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扫视众人,不耐烦地说道:“都起来吧,我不是来多管闲事的,不过是我家溧阳非要来找人,我是不得已来陪同,你们继续,不用管本王,本王就是听一乐呵!”
听一乐呵?谁没事跑衙门听乐呵,还不如去戏园子听曲子。
众人心思各异,这案子审不下去了,乱成一锅粥。
衙役忙在另一边又放了一张宽大的椅子,庆王大马金刀坐了下去,对章培道:“你们只管审,就当本王不存在。”
溧阳郡主却悄悄走到槐角身边,去拉槐角的手。
槐角回头,就看见矮她一头的溧阳郡主笑得很灿烂。
她变化很大,已经有了贵女的气度,不过眼神依然很纯净。
槐角忙行礼,也忍不住笑了笑,低声问道:“郡主可安好?”
“嗯,祖父对我很好,就是不许溧阳出来找哥哥和姐姐玩!”溧阳还嘟了嘟嘴,很是可爱。
“那下次我给郡主下帖子,请郡主来玩好不好?”殷桃在一旁插话道,溧阳没有如同以前一样退缩害怕,而是认真地点点头。
简单的两句话说完,殷桃就转头看向前方。
叶修文笑着凑到庆王身边:“王爷,您这么大尊佛坐在这里,府尹大人如何敢乱判?是吧,章大人,先前的判决也没听清,不如请章大人从新宣判吧!”
见叶修文站在庆王身边,说话也挺亲密,也没有诚惶诚恐的模样,且庆王也没有呵斥叶修文,所有又眼睛的人都看了出来,这是来给叶家撑腰的。
场内情势急转,可章培心中就犹如猫爪,这可该如何判?
判殷氏赢,只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判殷氏输,只怕他见不到今晚的月亮。
他急中生智看向庆王:“庆王爷的意思呢?”
庆王嗤笑:“你的案子问本王,那要你这京都府尹作甚?”
见章培实在是为难,方荷上前两步,微微屈膝行了个礼,旋即站起身道:“大人被这起子小人给蒙蔽了,这柳儿当年卖身并非买给殷氏,而是卖给我。”
章培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见这女子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模样,身段窈窕,气质出尘。
就连章培都放轻了声音问道:“你是何人?”
方荷轻声回答:“方荷,外人多数称呼为牡丹娘子。”
这下就连章培都知晓了,只因牡丹娘子这几年名声大盛,多少女眷会在家谈论她,可偏偏这人很神秘,从不曾有人见过真容。
但因为她的绣品实在是漂亮珍贵,加之还很稀少,所以,她的绣品更是受到无数人追捧,哪怕倒手也能迅速出手,还能卖上好价钱。
殷桃突然发现有一道目光看向方姨时过于灼热了,她蹙眉望去,居然是庆王。
而齐王太过于认真看方荷,没有发现殷桃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戒备和警惕。
但无论如何,说到底也就是一个绣娘而已,章培终于松了一口气,两边得罪不起,这下好了,来了个得罪得起的了。
他立刻清了清嗓子,摆出官威道:“既然周柳儿是你的婢女,那可是你指使的气死生母?”
方荷的腰背挺得笔直,皱紧了眉,她刚要说话,殷桃走到她身前,对方荷说道:“方姨,我来!”
转过身看向台上的大人:“大人,柳儿气死生母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我们这边也有人证,证明周母本就是病入膏肓,而柳儿回去看望生母后,早就过去了十来天了,请问,这气死生母一罪,难不成是想扣就扣的吗?”
说完,她转头看向周家人,冷声问道:“我想问你们,柳儿七八岁就被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你们真的以为是享福,那为何不卖你们别的孩子去?”
“当然,你们更看重儿子轻视女儿,这我们也理解,甚至不说她卖身为奴过得如何,就说她一直把银子给家里,你们家里修了大砖瓦房可是真的?”
周父低了头,周家大哥抬头刚要说话,却被殷桃打断了。
“她想要自由身,找了个机会自己赎身回了家,本以为是回到了自己温暖舒适的家,有家人的爱护,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了,可谁知,周家人根本不想她回家。”
“你们只想要一个一直为你们挣银子的女儿,而不是一个承欢膝下的女儿。”
说到这里,殷桃都有点哽咽了,脑海里闪过那个在代替她承欢膝下的女儿,她应该感激才是,怎么会那么难受呢?
“我来看她时,见到她憔悴的脸,简直不敢相信,你们那大房子是她挣银子修的,可是你们却没有一间屋子给她住,在后院给她简单修了一个小屋子,那地上甚至都没有用心打平。”
“是你们当时一心想要柳儿跟我们走,我反复问过几次,她走了就再不是你们家的人,可是你们家人都说知道。”
她又转向周家两兄弟:“你们是跟着一起到了城里,当面和我方姨签的契约,当时就拿了十两卖身银子,方姨也说得十分明白,从此以后,柳儿和你们周家再无瓜葛,你们可是答应了的。”
周家兄弟一时竟然无法反驳,只能看向田松师,然而田松师早就被许多大佬给吓住了,思绪有些混乱。
见此情形,也只得站了出来,对殷桃说道:“殷氏,话可不能这么说,无论如何,血脉亲情总是要的,若是一个人连血脉亲情都不顾了,还算是人吗?要知道,咱们可是礼仪之邦,最是注重孝道。”
殷桃冷冷回了一句:“田讼师,首先,请称呼我为叶太太,其次,请田松师解惑,人是否只要孝顺才是对的,即便是愚孝,而且可以不用讲道理对错?不用讲是非黑白?不用讲律法严明?”
田松师一滞,旋即开口道:“本案只是涉及到孝道,叶二太太无需扯那么多,尤其是人多势众也掩盖不了柳儿气死生母的事实。”
这是说殷桃等人以势压人了。
殷桃嗤笑一声:“无需掩盖,柳儿确实是回家了,也确实是拿出了银子,最后没有给周家人,可有什么错呢?她的银子,愿意给谁都可以,谁看着眼红气得不行我们可管不着。”
说我以势压人,那我就不讲道理压了怎么着?
田松师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是狂喜:“这是承认柳儿气死生母了?大人.”
“不要得意这么早,我可没有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