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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见仁自从上次在远舟信托的外面接触到了田晓慧,就一眼看出来,这个女人是个有野心的人。大学毕业这么多年,苏见仁没干别的,一直从事的就是摆弄人的职业,在银行的底层,他见多了这种人。

物以类聚,人与群分,这种社会现象也说明社会圈层化的趋势。这也是人类社会分工、贫富差距造成的一个结果。

不信把身边最好的三个朋友拿出来和自己做一番比较,起码有百分之六十的相似度,性格、家庭、收入等等。而大家之所以能成为如此要好的玩伴,这些就是重要原因。

在苏见仁看来,田晓慧和陶无忌都是同一种人,只不过陶无忌和自己有明显的利害关系,所以务必要打压他,让他没有翻身的余地。至于田晓慧,苏见仁则是选择拉拢,至于原因则是多方面的。

一是因为他要在谢致远和沈婧的身边埋下一颗雷,至于引爆的时间则是由他酌情而定,他要把这两口子给炸到粉身碎骨;二是苏见仁要用辅助田晓慧事业上的成功,来反衬陶无忌的无能。

人总是要跟与自己三观一致的人做朋友的,男女朋友就更是如此。田晓慧和陶无忌一旦在身份地位上有了巨大的差距,两人之间的矛盾自然而然的也就产生了,甚至都不用他推波助澜,情感就会渐渐的走向破裂。

陶无忌屡次三番的挑拨自己身边人的关系,这真的是激起了苏见仁的怒火。先是在叶晨那边,挑拨二人的关系,然后又在自己的儿子程家元那里搬弄是非,虽然都没有得逞,这也让苏见仁想要摁死陶无忌这只蟑螂。

在接到田晓慧打来的电话后,苏见仁派人去接的田晓慧,拉着她来到了永福路二百号,雍福会的所在地。“雍福会”曾是瑞金医院名医邝安坤的官邸,并先后作为白熊、汉斯猫、约翰牛等国的领事馆,2004年开业至今。

这个地方本身就有多重文化身份:米其林餐厅、古董博物馆、也是文化客厅。这明星如流水,政要似飞沙的地方,几乎承载了海派文化兴起的缩影。

雍福会主人汪兴政先生,是华夏第一代华人设计师,也是古董收藏家,他是连新衣服的扣子都要换自己收藏古董扣子的“老克拉”,非常有腔调的那种。到他这里,感觉一双眼睛一直在吃前所未见的“西式中餐”,看部移步易景的剧,比流水席风流。

之所以要叫“海派文化”中生出来的那一群特别的文化人叫“动物”,是因为他们的聚友方式令人嫉妒。二三十年代的魔都,最时髦的事情是手边刚读过一本炙手可热的新书,那是谈话的底色,人们热衷于高质量社交。很难想象,那几乎和大洋彼岸海明威笔下《流动的盛宴》是同步的。

如果拿社交媒体这一代作对标,所描述的情形就会有些尴尬,早在上个世纪,那个魔都夜未眠的文化圈,“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的氛围,已经让很多人跨越了一个平庸的物种,因中西文化的浇灌,在板结的土壤里开出了一朵包容的花。这样的“精致”传到下一代,哪怕只是穿衣和吃喝上,时光都会美得溢出来。

雍福会以巴黎上世纪三十年代文化沙龙为灵感,每周在此举办音乐演出、电影交流、文学朗读会等艺术活动。与密训酒吧相比,六艺堂更为古香古色,它是从浙江东阳完整迁移过来的清初大宅院厅堂,在雍福会作为一个露天古戏台,现在会有live。

沿着两旁种有松柏、冬青的小径进入雍福会,想象卢森堡首相让-克洛德·容克、西班牙国王胡安·卡洛斯及王后索菲娅、法国前总统夫人贝尔纳黛特·希拉克,到这里漫步的心境,相见恨晚。

一栋西班牙风格的三层洋房,正门上方的中式牌匾书写着“聚德堂”三个大字,聚德堂内大理石图案与意大利乌菲兹美术馆里的一样,都是手凿。

门厅处同样有一块牌匾,这是清代“浓墨宰相”刘墉的真迹,写着“履无咎盦”。匾额下是西式壁炉,上面放着乾隆时期造的“宣德炉”,想必张爱玲来此,心中也会朱砂痣和白月光轮番浮现。

再往前走,就可看到用餐区,红底窗幔绣着孔雀尾羽,餐桌的白色桌布是纯手工缝制,座椅是古董。餐厅中央有一副用琉璃烧制的对联,写着“东鲁雅言诗书达礼,西京明训孝弟力田”,用餐区还用古典玻璃橱柜陈列着汪兴政收藏的古董。中西碰撞下,灯影与窗外青葱齐辉,没有丝毫违和感。

田晓慧作为魔都的土着当然知道这个地方,然而她以前只能是从雍福会的门口路过,羡慕的看着外面厚重的文化氛围,一直无缘进到里面。没想到这次借了苏见仁的光,居然成为了里面的座上宾。

