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说完后,低着头坐在那里,心里极为难受,却又夹杂着一丝解脱。
终于说出来了。
她和鲁智深相处这些年,虽然见面不多,但渐渐被对方的真诚影响,越发想把心中憋着的事情倾诉出来。
如今终于是做到了。
妙玉心中惴惴不安,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鄙视?
失望?
亦或是一言不发地离去?
她耳边却听鲁智深说道:“你没有想过,有另外一种可能?”
妙玉抬起头来,见鲁智深一脸奇怪地看着自己:“你如此冰雪聪明,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你是不是在自己骗自己?”
妙玉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当然想过。
尤其是前几日对方将她带出栊翠庵时,轻轻一踏,便已经跳上墙头,这高来高去的功夫,和那匪人极为相似,她又怎么可能不生疑?
但妙玉就是不愿往那方面想。
在她心中,鲁智深虽然言语粗俗,但是内心天真澄明,身为纨绔,却数次帮助于她,更是不惜的得罪太原侯,救出了自己。
他表面是国公府公子,暗地里面却在北面为国立下军功,封侯得爵,是堪比古代名将成就的人物。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当日会轻薄自己?
见妙玉一脸震惊地望着自己,鲁智深纳闷道:“我已经和你说了好几次实话了,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
“你可曾见过,除了我之外,谁还有高来高去的本领?”
他心道对了,还有林黛玉。
见妙玉还是一脸不信的样子,鲁智深只得继续说道:“当日我正好是改换装束容貌,去大离兵部办事的日子。”
“我又不能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所以才借着墙头近路,去大观园后门出去。”
“我也没想到,当日你会在禅房院子里面沐浴,不然断不会去唐突于你。”
“哪想你见了我受惊,在井台上绊倒,栽到了井里,我怕你出事,方才出手把你从井里救了出来。”
妙玉见鲁智深说得分毫不差,而这些事情,是只有她和当日那人才知道的!
她羞愤欲死,咬牙切齿道:“唐突?”
“你救了我不假,但你搂着我腰上来的时候,那手放在了什么地方?”
“你按压我胸口吐水的时候,那手的动作,是不是有太多余了?”
鲁智深大汗,妙玉当时昏昏沉沉的,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但这事情也是他理亏之处,只得低头道:“这事情是我做的大错了。”
“我也不找什么理由,只因前一晚发生了事情,没守住禅心,当日早上便有些心猿意马,便不自觉冒犯了你。”
“师太若要责罚,我当一应所便。”
妙玉听了,气闷道:“说了不要叫我师太了!”
若说刚才她已经信了八九分,现在她已经确定,当时那人,确实是鲁智深!
自己总把对方想的太过谦谦君子,觉得对方断不会这么做,一直决绝接受这个事实,才没有把前因后果串联起来。
但是仔细想想,对方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偶尔有失态之举,也属正常。
想到对方手对自己做的的动作,妙玉脸上发烫。
鲁智深见妙玉低头不说话,心中更是发虚,低声道:“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
“所以你叱责也好,怪罪也好,我定当受着。”
妙玉心道朋友?
做了这种事情,就只是个朋友?
她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咬着嘴唇道:“我知道当日你不是故意的,这件事情你知我知,就这么过去吧。”
这次轮到鲁智深睁大眼睛,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妙玉将茶碗推到鲁智深面前:“吃完这杯茶你就走了吧,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
鲁智深满腹疑惑,只得喝了茶,起身告辞。
他走出门的时候,看到妙玉在他身后面色平静地关上屋门,心想这倒是个奇女子,心思难以捉摸。
他踩着雪,一路去了。
妙玉强装平静地关上屋门,在里面闩死。
她拿起鲁智深的茶碗,将里面残茶慢慢喝掉,重新躺回床上,盖上被子。
她盯着房顶,感受到胸口下面砰砰的心跳,嘴里茶叶的甘甜酸涩,嘴角浮现出了一丝苦笑。
她不是下贱女子,做不出因为身子被看了摸了,就做出借此要挟对方这种事情。
她要是真如此开口,只会让对方看低自己。
倒不如让他承着自己这份情,日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然她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脚被人看过了,身子也被摸过了,她还能找别人嫁了?
去哪里找更加如意的人?
而且无论从神情还是从动作上,妙玉都能察觉得出来,对方显然不是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只不过太过不解风情。
真是个混蛋!
