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
“朱棣不是死了吗?!”
一声愤怒的喊叫,让也先如梦方醒。
四十五年前,朱棣第二次北征蒙古,沿途驻跸忽兰忽失温,彼时的也先还只是个年仅八岁的幼子,跟随他的祖父马哈木出征。
也正是那一战,让也先见识到了朱棣的骁勇和谋略,这也成为也先在接下来十年中夜夜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一年,明军在朱棣的率领下大破他的祖父马哈木,漫山遍野的追杀瓦剌溃兵,彻底击垮了瓦剌人的精神。
自那以后,瓦剌人见到朱棣的龙旗飘扬,无不是心惊胆裂。
连也先印象中勇猛无敌的祖父马哈木,自那以后也是一蹶不振,再也不敢与朱棣为敌,后来死于阿鲁台之手。
朱棣,这个名字,就是也先和所有草原人的噩梦。
也先转过头来,顺着声音望去,见到的画面与他梦境中似曾相识,只是,率领明军的主角不再是朱棣,而是新登基的景泰皇帝朱祁钰。
这个明朝的新君主,似乎有着与他太爷爷一样的勇武。
一万多的府军前卫新兵,在朱棣的身先士卒之下,将鏖战多时的瓦剌前锋击溃,连中军也抵挡不住他们的锋芒。
然而对也先来说,主要的问题还不在于正面。
在于身后。
石亨和石彪这两个老冤家带着过来抄屁股的那些明军精锐越聚越多,真叫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逼不得已,也先只好下令道:“吹响号角,退兵回营!”
瓦剌军失去了抵抗下去的勇气,众多蒙古部落的骑兵也是一哄而散。
朱棣骑在马上,见到一个瓦剌骑兵正要上马逃跑,便冲上前去,一刀将其砍翻在地,鲜血溅到脸上,眼皮也没眨一下。
随即转身大声下令道:“收拾战场,把瓦剌人丢下的马匹、刀枪和盔甲全收起来,这些咱们留着有用。”
“别追了!”
仅凭这一万多的新兵,能击退处于崩溃边缘的瓦剌中军已经令朱棣非常高兴,但由于大部分都是步兵,还是不能再追了。
瓦剌骑兵看似已经崩溃,实际上损伤的数量不多,很容易形成反扑,还是要依托城池和前方的民居聚落步步为营。
“可惜,让也先给跑了!”
朱棣收起刀,看着已经差不多结束的战场。
府军前卫的一万多新兵们虽然在自己的亲身带领下士气极高,但其实作战素养不足,要是追太紧把瓦剌给逼急了玩命,这一万多人很容易崩溃。
所以朱棣决定放弃追击,将追击交给于谦和石亨,自己转而收拾战场,第一目标就是要抢夺瓦剌人丢下的那些马匹。
马匹,这可是稀罕物。
朱棣极目四望,看向也先狼狈逃窜走的方向。
日后朕再打进草原,还要靠今天从你们手上夺取的马匹打基础,也先,等着吧,朕迟早有亲自宰了你的那一天。
......
一番大战,以明军大获全胜而告终。
十几万瓦剌大军围攻京师九门,各门的主将英勇奋战,没有一个人临阵退缩。
当然,除了西直门的刘聚。
刘聚实在是没想到,历经了九死一生的他,在被士兵们抬着一瘸一拐回到奉天殿的时,迎来的不是褒奖,却是充满鄙夷的窃窃私语。
“聚力战不支,欲入城。”
西直门传令兵当时喊回来的这句话,言犹在耳。
于谦还在战斗,石亨还在追击,朱棣正在亲自带领府军前卫的亲兵们在西直门外打扫战场,感叹着这一战的不易。
而奉天殿上的满朝公卿,却已经开始欢庆胜利了。
在朝臣们看来,若是没有兵科给事中程信的乾纲独断,恐怕贪生怕死的刘聚就会坏了今日这一番大好的局面。
“简直是我大明的耻辱!”
“是啊,京师九门,只有他想要逃跑!”
“这个刘聚,居然还好意思回来?”
“哼,我要是他,我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是怎么有脸的?”
看着眼前这些人,刘聚满心的欢喜如坠深渊。
其实不只是文臣们,就连安定门的陶瑾,正阳门的李瑞、东直门的刘安,这些浴血奋战回来的武将也都是如此。
他们站在一起,个个都为了得胜而高兴,文臣对他们的恭贺之声络绎不绝,同时也为刘聚这个懦弱之人所不齿。
就连浑身伤口的钻心疼痛在这一刻也感受不到了,刘聚忽然觉得他们说得对,自己就是个懦夫,京师九门的主将,只有自己满心想着逃跑。
懦夫。
这个字眼,深深刺痛了刘聚的内心。
“你们…”
搀扶刘聚回来的西直门士兵们显得有些愤怒,别人不知道,可他们却亲眼见到了自家主将的身先士卒,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有命回来。
他们难道不知道,也先的瓦剌主力就在西直门吗?
孙若微笑道:“诸卿家,不要管这些了,我军大捷,当天下同乐。”
“我军大胜,瓦剌退兵,现在派使臣出去赎回吾儿,应当是稳妥了吧?”
刘聚伸出手制止了部下想要为自己说话的动作,转身落寞的离去,一瘸一拐,似乎眼前奉天殿内这些庆祝都与他无关。
然而下一刻,有人稳稳地扶住了他。
刘聚抬起头,见到的却是刚从西直门战场回来的朱棣。
朱棣上下打量一番,冲他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随后,不由分说便拉着刘聚回到奉天殿上,大声说道:
“此战的第一大功臣,当属西直门都督,刘聚!”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陛下难道是疯了吗?”
“刘聚不过是个软弱的小人,京师九门只有他想要逃跑!”
朱棣看向说话的那个言官,冷笑道:“哦?那这么说来,爱卿当真是忠贞为国,情愿阖家战死沙场了?”
言官心想反正战事已毕,在众人的同声附和下,硬着头皮说道:“正是!臣赤胆忠心,日月可鉴!”
“若给臣一个机会,臣愿意上阵杀敌!”
“好,说的好!”朱棣铿锵一声,将手中的佩剑扔在地上,指着身后说道:“现在于谦正在进攻瓦剌的大营,战事还没完呢,我的大忠臣。”
“你现在捡起朕的剑,跨上朕的战马驰出西直门,还能遇见几个瓦剌人。”
那言官根本不知道战事的具体情况,闻言显得有些害怕,看着被扔到脚边满是血腥的佩剑,连退了几步,瞪大眼睛不敢说话。
“去啊,怎么不去了?”
“如此的赤胆忠心,竞对城外战事一无所知?”
“朕给你机会了,你也不中用啊!”
“到底谁才是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