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晏岁不由自主去查看联谊的地点。
华大,静园。
他的长睫垂下,神色如灯火明灭不清。
右繁霜下台之后,乐团的人安慰着也没办法让她停下哭泣,心脏的剧痛让她几乎呼吸不上来。
她想停下,但那种心痛如有实质地奔赴而来,和她以往生病时情绪无法控制一样压抑,无论如何止不住。
柳翡干脆抽出了右繁霜的手机:“哪个是你喜欢的人?”
柳翡打开通话记录,右繁霜哽咽道:“第一个。”
柳翡直接打过去,语气冰凉道:“位置华大静园联谊活动后台,右繁霜在这里,不想死就快点滚过来,我只给你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不到我就弄死你。”
右繁霜微惊,还没来得及阻止,柳翡就已经把电话挂了。
夜色茫茫,陈晏岁开车往华大的静园赶。
月色朦胧,右繁霜曾经温弱的声音似乎轻轻响在耳边:“你的眼神,像溺在深海里,让我觉得你需要人救你。”
她仰起头看着月亮,月与影重重叠叠,她眼里浸透了哀伤:“这份相似,让我想成为救你的那一个人,我看着你,总觉得不忍心。”
他当时只觉得她如此温柔而忧郁,连和她眸中哀伤相似,她都会生出怜悯与爱慕之心。
温柔,缠绵,她是暗潮涌动的一片静湖,让人坠落入湖,沉沦无底,被爱意席卷。
他生来就不被人喜欢,是私生子,是害死亲生母亲的人,亦非长子当不了继承人,永远得不到承认,太多太多痛苦的圈套将他一圈圈包围。
来接近他的人很多,却只有她,能看出他求救的信号,而且准确无误。
可偏偏她的语气和态度,在那天之后又无比平静,再也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怜悯与爱意,让从没得到过爱和关注的他不安,忍不住想去试探,试探她到底爱不爱他。
可是她再没有说爱,就转身离开。
她的爱如此深沉,让他动心,却如此单薄,在他心动之后就将他舍弃,让他不由自主地觉得愤怒,却有难以言喻的委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和孩子一样,像小时候想博取父亲关注一样地胡闹任性。
—
右繁霜还在慌乱的心绪之中,还没到十分钟,一个匆忙赶来的身影笼罩下来,她抬眸的瞬间,心跳陷落。
她眼眶不受控制地一热:“阿言!”
她站起来一把抱住了苏忧言。
怀抱一如往昔温暖熟悉。
他俊美而熟悉的面庞就在眼前,鹤眸温柔,如同千千万万次在梦中所见。
苏忧言捧着她的脸,轻哄道:“怎么了?”
右繁霜却更忍不住眼泪:“死当长相思。”
苏忧言一滞,却瞬间明白过来,他沉下声音:“我回来了,会一直陪着霜霜。”
右繁霜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大哭。
他把她按进怀里:“你听我的心跳,很稳定,再也不会离开了。”
右繁霜听着他有力规律的心跳声,紧紧抱住他,几乎是用力把自己嵌入他怀里。
乐团的人看见苏忧言,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这好像不是陈晏岁吧…
苏忧言捧着她的脸,温声道:“霜霜想和我说什么吗?”
右繁霜哽咽道:“想。”
苏忧言顺势牵起右繁霜走出后台,静园小路僻静,他轻声哄道:“说吧。”
右繁霜热泪盈眶:“我的答案就是想,想和你在一起。”
苏忧言对上她泪汪汪的眼睛,伸手替她擦眼泪,指腹摩挲过她滑腻纯白的肌肤,声音低哑:“好,和霜霜在一起。”
当然,要和他在一起…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霜霜今天为什么伤心,是因为想起了我吗?”
右繁霜看着他的眼睛,却愈发忍不住眼泪:“我想到那三年里,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就觉得不能呼吸。”
苏忧言冷峻俊美的轮廓在夜色明灭中愈发寒凉,天生的冷漠长相让人生畏,可宽大温暖的手掌落在她头顶,声音温柔:“别怕,我不会再离开了,霜霜,我就在这里。”
右繁霜忍不住抱住了他,整个人投入他温暖的怀抱。
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涌。
远处人声如海,这一刻,右繁霜敏锐的耳力之中,世界寂静。
檀板清歌君归日,三春生离我去时。
三年,整整三年,每一天她都在痛苦中煎熬,没有他,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甚至忍不住追随他而去。
陈晏岁从最近的小道去联谊活动,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着急,大步走向会场。
然而在离会场几十米远的地方,一个男人和女孩相拥的画面,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周遭没有旁人,小路僻静。
风微微吹起女孩的墨发和衣摆,一切都是如此暧昧而令人沉沦,画面唯美。
可是,这一切落在陈晏岁眼中,令他如坠冰窟。
他僵住了脚步,看着不远处相拥的男女。
她脸上尤带着泪痕,霜白的小脸清丽,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闭着眼睛,似乎还在哭泣,全身心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那个男人轻轻托着她的后脑勺,像是在安慰她。
是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明明她的歌声里,伤感的是和他的记忆,此刻却有另一个男人在安慰她。
这一幕冲击力十足,让陈晏岁的腿如同灌了铅一般不能走动,那双深墨的鹤眸凝滞。
他一向卑怯的自尊心,在另一个男人和右繁霜相拥的画面前,碎得淋漓尽致。
照理来说,他应该上去给那个男人一拳,可他竟做不到。
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怕她生气。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是个不会表露真心的人,也难以得到别人的谅解,甚至有些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卑,却又有极强的自尊心。
无休止的试探,却不敢轻易迈出一步。
苏忧言松开右繁霜,他的眼睛生得太好,只要弯一弯眼角,就有无限的深情,哪怕本是引诱之意:“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那霜霜想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就要做一些在一起应该做的事情?”
右繁霜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她的眼睛永远如此单纯而干净,苏忧言却暗昧地看着她,喉结微滚:“那霜霜答应和我住吗?”
右繁霜懵懵懂懂:“谈恋爱就要住在一起吗?”
苏忧言那双漂亮得迷人的眼睛深邃妖冶:“当然,谈恋爱就是要最亲密,无时无刻都要和对方待在一起,亲吻拥抱,做最亲密的事情,如果不住在一起,霜霜怎么和我最亲密?”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抚过她的面庞:“霜霜明白吗?”
右繁霜似懂非懂:“是这样的吗?”
苏忧言的声音温柔低沉,步步诱导:“当然了。”
苏忧言声音低沉得让人着迷:“难道霜霜不想每天从我的怀里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我吗?”
右繁霜想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想他说的画面,耳根不自觉地酥麻,那股酥麻从耳根一直窜入脊骨,欢喜从心底里涌起。
苏忧言的指腹抚过她绯红的唇:“霜霜同意吗?”
右繁霜不自觉绷紧了脖颈,那双纯真的眸子看着他:“我不知道,可我好想和阿言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