一段孽缘。
父子俩只能为后人做到这个地步,剩下的,就不是他们可以掌控的。
可以预见,这一仗大元起码要多出五六位封君。
随着大元建朝,云岚国当代国主虽然很是不舍,但也算识时务,知道大势不可逆,自己就在大元朝的边上,早晚都会被人盯上,遂即主动向天始帝俯首称臣。
天始元年,云岚王云奕率国来降,上遂喜,诏封云岚君,世袭罔替,为万户之君。
没想到对方如此识相,天始帝便是千金买马骨,做做样子也要给云岚王一个厚赏。
……
天始元年就在一派喜气洋洋中过去了。
才过年节,方下过一场初雪。
偌大一座望京,仿佛一夜之间被素银覆盖,天地惟余莽莽。
经历了一年的休养生息,大元朝逐渐从厉兵秣马的状态中走了出来,欢快和喜庆的氛围充斥着京城的大街小巷。
新春佳节,年味儿正浓,家家户户手头还有些余钱,也乐得花闲钱。
不少彩戏唱班都跑来了京城,戏台子一搭,唱大戏的唱戏,好不活泼热闹呵。
难得清闲,父皇在后花园陪母后赏雪。
才用过了午膳,裴妙德便带着妻儿偷偷熘出来,打算与民同乐一回。
兴许是第一次出宫,裴度对周遭的一切都表现得很是好奇,东看看,西问问,捧着个糖人都能乐呵上半天。
碰巧云瑶也是个喜欢热闹的,母子俩到处凑着热闹,吃剩下的蜜饯果脯,烧饼糖人,都快在裴妙德手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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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二人也没有丝毫自觉,蓦地发觉前方不远处的人群有些异动,似乎是发生了什么。
二人眼前一亮,迈开步向着那人头攒动的地方凑近。
原来是一个老汉拖着自家小孙子,敲着铜锣在街头卖力地变着戏法。
“来来来,诸位父老乡亲行行好,小老儿途径宝地,盘缠用尽,不得已只能献丑托大给大家耍些戏法,混一口饭吃,诸位若是觉得小老儿表现的好,还望发发善心,给些赏钱!”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小老儿在此,先谢过诸位乡亲啦!”
裴妙德似乎感应到什么,饶有兴致地停下脚步。
“天寒地冻的,小老儿无以为报,不如就请大家先吃个梨,大伙儿觉得如何啊!”
老汉从怀里摸出一个瘪小的水梨。
附近安福钱庄的掌柜正看戏,见状不由笑侃道。
“你这老头儿好生有趣,就一个梨子,你又如何分给咱们在场这么多的人,难不成大伙儿用牙签扎了尝尝味儿?”
掌柜倚靠在门边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道。
脸上写满了搞事两个字。
“唉,瞧我这脑袋,简直是昏了头了,一个梨子哪够大伙儿吃的,诸位且等等,老头子这就给大家种上棵梨树,这样大伙儿就都有的分了。”
小老头恍然大悟地拍了拍头,懊悔地后知后觉说道。
“种梨树?”
“嘿,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变,变得好,本大爷重重有赏,街坊邻居都可以给我作证,我三爷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掌柜一愣,紧接着呸的一口吐出些瓜子皮,登时就来了兴致。
“不过要是变不出来嘛……”
钱掌柜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
“都好说,都好说。”
老者露出憨厚又有些傻气的笑容,似乎完全没有听懂其中的含义。
说罢,便只是拿破烂不堪的袖子擦擦梨子表面,然后就大口啖吃起来,不一会儿手中就只吃剩下一枚梨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