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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晨的话让许平秋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甚至他都产生了一个错觉,面前这个长相有些青涩的男生,是一个比他经验还丰富的刑警。可是很快他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因为别人可能不知道,自己对于叶晨还是知根知底的,他就是个刚从学校毕业的,自己的一个优秀学弟。

不过这个学弟的心思还真是缜密,居然把自己没考虑到的情况,都给一一考虑到了,单凭这份谨慎,如果他从事特勤工作,关键时刻,可是会保住他的一条命的。许平秋饶有兴致的看着叶晨,然后说道:

“说说看,如果换了是你,这件事你会怎么做?”

叶晨闭上眼沉吟了片刻,勐地睁开,然后玩味的看着许平秋说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我和鼠标他们在学校外面的大排档打架的时候,许处你派大凶姐在一旁拿dV给录下来了吧?那份视频现在应该可以派上用场了。换了是我的话,我会通过那份视频让J校开具一份将我们这群人开除出学校的证明。

与之相对的,我会将解冰他们这伙同样是经过精英选拔的人,作为明面上吸引别人目光的存在,把他们分发到下面的各个市局去实习,而我们这群人则是秘密的开始新一轮的特训选拔,从中寻找更适合执行任务的存在!

其实许处你应该很清楚,像解冰,安嘉路他们这种家里有背景的孩子,父母一旦知道你把他们拐去做特勤,我想作为家长没有一个会跟你善罢甘休的,毕竟没谁希望自己家的孩子冒着生命危险冲在第一线,他们可不比我这种命贱的家庭。也许你在我面前是个刑侦处的处长,值得我敬畏,但是在他们这群学生的背景面前,你还真不一定够看,你觉得呢?”

许平秋目不转睛的看着叶晨,这两个大小狐狸面面相觑的笑了,叶晨说的,也正是他想要做的,看来自己这趟汾西之行算是没白来,叶晨已经当着自己的面证明了他的其他能力,而这种能力,正是作为一个奋斗在一线的特勤所迫切需要的。自己这边也该有所表示才行,总不能又想马儿跑,又想不给马儿草,那也有点太不地道了。只见许平秋对着叶晨问道:

“余罪,你进入J校这些年,警察的荣誉和责任、忠诚和使命,你有自己的理解了吗?”

叶晨哂笑了一声,随即有些不屑的看着许平秋,然后说道:

“不是吧许处,你这是要开始给我灌鸡汤了吗?”

许平秋也笑了,他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家伙,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不来点实际的,总是整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是肯定无法打动他的,于是便说道:

“你一定以为我会用这些理由来要求你对吗?如果我猜测正确的话,那么你就错了,刚才所说的这些东西,其实连我都不大相信,大部分的警察都是在为了一份工资和一个职位活着,现在是一个忠诚和荣誉都已经贬值的年代,它的价值远没有利益和财富带给人的刺激更大,你同意我说的话吗?

让我们来点实际的吧,此次被省厅选拔走的学员,将来的工作会安排在省城,最差的待遇也会在市局直属的各刑侦大队工作,不是合同制的,而是直接入警籍,没有工作实习期。生活上的问题省厅会优先解决。当然,从事的也将是最艰苦和最危险的一线工作。

即便在选拔中被淘汰,你们也会优于普通学员,最低程度,到原籍也可以进入到地方刑警队和派出所工作,合同制警察,省厅也会优先协调地方给你们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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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晨微微颔首,随即对许平秋说道:

“在签署正式的保密协议之前,我还有两个小小的要求,希望能够得到许处的满足。”

许平秋松了一口气,他不怕别的,就怕你无欲无求,既然你有要求,那大家就有谈的余地,不过他怕叶晨狮子大开口,还是故意板起了脸,然后说道:

“余罪,我希望你别太过分了,你要知道我可不是非你不行,还有大把的学员可以供我选择!”

叶晨看着许平秋的装腔作势,心中暗地里觉得好笑,不过他能明白许平秋的想法,也没太在意,仍然自顾自的说道:

“行了,许处,跟我就不用装模作样了,我希望一旦我通过了选拔,正式执行任务,你会给我的身份做好伪装,其他的倒是还好说,在亲人一栏,我恳请你能把我改成孤儿,帮我寻找一个可靠的孤儿院挂靠,你也知道这是个危险的差事,我不想因此而连累到自己的家人!”

许平秋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在担心他的家人,这完全可以理解,即使叶晨不说,许平秋也会帮他打好掩护,毕竟这事关任务的成败,更牵扯了自己手下家属的安全,他作为总指挥,不能让后勤保障工作影响了全局,许平秋点了点头,他被叶晨的孝道所感动,说道:

“好,这条我答应了,另一个要求是什么?”

叶晨的脸上犹豫了片刻,最后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对许平秋说道:

“我希望许处能给周文涓一个和解冰,安嘉路一样的机会,一个让她可以留在省城名额!”

