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点本事?”
连光佐冷哼一声,没有给连承业喘息的机会,足尖一点地面,袍服鼓荡如羽翼轻展,再次欺身上前。
好快……
连承业咬紧牙关,剑势陡然一变,苍青剑光好似流水倾泻,在月色下一连抖出九道残影,正是连家的家传剑法——落射九星!
叮、叮、叮、叮……
连光佐眼快剑更快,竟同样使出落射九星,每一剑都正好点在对方的剑脊,九声脆响一声尖过一声,纵横交错的剑气无序得劈向四周,打得整座祠堂一片狼藉。
嘭!
九重气浪炸起土石,双剑一触即分,只在原地留下一个硕大的坑洞。
“呼、呼……”
连承业大口喘着粗气,勉强拄剑稳住身形。连续交手后,他感觉手臂发麻,虎口更是传来一股诡异的烧灼感,如同被毒蛇猛地咬了一口。
不管是修为还是兵器,他爹都要在他之上,再打下去必败无疑。
只能用那招了……
连承业长吐一口浊气,目光下移,忽地单掌向下一震,三枚碎石子飞向半空。他眼神渐冷,袖袍化圆将其尽数兜住,又是一抖,碎石子好似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唰、唰、唰。
三道寒芒奔雷逐电,飞行弧度忽高忽低,互为犄角,其游走的轨迹同样是连家剑法中的招式——三气分光。
“雕虫小技。”
连光佐不愿再浪费时间,枯樵剑的剑锋陡然泛起猩红之色。
连承业的武功还是他教的,对方的一举一动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视线越过那三枚石子,他甚至看穿了连承业接下来要出的招式。
双手架剑高于头顶,这起手式,下一招必然是月坠大江。
轰!
连光佐随意斩出一道剑气劈散连承业半吊子的暗器,倏地沉腰飞旋,脚下借势身形猛然前冲。
剑鸣清越无比,剑式·鹤唳空山!
与此同时,连承业举过头顶的长剑也悍然落下,目标却并非是连光佐,而是地上的青石板。
他的佩剑本就不如枯樵,多次相击已经留下了不小的暗伤,这用力一撞,长剑应声而碎,无数残片化为繁星刺向对方双眼。
连光佐瞳孔骤缩,每一枚残片上都裹挟着森寒刺骨的剑意,让他顿觉仿佛置身于苍凉的漫天大雪之中,无处可逃。
然而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断剑骤然爆发出璀璨的星光,竟是从密不透风的剑网中径直穿过,直指连光佐咽喉!
北辰剑诀·星斗架桥!
刺啦!
连光佐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再回神时胸口已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缓缓渗出鲜血。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顿时了然。
最后关头,承业还是手下留情了么……
不过这可不是在比武切磋!!
连光佐眼底忽而闪过一丝狠厉,没有片刻犹豫,再度提气,拔剑回身横斩。
可想象中双剑相击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他的这一剑却是斩空了!
怎、怎么会……
连光佐先是一愣,最后在对方左手的断剑上找到了答案。
是换手,还是极为精妙的换手。
“你使的……不是连家剑法。”
“好用就行了。”
连承业右手化掌,左手翻转以剑柄为锤,双招并下合于一处!
北辰剑诀·勾陈夺宫!
生死相搏,胜负只在一瞬,连光佐胸口瞬间凹陷下去,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后背重重砸在围墙上。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北辰剑气却在他经脉内来回蹿行,搅得他使不出一点力气。
连承业擦了擦嘴边鲜血,扔掉手中断剑,踱步到连光佐面前:“宫老狗为人不堪,但他的剑法确有几分门道,哪怕这几日我只来得及学到一点皮毛……”
他拔起枯樵收入自己的储物戒内,又摸出一瓶金疮药,一边替连光佐涂抹伤口一边叹声道:“爹,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连光佐闻言惨笑,连承业的武道天赋看来远超他想象,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将北辰剑诀融于拳掌,一心二使,剑掌互换……如果自己不是他爹,他一上来就用尽全力,或许自己还要败得更干脆一点?
儿子超越自己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承业啊承业,为什么是在这个关头……
连承业替连光佐包扎完伤口,将目光转回放在一旁的石盒上。
“若我没猜错,就是这里头的东西伤到了莫前辈?”
寸金绳这么多年都斩不断,偏偏是宁言三人来了之后断了,要说其中没有关联那打死他都不信。
连光佐有气无力道:“你要做什么?”
“将此物先交于宁前辈和高前辈,再和他们解释清楚。”
“承业,不能交出去!”
“为什么?”
连光佐一听这大逆不道的话,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我连家能否飞升上界,全在此物之上。你要是把它交出去,连家……便彻底毁了!”
连承业抱起石盒,末了,语重心长劝道:“爹,连家的未来怎能寄于一件死物上?只要大家都还在……”
“天真!”
连光佐完全听不下去,此时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纵身上前想要抢夺盒子。连承业终究狠不下心,也不敢有太大动作,全程收着力气,争抢过程中,盒子不小心脱手而飞。
叮咣。
一柄黑黢黢的断剑从盒中滚落。
由于是断剑,连带剑柄在内总长也只有两尺出头,剑刃呈闪电状弯曲,看起来倒像是铸剑师灵光一闪的奇思妙想。
连承业认得它。
“左玄电字剑!”
他小时候曾观摩过左玄电字剑,可那时这剑是放在家主的府库里。难道说以前族中展示的都是仿品,而石盒中封存的才是真品?
也不对啊……如果石盒从没被打开过,那后人怎知左玄电字剑长什么样,又该如何仿制?
正这时,连承业耳边蓦然响起一声惊雷。
轰隆!
地上的左玄电字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起初只是表面闪过一两道小火花,很快,那跳跃的火花便汇聚成犹如实质的紫雷风暴,狂涌奔腾,吹得连承业睁不开眼睛。
“爹!你怎么样!”
连承业大喊道,却没有得到回应,他心急不已,正要上前查看,忽然间,风暴又莫名散去。
一个陌生的老者突兀地现出身形。
那老者鹤发童颜,下半身浸染在浓郁的黑色雾气之中,全身只着一件黑袍,一道紫色的纹路自右肩划向腰腹,犹如划破黑夜的一道雷霆。
连承业扭头看到连光佐已彻底失去意识,急忙召出枯樵剑,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老者置若罔闻,五指虚握,左玄电字剑立马如有感应一般自行飞至他掌中。
“前辈!夺人所好非正道所为,还请将我连家的左玄电字剑放下!”
“连家的?”
老者微微颔首,抬眸望向连承业,嘴角忽而咧起一个渗人的弧度。
“你说是你的,那便送还给你。”
他轻轻一掷,断剑竟化为一道霹雳风雷,猛地刺向连承业的眉心!
不好!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滞,连承业浑身一僵,只能眼睁睁看着左玄电字剑斩向自己。
可诡异的是,霹雳落在他额头,却是径直消失了……
连承业浑身冷汗直冒,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后,使劲搓了搓眉心,隐约摸到了一个凸起的伤疤,还在发烫。
别说断剑,就是根筷子往脑袋一插都是要命的,可他好像……
好像还活着?
连承业惊魂未定,现在终于知道了这老者绝非凡人,颤声道:“敢问、敢问老神仙尊姓大名?”
老者沉默片刻,浑浊的瞳孔里涌现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龙门山,车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