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北镇抚司的大门,同行而来的家仆们都很疑惑。
自家大公子一向是以自信面目示人,至少来的时候也是如此,怎么短短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就成哭丧个脸了。
能不哭吗?
钱煜本来以为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不懂得什么行商之道,原本的打算是以低价购入上次亲军卫裁撤后留下的那几百间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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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再与北镇抚司合作,借着朝廷的名头,让朝廷帮自己钱家推广,将恩科的士子都吸引到城北居住。
将城北打造成一个短时间客栈、酒楼的合集区域,抢光这次恩科引起的生意。
当然,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北镇抚司千户卢忠,居然看穿了他的心思,越是想买,人家就越是漫天要价。
讨价还价一番后,钱煜很快发现,这个卢忠是根本就没打算卖。
那就只有“租借”了。
这是钱煜最不想接受的方案,因为这样一来,钱家除了需要付出修缮城北棚户区的费用以外,还要负担几个月的租金。
除此以外,由于是租借关系,城北棚户区用给各地来京考取恩科的学子所用,也必须要给北镇抚司一定的分成。
而卢忠,又是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七成!
没办法,钱煜只能答应。
他确实没别的选择,要是不答应,卢忠一样可以动手强行去苏州拿。
要是真撕破脸到了那一步,他们苏州钱氏也只能等死。
因为如今京师市场成了这个样子,北镇抚司既然介入,是一定要拿一家富户开刀,平抑市价的。
但是对苏州钱氏来说,这一趟也并非全是损失,起码解决了现阶段迫在眉睫的危机。
现在打点好了北镇抚司,长远来看,也有裨益。
北镇抚司不同于其它的朝廷衙门,因为如果对方是想铁了心拿你开刀,除非皇帝下旨阻止,不然那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这次北镇抚司一出手,就把钱氏位于京师棋牌街的鼓腹楼给查封了,这就给了全天下钱氏的竞争对手一个讯号。
北镇抚司很有可能拿苏州钱氏开刀,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到时候还不一定是金陵万氏这些豪强财阀要伸出来踹一脚,可能连一向与苏州钱氏交好的苏州知府衙门、苏杭织造局等朝廷机构,也要来分一杯羹。
所谓是墙倒众人推,苏州钱氏虽然和金陵万氏还有些差距,但毕竟是苏杭的头把交椅,家财万贯。
钱煜就是因为直到这其中的厉害,才是不得不忍气吞声,在卢忠这个投机分子眼前认了栽。
至于北镇抚司内,现在也是笑声一片。
“卢千户是怎么才道这个钱氏的底牌的?”毕旺看过了全程,很好奇卢忠为什么如此自信。
等钱煜离开,终于是忍不住问出来。
卢忠看他一眼,眯眼道:“我不知道钱氏的底牌,我甚至也不知道钱煜要城北那些棚户区到底是为什么。”
这话一出,毕旺更懵圈了。
“那...卢千户是怎么如此确定,这个钱煜一定会同意?”
“我不确定啊。”卢忠哈哈大笑,站起身负手在堂内来回踱步,说道:“这个钱煜,苏州钱氏的大公子千里迢迢来找我了,能是为了什么?”
“王瑶,你说。”
卢忠看向眼前。
王瑶一愣,想了想道:“如果我是钱煜,我也会来京师,咱们北镇抚司的威望世人皆知,谁不害怕?”
“对了,这才是关键。”卢忠接过话茬,说道:“他怕我,那立于不败的就是我,凭什么要跟着他的提价走?”
“这个时候,开价的应该是我,我们北镇抚司才对!”
毕旺这才明白过来,眼前一亮,笑道:“卢千户真是好心性,可下官还有一事不明,卢千户为什么不把城北棚户区卖给苏州钱氏?”
“这个下官也没想通。”王瑶说道:“二十六亲军卫,如今裁撤了十四个卫,城北有很多原本亲军卫家属居住的棚户区。”
“这些棚户区,多是残破老旧,有人想买,卖给他们不是省事省力?”
“这个倒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只知道,这帮行商之人说出来的话,无论看起来有多诱人,却是一定都没安什么好心。”
卢忠沉吟说道:“他越是想卖,我就越是不能卖,他要是想要,就只能租借。何况棚户区主要归工部管,跟咱们什么关系?”
“千户您这不是...”毕旺一愣。
“哈哈哈哈!”
“千户大人高明!”
卢忠双手环胸,冷笑一声:“跟我斗,钱氏还嫩了点儿,这钱就当做他们破财免灾了。”
“以后老实点儿还好,若是再搞这种事,照办不误!”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这次钱煜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卢忠成了最后的赢家,空手套白狼,用自己没有的东西,卖了一个好价钱。
关键钱氏还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怎么敢和北镇抚司讨价还价?
卢忠倒是对自己的地位看得很清楚,他就是一个投机倒把的小人,虽然穿着飞鱼服,骨子里却还是这样的一个人。
办事起来,不择手段,为了利益骗骗人怎么了?
苏州钱氏也不缺这点钱,他们的钱是怎么来的,卢忠身为锦衣卫最是清楚,多半都是不义之财。
既然这些豪商的财富都是不义之财,自己身为天子亲军,为朝廷办事,就有义务从他们嘴里抠出来。
怎么,不服?
不服跳一下试试?
你看老子敢不敢继续办你?
当然了,卢忠也知道自己能在朝廷立足的根本,正是因为不同于东厂番子的立场,该花的钱还得花。
这些钱氏送来的钱,卢忠是不会留着的。
他大手一挥,给户部、工部送去一部分,给北镇抚司的属下分一部分,再给南镇抚司的国丈汪瑛送去一部分。
最后的大头,则是派校尉交给了掌管内承运库的司礼太监。
这司礼太监看着如此多的金银,也是意外,滴咕道:“今儿北镇抚司是天上掉馅儿饼了不成,这么大方,都哪来的银钱哪?”
“这...怕是要有几千万两吧!?”
那校尉也得了好处,腰包鼓鼓的,所以来的路上没有再贪这无用之财,拱手笑道:“公公放心,这些都是咱们卢千户从那苏州钱氏手里拿的。”
“咱们千户没留下半点儿,这些是运抵内承运库供陛下取用的,公公的在这儿呢,千户不能忘了您。”
掂了掂手上沉甸甸的分量,司礼太监的脸上顿时荡漾起了菊花般的笑容,当然他也知道,箱子里这些无论多眼馋,那是万万不能动一下的。
有命贪,没命花。
“这才像话嘛!快运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