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姬道:“毁王府花园的篱笆,只为了激怒四王子,你知道四王子这种纨绔,是随时都可能口无遮拦的,只要他下令杀了你,他就翻进了你的国法大坑,从而在你掌中挣扎不出,而卢阳王呢?他的儿子落入你的手中,他也必须出来见你。”
“对!”
元姬道:“当着卢阳王的面痛殴四王子,直接毁掉他的半座花园,其目的是激发卢阳王对你的杀机。”
“对!”
“卢阳王纵然有杀你之心,但并没有真正能杀你的法理,所以你将话题引向修行人,而且极尽轻蔑,你当然知道修行人没有人能承受这种直白的轻蔑,必然会向你发起挑战。而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赌约,对了,你同样也算准了,卢阳王不会拒绝你的赌。”
林苏笑了:“在他们眼中,我是一个文人,我自愿放弃文道与官印的力量,在他们强悍的领域跟他们角逐,这种机会,是个人都会抓!”
“可惜他们还是错了,他们不知道你是凌云首尊,他们不知道你的修为比起瑶池盛会,又高了老大一截……就连我都没有想到。”元姬的声音多少有些幽怨。
这幽怨来得莫名其妙。
这幽怨一般人不懂。
但林苏是懂的:“我不是有心瞒你的,而是……”
“而是任何人都该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底牌,才能在危机四伏的江湖活下去!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元姬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提醒你,今日之战后,凌云首尊就会渐渐与青莲第一宗师合二为一。”
“是!”林苏必须承认。
今天林苏以剑道,杀了卢阳王府五百余修行高手,此事在修行界也会掀起惊涛骇浪,修行界的人,会全面追查林苏的剑道传承,会全面追查他的修行轨迹。
他这个凌云首尊,瞒不住了!
一旦他凌云首尊的名头与青莲第一宗师叠在一起,针对他的人又会增加!
抢悟道金令的,杀他扬名的,姬文所在的宗门天灵宗,剑客所在的宗门试剑谷,姬文的父亲、当今陛下,都有了杀他的理由!
这些,只要想想,就能让人头皮发麻。
元姬深深叹息:“为什么?为什么非得将自己逼到这种程度?”
“因为我要灭了卢阳王府里的修行高手!”林苏道:“南山之侧,不能拥有一个藏龙卧虎的卢阳王府。”
元姬眼睛勐地睁开。
她心中盘算过今天所有的事情。
她自以为解读出了林苏环环相扣的所有妙计。
她也为这计策的设计而拍桉叫绝。
但是,她还是没想到这一层。
现在林苏直接告诉她了,其实今天的赌局,他有两重目标。
第一重目标所有人都清楚,他就是要阳湖水道。
第二重目标连她都没想到,林苏还要铲除卢阳王府内的修行高手。
这一重附带的目标,真正要实现,远比夺取阳湖水道更难,因为这些修行高手隐藏在卢阳王府,只要他们不犯事,谁也不能杀了他们。
但是,林苏做到了。
他直接闯入卢阳王府,杀他个几进几出,合理合法地、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将卢阳王府内的五百修行高手杀得干干净净。
没有人敢说他违规!
因为他有赌约在身,卢阳王亲笔签了名的!
赌约上约定,林苏以武道跟王府内所有修行人对赌,那么,他就有理由找这些人动手,这是得了王爷的授权!
我靠!明明是套在林苏头上的绞索,七转八转变成了王爷的授权,授权他杀他王府上的人!
元姬觉得这条计策卢阳王如果解读了出来,可能会吐血十升。
这个便宜野男人,真是妖孽啊。
元姬无声地叹气,难怪自己怎么逃都逃不脱他的魔爪,被他按着盘了上百遍,这样的妖孽,她栽了好象也挺正常……
夕阳西下了,元姬眼睛慢慢睁开了:“果然是传说中的算无遗策林三郎,却不知道林三郎,有没有算准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
“时间!”元姬目光慢慢转过来,一瞬间流过无限思绪:“一月之期已经到期了,我得走了。”
林苏心头微微一跳,手一翻,抓住了她的玉手:“这个不用太计较吧?老夫老妻的谈什么一个月两个月……”
元姬手一翻从他掌中逃脱:“这位公子请自重!”
“靠!这位公子……”林苏目瞪口呆:“咱们又陌路了?”
元姬离开他三尺:“这原本就是我们的约定,一月之内,任你为所欲为,一月之后,相逢亦是陌路。”
啪!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好吧好吧,这位姑娘你好,我是南山知府林苏,就是长得帅、一堆的钱、还能诗会文,甚至床上功夫都相当了得的林大帅哥,能认识下你吗?”
