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明大师听到这话，不禁瞳孔一缩。
十二年前金鸡寺建立不过数载，在鸡陵府内还并没有什么声望。
当时为了传播金鸡寺的名声，他被寺里选中在府内传道，也正是凭借当时的功绩，他才能当选如今的住持。
“此事年代久远，这妖怪是如何得知的？”
宝明大师没有作答，但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答案。
至于那什么北方的无名小村，他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鸡陵府内有很多偏远之地，根本就没有地名。
村子里的村名只是偏安一隅从不与外人来往，所以只是村子村子的叫自己居住的地方，根本就没个地名。
所以宝明大师去过的无名小村至少有上百座，他哪里知道黑羽说的是哪里。
黑羽松开了手，宝明大师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痛呼不已。
身后的羽翼缓缓舒展，锋利的羽毛轻轻的划在宝明大师苍老的肌肤上，一道道血痕被划了出来，轻微但且持续的痛苦可以让人保持清醒。
黑羽一边这么做，一边蹲下了身子，然后开始耐心的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
很久以前，黑羽还只是一只刚刚诞生灵智的乌鸦，不要说化形了，就连妖力都没有多少。
而有一天，他因为跟其他的妖族起了冲突，受了很严重的伤，连飞都飞不起来。
这个时候，经常来山上砍柴的樵夫发现了他，然后还把黑羽带回了家，为他治疗伤势。
樵夫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遇到了一只可怜的乌鸦，从来没有想过这会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妖族。
在樵夫的精心呵护下，黑羽的伤势很快就好了。
而且在这期间，他还和樵夫的儿子玩到了一起，成为了很好的玩伴。
樵夫的儿子是个老实木讷的性格，经常受到同村其他孩子们的欺负。
所以樵夫的儿子更喜欢跟黑羽一同玩耍，所以他们俩相处的时间就格外的多。
村里的孩子们看到樵夫的儿子经常带着一只乌鸦，反倒欺负的更厉害了，各种难听的话不绝于耳，甚至还有孩子想要弄死黑羽，只是为了看樵夫的儿子哭泣。
但幸亏这个孩子有黑羽的陪伴，总不至于让他的童年毫无希望。
黑鱼也因为樵夫的儿子，得到了自己生平的第一个朋友。
他们互相陪伴，一同长大。
时间过得飞快。
原本的樵夫以前老迈，因此将自己的柴刀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这山上迎来了一个肩上经常立着一只乌鸦的樵夫。
新的樵夫有自己的朋友做向导，因此哪里有好柴，哪里有猛兽，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小时候同龄人中最蠢笨的孩子，结果反倒成了村子里优秀的樵夫，这不仅让曾经欺负过他的孩子心生妒恨。
但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孩子，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的欺负樵夫，因此只能暗地里给人下绊子或者背后里说些风凉话，仅此而已罢了。
比起小时候，这种所谓的欺负什么都算不上，因此樵夫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再后来樵夫便娶妻生子，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和和满满。
他们的生活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可以惬意的享受人伦之乐，在村子里也算得上是日子过得最幸福的几个家庭之一。
这时，樵夫便觉得曾经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熬过了苦难之后，等待他的便是他永远都不曾奢望的幸福。
他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他只是想将这样的平淡且幸福日子一直过下去。
可惜，生活总是有波折的。
一家人不知怎的染上了些怪病，但除了有些发痒以外倒没有其他大碍。
像他们这样的乡野之人，这样的小毛病时常会有，但要不了几天就都会恢复如初，所以也从来没有人把这些放在心上。
可是，命运注定了这一次将会不一样。
那一天，一个云游的僧人来到了他们的村子里。
只是讨碗水喝的功夫，就从村里那些长舌妇的嘴里听到了一些议论。
僧人听了她们的话，便提醒了一句要多加小心，如果是瘟疫就麻烦了，恐怕要伤了许多无辜的性命。
这番话说出来，僧人其实也并没有抱什么恶意，他只是想借这个由头，帮着给村里的人看看病。
他身负修为，只要不是什么疑难杂症，通常来说只要过一过元气就都能好个七七八八。
到时候，这些山野村民既然会将自己当成得道高僧，那之后他在将自己的来历说出来，岂不是给自家寺庙长脸嘛。
这样的事情，对这些村民好，对他也好，谁都没有损失。
所以僧人就经常借着这样的方法，给自家寺庙刷一刷声望，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而且也屡试不爽。
可是，这一次他的话刚说完，还未来得及提议自己来给大家看一看，就被那几个村民联合着其他一些闲汉把自己给赶了出来。
以僧人的实力，若是他铁了心不走，这些人自然拿他没有办法。
可这些山野刁民不仅态度粗鲁，而且还对他出言不逊。
僧人一天走到哪里都能得到大家的礼遇，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心中自然憋气，哪里还愿意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给他们看病，当即拂袖离去。
可他估计到死也没有想到，就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害得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家破人亡，一座与世无争的小村庄一夜之间被屠灭。
村子里的村民被有心人煽动，赶走了僧人之后，就去找了樵夫一家，烧了他们的房子，然后将他们一家人都赶到了山上去。
那时候是严冬腊月，被赶到山上就是等死。
樵夫一家被逼迫的紧，便提出愿意自行离去，但妥协换来的不过是进一步的逼迫罢了。
如今他们一家想走都已经是奢望了。
村民们想杀人，但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便想借老天爷的刀。
樵夫为了家人，便和年迈的老父奋起反抗，反倒被打得头破血流。
一家人如同牲口一样被猖獗的村民们一路赶到了山上，被关进了一个小山洞里。
那些人，甚至把洞口都用巨石堵死。
一路上，各种侮辱的话语不绝于耳，樵夫又好像回到了自己小时候。
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只不过是做了个短暂的美梦。
直到那一刻，樵夫才认清了事实。
这比他预想中残酷得多的事实。
……
“不！”
“你说谎！”
“一定是你再说谎！”
宝明大师双目赤红，不知从哪里涌上来的力量，伸手死死抓住了黑羽的肩膀，打断了他的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