苏见仁作为一个富二代,他最擅长的就是吃喝玩乐,以他的家庭背景和经济实力也完全承担得起他过这样的生活。此时他正坐在餐厅里,刷着手机,等待着田晓慧的到来。

田晓慧不是个拘谨的性子,然而她此时却表现的非常不自然,她觉得自己来的太过草率了,应该锦衣华服才能表现出对苏见仁这次宴请的重视,也能跟环境更搭一些。

苏见仁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了田晓慧,笑着站起身来,礼貌的帮她拉过椅子让她坐下,然后非常有修养的做到了田晓慧的对面,对他说道:

“小慧,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按理说你是客人,应该由你来点餐。可我是这里的常客,这里每一道佳肴我不说了如指掌也差不多,所以我就冒昧一次?”

田晓慧略带羞怯的点了点头,对着苏见仁说道:

“客随主便,苏行您尽管安排。”

片刻的工夫,苏见仁点好了菜品,哪怕是等待的间隙,也没让气氛冷场,谈笑风生间渐渐让田晓慧放下了心中的戒备,整个人松弛了许多。不过让田晓慧有些纳闷的是,苏见仁居然没有问起下午她跟沈婧的交谈事宜。

没过一会儿,侍者把四款开胃小点摆上了桌,珍珠醉北海道甜虾(由椰奶、墨?汁和春卷皮制作珍珠壳),糟鹅肝空气?卡?配醋渍小干葱,莳萝酸奶与洋姜脆片,以及核桃豆浆夹心之包菜脆片。

前菜的部分,搭配的香槟henri Giraud,酒庄还在坚持用百分百橡木桶陈酿,而制作橡木桶的木材来自Ay村旁边的Argonne森林。

这款天然型香槟由80%黑皮诺,20%霞多丽混合酿造,桃子,梨,香草以及白胡椒味觉,随后出现柠檬香气,尾端有杏仁饼干味,结构能支持前菜的变化,也很清新。

一顿非常让人愉悦的晚餐,吃完后田晓慧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只能说有钱人真的是太会享受了。自从上次与苏见仁见过面后,她也曾经旁敲侧击的对陶无忌打听过这个人的信息,毕竟陶无忌和程家元是好友,而且程家元还是苏见仁的儿子。

结果得到的答案是苏见仁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大少,换女人比换衣服都勤快,这也是她一直都对苏见仁怀有戒备的原因。

用完晚餐,苏见仁送田晓慧回去的时候,明显能够感觉到她的紧张。苏见仁笑了笑,然后轻声说道:

“小慧,你不用紧张。我知道自己在外面的名声不大好,可是对你我真没有那种想法,毕竟你跟我儿子的年龄差不多大,我还不至于没品到去老牛吃嫩草。

今晚之所以把你接出来,主要是为了好好的犒劳你一顿。想必在沈婧和谢致远那里,他们哪怕跟你有亲戚关系,也只是把你当成是一件工具在使用,绝对不会带你来这样的地方消费。”

田晓慧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对着苏见仁问道:

“苏行,我没听懂你说话的逻辑,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苏见仁淡然一笑,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回忆的神色,然后说道:

“你就当我是喝酒喝多了,有感而发吧。其实我和谢致远是大学同学,我们那个年代,大学毕业包分配,都是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以他的条件是无论如何都够不上留到魔都市区的。”

田晓慧挑了一下眉毛,表姐沈婧是本地人,她从母亲的口中也得知了一些表姐夫谢致远的情况,当初他只是个穷到不能再穷的穷小子,这让田晓慧感到很费解,以表姐沈婧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是如何看上谢致远这样的乡巴佬的?要。魔都人地域歧视可是相当严重的。

田晓慧沉默了片刻,然后对着苏见仁问道:

“苏行,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吗?”

苏见仁打开了半截车窗,朝着窗外吁出一口酒气,然后轻声说道:

“我和谢致远的老师是戴其业,以前深茂行魔都分行的行长。当年他还是财大的一名老师,和师母欧阳老师结婚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子,这让老师父母那边没少催促,戴老师烦躁不安。

二十多年前的某个夜晚,老师喝得酩酊大醉,光顾了一个发廊女,或许是喝醉了,或许是心情不佳,比如,因为师母的不孕,那晚老师放纵了自己。

九个月后,女人生下孩子,她找到老师,敲诈一笔钱。老师把这事向师母和盘托出,师母原谅了他。夫妻俩凑了几万块钱给那女人。至于那个孩子,两人考虑再三,决定交给城郊一对夫妻收养。那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农民夫妻,结婚多年没有生育。

他们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也答应让老师每隔一阵便过来探望。说好彼此守口如瓶,但天底下的事就是这么巧,谢致远的租的房子竟然也在附近,平常也有来往。