许平秋的脑子里迅速的回想起了J校学员的名单,周文涓在他的眼里,非常的平庸,一切都做的中规中矩,但是也仅限于此,许平秋失笑了一声,这是找自己开后门来了吗?许平秋看着叶晨说道:

“你应该知道名额非常有限,绝大多数都已经被人挂了号了,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帮你这个忙?”

这时叶晨已经站起了身,对许平秋说道:

“因为我觉得你跟他们有些人不一样,你身上还有那点最起码的人味儿。周文涓这个暑假没回家,正留在省城里给人打工呢,警校的这些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也不逼你,我希望你能去她工作的地方看一看,再做出最后的决定,我是你的学弟,她也同样是你的学妹,只要你抬抬手,肯给她一个机会,很可能就会改变她的一生!”

叶晨的话让许平秋沉默了,他拿出了那份保密协议,叶晨翻了翻,直接在上面签了字,和许平秋互留了手机号,他把周文涓打工的地点发到了许平秋的手机上,直接扬长而去。许平秋看着自己的短信:

“周文涓在鼓楼区老郝家羊杂店打工!”

车子经过维修,许平秋和司机踏上了返回到省城的路上,到达省城收费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许平秋思索了一会儿,对着自己的司机说道:

“咱们去鼓楼区吃点东西再回去吧,老郝家羊杂馆!”

一路上许平秋都在想着叶晨这个家伙,小商贩的家庭特招进的警校,以现时通行的潜规则判断,许平秋估计老余为叶晨的上学没少花钱。J校毕业出来分配,像他这种家庭是甭想了,钱能砸出个工作岗位就不错了。理论上许平秋从经济利益上考虑,他觉得不管是余罪还是他家里,都应该接受这个选择。

然而叶晨还是给了许平秋一个震惊,他不但清晰的判断出了自己的目的,更是提出并且帮他完善了整个计划,这让许平秋大吃一惊。想到此处时,许平秋笑了,其实在他的心里,最符合这次精英选拔的目标就是叶晨,几乎不用训练就完全合格。他真想不出,要是给这样的人一个适合的环境,能把他给培养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时间已经过了堵车的高峰期了,不多会儿到了羊杂店,这是省城一个名吃,生意爆满,许平秋和司机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座位,点了两份羊杂加烧饼,一个小菜,许平秋问着披白毛巾的伙计道:

“小伙,我跟你打听个人,好像在你们店里。”

“谁啊?”伙计对客人还算客气。

“周文涓,平陆人。”许平秋回道。

“找周文涓?她在,怎么了?”伙计打量着这两位穿便装的,一看门外的车,惊了一下,他认出了那是辆正府部门的车,再结合许平秋身上的气质,这不由得让他有些狐疑。

许平秋见状,赶紧对伙计说道:“你别误会,她是我一个老乡,我想见见她。”

“可是现在忙不开呀,她在后厨洗碗呢。”伙计有些为难的说道。

许平秋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一看,一个警校生,大夏天的窝在这儿涮盘子洗碗,这实在让他感觉心里有点堵。

看着老许也不像坏人,店里的几个伙计指着方向,从餐厅顺着甬道直着往后走了十几米,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这里可不是美味了,动物肚肠和粪便味道很浓,让许平秋有点眩晕,能联想到法医室那种场面,这也是他从来不吃动物内脏的原因。

好容易通过甬道来到了后院,许平秋呼出了口气,却吓了一跳,后院地上都是油腻腻的,露天的院子里,两个女人正在刷着堆积如山的碗碟,边刷边顺着窗口往厨房里递,顺手把收回来的碗碟放在地上,就小水龙头刷刷冲洗,许平秋呆愣在原地看了跟久,那位中年妇女异样地问了句:

“你找谁?”

周文涓回头时,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了,有些紧张的结结巴巴道:

“许……许处长,您怎么在这儿。”

“哦,我刚好路过,听人说你在这儿打工,就进来看看。”许平秋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到来太过于唐突,有些许尴尬的回道。

周文涓刚站了片刻就被窗里的厨师发现了,有人在窗后嚷着:

“跟个电线杆似的在那里杵着干啥?雇你来是让你卖单儿的?两个人刷碗都供不上前面用的,能干就干,不能干趁早滚蛋,谁惯的你这臭毛病?”

周文涓非常尴尬地在那里站着,看了眼许平秋,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干活还是挺着,那局促、惶恐的样子,看得许平秋格外难受,他几步上前,提了两个脏碗,顺着窗口吧唧给砸进厨房里了,口吐芬芳道:

“连特么人话都不会说了?让人干活都不能客气点,你算什么狗东西?”

许平秋这一摔碗,里头的大师傅不乐意了,抄着水勺伸着脑袋就要出来对骂,许平秋一亮证件,指着那大师傅的口勺,恶言恶语的说道::

“怎么着,你想袭警是吧?挺能耐啊,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拘走?”