“不想认识!我走!”元姬翻个白眼,转了身,手一伸,一把小伞扛上了肩头……
“你这是翻脸如翻书,油盐直接不进啊……”
元姬不理他,沿着堤岸走向前方,前方是激流,她一下就要跨下激流,以她这样的身手,自然不会掉下去,而是会就此一步升空,撑着她的小伞玩她的人海茫茫……
林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林家香水要不要?春泪、秋泪、春恨外加我恨……”
元姬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春泪、秋泪、春恨我知道,你加个我恨啥意思?我就不中你的计,我就不回头。
“忘了问一声,我家便宜岳母大人喝酒不?白云边酒,顶级的,实是居家备必,千万里回乡必备的上佳礼品。”
元姬嘴角不知何时泛起一丝涟漪。
便宜岳母,你个臭流氓……
但是,千万里回乡,给母亲带点什么,好象也是挺好的一件事……
一般女人不太喜欢喝酒,而母亲恰恰喜欢,此外,对于香水,更是母亲的最爱……
这个小坏蛋,不仅仅懂女人,还真的很懂她母亲……
“看来我家元姬仙子,还真是非同一般啊,等闲世俗物品真心打动不了她,那没办法了,唱几句歌儿为她送个行吧!”
元姬内心大跳,唱歌?
你还会唱歌?
为了将我留下,你是真的下血本啊,连唱歌都编出来了……
就在她内心满是不信的时候……
歌声起……
“我愿我所有的流浪,
换一个在你心里放马的地方……”
歌声一起,婉转悠扬……
歌声一起,入脑入心……
元姬的脚步已然抬起,却定在了半空,她的伞面泛起了微微的碧绿光芒……
但是,歌声到这里就静止了。
只有两句,毫无征兆而起,一瞬间将元姬带入无比神妙的世界,但是,歌声也毫无征兆地停下……
元姬霍然回头……
林苏在后面微笑着看着她。
“唱啊!”元姬脸蛋上全是红霞。
“不唱了!”林苏认真地表示:“下次江湖再见时,我再完整地给你唱一遍……”
元姬嘴唇咬上了。
咬得特别紧。
你可恶!
你混蛋!
你左右就别唱!
你唱就唱完!
这么美妙的歌儿你就唱两句,让人牵肠挂肚的,比做那个啥做到接近顶点时,一下子拔出去更让人受不了知道吗?
元姬咬紧牙关:“是不是再陪你一晚上,你就会把这该死的歌儿唱完?”
“咳……咳……可以商量!可以商量!”林苏喜笑颜开。
“你个臭蛋想得美,就不商量,我走!”元姬一步踏向下方的缺口,伞儿一转,扶摇直上。
弯月之下,她如九天仙子一般过了阳江,上了卢山,伞儿轻轻一转,破入苍穹,消于无形。
我靠!你真走啊?
林苏仰面朝天,内心一百二十个不服气。
堤岸之外,激流冲激而下,江水化雾而飞,雾气笼罩了靠近这道堤岸的一片菜园,在星光下如梦如幻。
菜园后面,竹林摇曳,竹林之下,茅屋之中,一灯如豆。
灯光之下,那个村姑瑶姑突然抬头,看着夜空。
我用我所有的流浪,换一个在你心里放马的地方……
这是什么?文道还是乐道?说它是文道,是因为这两句比口语还通俗的词儿,明明不是诗,却带着无穷的诗意与想象力。
说它是乐道,因为这段旋律,她走遍天下都没有听过,是如此的美妙,如此的深情,如此的入脑入心,只要一听到,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它带跑……
后面是什么?
这个人不唱了!
瑶姑的嘴唇不知为何也咬紧了……
林苏的歌,理论上只有元姬一人能听见,但是,偏偏多了一个旁听人。
如果林苏知道她的存在,肯定会大吃一惊。
林苏目送元姬离开,对自己的魅力有了一定程度的怀疑,可能本帅哥的魅力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无敌哈,要不然,今夜怎么也不可能独枕空房。
下到河堤下,他一眼看到了菜园旁边的一个村姑,用纯净得如同山泉水一般的眼神,毫无杂念地看着他,林苏内心对自己魅力的怀疑再次加大。
我靠!
我真落魄了!
我的魅力下滑了九级半台阶,我在星光下如同仙人般地下凡,菜园里的村姑眼神居然毫无杂念,你这波澜不惊的眼神,对于我是一记暴击!
“嗨!”林苏跟她打个招呼。
瑶姑拄着锄把,有回应:“公子!”
“天黑了,你还在干活啊?”
“有星光呢,我把这块地挖一下,好不容易有水了,明天可以下越冬小白菜,还能赶上一季。”
“要我帮帮你吗?”
“公子有此好心,小女子岂敢拒绝?公子进来吧……”
啊?林苏好吃惊:“你不客气客气?”
天地良心,说帮一个女子干活,纯粹是客气话,只要是个正常人,绝对会这么回答:公子太客气了,不用不用,小女子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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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女子一点都不矫情,直接就答应了。
瑶姑笑了:“小女子如若拒绝,公子一番好意岂非变成了虚情假意?”
林苏无语凝咽,很想朝自己嘴巴扇一巴掌,想想还是算了:“行吧行吧,我来帮你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