不是正妻就不是吧,反正她现在也是个黑户,以后能有个名分就不错了。
她把手探进被子,感受着丝绸小衣下面凹凸有致的身体,手指微微用力,用力捂着对方曾经触碰过的地方,脸上更加烫了。
自己已经二十五岁了,余生还有多少年好活?
韶华不再,她说什么也不会松手了。
几十位大臣弹劾鲁智深的奏章,全部被李闻成留中不发,五湖侯和林县主的婚事,因太原侯介入,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秦可卿总觉得隐隐约约要发生什么事情,鲁智深却觉得她想多了。
正在此时,林黛玉找人传话,说明日可能会有场好戏,让鲁智深明日一早在城外某处等着。
鲁智深不明所以,但还是早早起来,扮作个打柴人,戴上斗笠,披着蓑衣出了城。
他到了城外约定之处,发现林黛玉竟然也带着斗笠蓑衣,扮做个鱼婆模样,早就等在那里了。
两人见了,相视而笑,林黛玉依偎鲁智深在怀里,调笑道:“这几天陪着你那妙玉姐姐,是不是有些乐不思蜀了?”
鲁智深大汗,连忙道:“我自救她回来,两人统共也就见了次面,虽然澄清了误会,但是她反而更冷澹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找她。”
林黛玉略略一想,便明白妙玉脸皮薄,偏生遇到个不解风情的,当下笑道:“不用急,裹挟日子自然水到渠成。”
“倒是今日,我总觉得要出事,才约你出来。”
鲁智深一怔:“谁要出事?”
林黛玉悄声道:“自然是你那宝姐姐。”
“她这两年几乎什么都没做,这行为太过反常,今日却要带着几个人出城赏雪。”
“我昨日听了,顺口问了她几句,她却支支吾吾,咱们这位宝姐姐心里藏不住东西,我分明看到她眼里在掩饰什么。”
“后来我打探到,她是要来城外薛家的小院赏雪。”
鲁智深听了,奇道:“今年这雪确实下得好,这有什么不正常的?”
林黛玉笑道:“赏雪,赏的还是风景。”
“大观园里面的雪景,不比荒郊野外强多了,这里白茫茫大地一片,有什么好赏的?”
“而且琴妹妹听了,也要跟着,却被宝姐姐拒绝了。”
“我怀疑咱们宝姐姐要搞事,放心不下,所以才约你过来。”
鲁智深听了,点头道:“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反常。”
“那个琴妹妹,就是薛家另外一房,当初失陷在平阳城里面的?”
林黛玉听了,笑道:“怎么,你都忘了人家了?平阳城外你们被北莽围在山上的时候,她不是照顾了你好几天么?”
鲁智深大汗:“你这也知道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林黛玉掩口轻笑:“我这些日子和她见过几次,发想这个琴妹妹和她姐姐不太一样,是个爽利人,自小又走遍天下,见多识广,将来若有契机,成就定然不凡。”
“只可惜就是薛家不太行,耽误了她。”
两人一面走,一面说着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两人才分别几日,却有说不完的话,仿佛分别了好几年一样。
当鲁智深问到诏狱中自己替身探子如何了,林黛玉说道:“你放心,之前已经找个机会让其脱身了,倒是你的尸体不好好找,颇费了一番心思。”
荣府当日肯定要有人去认领尸体,要是差别太大,也会被人看出破绽。
林黛玉道:“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合适的尸体倒也找到了,封入了棺材,算是应付过去了。”
“但是你入不入祖坟,我听说宁荣两府争论不下,荣府当然是坚持入祖坟,但是宁府说你是戴罪之身,如今狱中横死,辱没门楣,不应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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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为了此事琏二哥多说了几句,回去又被赦老爷打了一顿。”
鲁智深一脚深深踩入雪地,冷笑道:“宁府倒是皮痒了,我本来不想和他们计较了,奈何这次又牵连到琏兄弟被打,说不得我也要帮他讨回来。”
“说来荣府里面,二房那些人一盘散沙,和我最熟的,反倒是大房的琏兄弟。”
林黛玉叹道:“只可惜他身体坏了,只怕要绝嗣。”
鲁智深默然不语,贾琏身体根基损伤的太早,那宝玉粉末只能帮他续命,看来确是回天乏术了。
贾琏要是去世,王熙凤将来的日子,就可以向李纨看齐了,好也好不到哪去。
两人走着走着,便看到前面半山坡上,有座小小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