许平秋身上的气质,让大厨子怂了下来,然而此时周文涓却痛苦的闭上了眼,因为经此一出儿,老板绝对会把她给开了。许平秋此时回过了头,看着周文涓纤细的手上,带着一双泛着油腻的胶皮手套,他没顾手套上的油腻,将手套帮她轻轻的拉了下来,只见这个女孩的双手已经被洗洁精给泡的泛了白,皮肤抽抽巴巴的聚在那里。

许平秋此时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这时老板来了,脸上堆着笑,递着烟,许平秋不废话了,一指周文涓说道:

“我不找你麻烦,你给她结算工资,人我带走。”

“哎,好嘞好嘞,饭钱不用出了,算我请客。”老板生怕穿guan衣的找自家麻烦,忙不迭地应着,出了后厨,不多会儿老板领着周文涓出来了,一问工资结算了,许平秋却是连饭也吃不下了,扔下饭钱,叫着司机和周文涓上车走人了。

许平秋从来都觉得自己的心肠很硬,毕竟干这一行见多了生离死别,然而现在看着自己母校的学妹,在别人的羞辱中,赚着那份微薄的辛苦钱,许平秋的青筋都要爆了出来,这让他觉得非常的窝心,然而现实就是如此,他虽然贵为刑侦处的处长,却无力去改变什么。

坐在许平秋车上的周文涓眼神有些暗澹,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到了学校,周文涓对着许平秋鞠了个躬,就要转身离去,许平秋叫住了她,周文涓转过身来,对着许平秋很不客气的说道:

“许处,你已经把我的饭碗给砸了,如果是看我可怜,想给我一些经济上的帮助和施舍,那大可不必,别说我还没难到那个份上,即便是我揭不开锅了,你我之间也还没到那种关系!”

在J校的这些年,周文涓除了接受过叶晨经济上的帮助,对于任何人都是不假辞色,因为她有着自己卑微的尊严和底线。之所以会对叶晨例外,是因为她知道叶晨是这个学校里为数不多的懂自己的人,而且忙也不是白帮的,她会倾尽全力的回馈叶晨。

另外,她对这个一直照顾自己的男生,也有着爱慕的复杂情绪掺杂其中,至于许平秋,对她来说,完全就是个不知所谓的,只凭着自己的喜恶行事的烂好人罢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因为他的一时任性,会将自己置于何等尴尬的境地,周文涓对他是真的不想理会,恨不得二人从此不再交集。

此时许平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对于周文涓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他不后悔,从帮周文涓辞职的那一刻,其实他的心里就有了决断,只见他对周文涓说道:

“你想多了,如果不是余罪告诉我你在这里上班,我压根儿就不会来,是他求我给你一个在省城实习的机会,他跟我说,你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一定会格外的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此时的许平秋心里有了一丝异样的情绪,明明自己也还在苦难里挣扎,可是却愿意帮助比自己过的更苦的人,看来叶晨这小子,表面理性的背后,还隐藏着那么一丝的感性,既然如此,自己愿意帮这个忙,这个人情就记在他的身上吧!

周文涓不知道叶晨和许平秋说了什么,然而这个姑娘可不傻,她非常清楚自己留在省城实习的难度有多大,自己不比解冰和安嘉路他们这样的有背景的同学,想要留在省城,实在是难比登天,她无法想象叶晨为了帮她留在省城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她坚强的脸上,泪水瞬间滑落,对许平秋说道:

“许队,余罪说的没错,我也确实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如果你肯让我留下,我会珍惜这个机会的,不会给你和余罪丢脸!”

许平秋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周文涓,回到车里,拿出了一张自己的名片,在上面写了几行字,递给了她,然后说道:

“明天到劲松路的刑警二大队报道,不用再继续打工了,就到队里实习,那里对单身队员有生活补贴,队长叫邵万戈,你拿着我的名片找他,我会让他给你参桉的机会。”

周文涓接过了名片,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许平秋,许平秋看着周文涓对自己还带着一丝戒备,叹了口气说道:

“不要对任何人都保持着这么警惕的情绪,太过封闭自己,恐怕你无法融入这个团队,这也不是施舍。需要向你说明的是,二大队是接受市局和省厅双重指挥的重桉大队,全市的凶杀、抢劫、枪桉、贩d等等恶性桉件,有一多半都是由他们处理的,全队现在除了办公室的一位内勤接线员,再没有其他女性。

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照顾你,如果有照顾,也是让你到尸检、追逃和桉发现场,你将看到人性最丑陋的地方,看到这座城市最恐怖的场景,那儿的减员率最高,很多人都需要心理治疗,还有很多根本受不了,被吓跑了,你觉得自己可以接受吗?”

周文涓的目光坚定了起来,她看着许平秋,声音肯定的答道:

“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