老师某一次以远房表叔的身份出现,刚好与谢致远撞个正着。这种时候解释都是徒劳的,那种情形下,再沉稳的人都慌了,眼神都不对了。

谢致远答应帮老师守住秘密,代价是让谢致远毕业分配留在市区。老师费了不少劲才办成,人生头一回找关系托人,请客送礼,竟是为了这种事情。老师自己都觉得荒唐,别扭得想死。”

田晓慧在一旁惊的合不拢嘴,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身边的苏见仁,发现他眼中竟然有一抹哀伤。过了好一会儿田晓慧才说道:

“这倒是符合谢致远两口子的行事风格,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来他们俩当初在一起,还真是王八瞅绿豆,看对眼了。”

苏见仁自嘲的笑了笑,然后轻声说道:

“其实这种事情是非常隐秘的,外人根本就不可能知晓。后来戴行,也就是我的老师出了意外去世后,我们同学几个聚在一起喝了顿酒,谢致远也不知道是出于显摆,还是什么心理,跟我们几个讲起了这桩陈年往事。

他讲起这段往事时,语气中竟带些调侃的意思,好像刺啦一下,把什么东西撕开,或是打碎,带着破坏者的快感与促狭。要知道那天戴老师才刚刚出殡啊,他对逝者连最起码的敬畏都欠奉。”

田晓慧第一次见到苏见仁的时候,觉得这个男的脸上满是油腻,这让她非常的不喜。然而此时看着他愤恨的眼神和腮边虬结的肌肉,这明显是个性情中人。田晓慧思忖了片刻后,轻声问道:

“那当时在场的其他几个同学,都是什么反应?”

苏见仁嗤笑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当时赵辉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是戴老师最看重的学生,直接一杯酒泼到了谢致远的脸上。要不是我和苗彻见势不对,拉着赵辉,那天晚上谢致远就得满脸开花。”

田晓慧也笑了,对于叶晨,其实她并不感到陌生,曾经在男友陶无忌那里听他提过好几回,说他是自己的偶像,也是一个外乡人,在魔都扎下根来的,而且全凭自己的本事,三十出头就成了深茂行的分行副行长。

在田晓慧的印象里,叶晨是个蛮严肃的人,她去过几次滨江支行,看望陶无忌的时候,曾经远远看过他几眼,当时给她的印象是这个男人不苟言笑,只是没想到性格这么火爆。田晓慧笑着对苏见仁说道:

“赵行蛮了不起的,他做到了我一直想做但是却没做成的事情,我也恨不得往他们两口子脸上泼酒,打得他们满脸花,可就是没这个能耐。”

苏见仁眉毛轻皱,用双手的大拇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对着田晓慧说道:

“小慧,其实我有些后悔找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坦率的讲,这两口子做事情很出格的,我自己都没把握能玩得过他们,我担心你会被他们伤到。

这样吧,你明天去竣龙地产辞职,我再重新给你安排一份工作,你直接从这件事情中脱身,答应你的条件,我还会照旧全都做到,咱不冒这个险了!”

田晓慧莫名的觉得心中一暖,正因为被沈婧冰冷的算计过,体会过人情冷暖,所以她才格外清楚苏见仁现在说出这番话,有多难能可贵。她侧转过身子,看着苏见仁,然后说道:

“苏行,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就算是跪着也要继续走下去,要不然以后遇到困难,就临阵退缩,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的。放心吧,我会注意保护自己的,没有确实的把握,我是不会冒然行事的!”

苏见仁苦笑了一声,然后对着田晓慧说道:

“行吧,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见势不对要立刻撤出来,主要你撤出来了,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住你的,好歹我在魔都还有些势力。”

田晓慧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苏见仁说道:

“苏行,我看你好像是头疼的厉害,要不要我帮你揉揉?以前我妈偏头疼的时候,就是我帮着揉的。”

苏见仁撇了眼田晓慧,然后笑着摇头拒绝:

“还是不要了,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有些事情被人看到了好说不好听。”

田晓慧被苏见仁的车送到楼下的时候,陶无忌正等待田晓慧回家,等得心焦,出门查看,然后就见到田晓慧从一辆轿车上下来,因为天色较暗,他甚至看不清车标和车牌,不过即便如此,也让他脸色有些难看。

田晓慧上楼的时候,陶无忌就在门口迎着,见到人后立刻问道: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陶无忌近似审问的语气让田晓慧莫名的感到不舒服,她斜睨了一眼陶无忌,然后说道:

“我表姐请我吃饭,正式跟我赔礼道歉,怎么了?这也要跟你报备一下吗?”

这段时间因为陶无忌教母亲炒股的事情,再加上陶无忌工作的不顺利,两人一直在冷战中。陶无忌听到田晓慧的回怼,立刻嚷嚷道:

“田晓慧,你居然学会跟我撒谎了,别以为我没看到,送你回来的车子是辆黑色的轿车,而你表姐开的是辆白色的车,你当我是瞎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