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温贤怒目看向温意。
正如温意自己所想,他事事听从父亲,而身为其父的温贤,对温意也颇为了解,眼下自然也就明白儿子想说的话。
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作为当家之主的温贤,对如今的温家却是再清楚不过。
温意并无灵根,资质也一般,但为何能在门派中捞得一亲传弟子?
还不是温家以钱财、宝物堆积而来!
可长期以往,再大的家业也经不住这样耗啊!
所以,温贤盯上了清和城的秦长生,在温贤看来,秦长生并非修仙者,便是有外力相助,那也绝抵不过真正的强者。
但他并不知道秦长生的实力究竟如何,因此才有这一趟清和城的试探之行。
只是,秦长生也不愧是老狐狸!
他多少应该也是猜出来一些,所以他当时才说了那句话——‘下一次,秦某想亲自过去拜访。’
也就是说,下一次,不是温贤如意,便该是秦长生如意了。
温贤对此并不放在心上。
因为在他们试探之时,温意身上便带着门派里的留影珠,届时只要给他师门一看,自然也就清楚秦长生的底细。
可惜!
人算不如天算!
秦长生竟然在一夜之间便殒了命!
如此,温贤筹划已久的计划也就落了空,这让他如何甘心?且清和城一行,也让他损失了不少钱财,这也让他更加焦急。
而在回白渭州的路上,‘丰神’进入到他眼中。
于是,温贤便想以‘丰神’来填补秦长生的空缺……哪知道,半路又杀出谢时训这个程咬金!
温贤知道,温意是想说,若是不打‘丰神’的主意,便不会遇上谢时训,也就不会被下毒。
可是他却忘了,李萱萱是知道‘血之丸’的!
即便他们躲过锦丰镇,也必然会在白渭州,又或者是在醉花楼,遇上这两个瘟神!
左右不过是在时间上的早晚罢了。
比起后两个地方,温贤更宁愿在最先的时候遇到,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有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去谋划那一线生机!
然而这方方面面的思量,温贤却没有再多的时间去教温意了,这让他在突然之间生出一股无力感,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悔意。
他倾尽全力,送温意进入门派,是希望改变他的眼界,是希望他能同修仙者有关联,更是希望,他们温家的后代,能借机改变体质!窥得修仙的门槛!
但如今看来,他的儿子,似乎被养废了。
可现在又能如何呢?
温贤压下心中不适宜的想法,将颓坐在地的温意拉起来,向着道观中的神像走去,只见他摁下某一处机关,神像底部被打开,露出里头的锦盒。
“意儿,这是为父为你准备的最后的生机!”
温意闻言,有些恍神地问:“父亲,你在说什么?”
温贤松开温意,拿起锦盒,打开给温意看:“这些,全都是‘血之丸’!”
温意当即瞪大眼:“父亲,你说什么?!”
温贤看向锦盒内约有十瓶的瓷罐,再次说到:“这些都是‘血之丸’,真正的、原装的‘血之丸’!”
以前他提供给秦长生的,不过都是些被稀释过的重制药丸。
只是温贤自己也万万没想到,堂堂醉花楼竟然也同他干一样的活儿——果然这天下,商人是最黑心的了。
温意此刻真是惊呆了。
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因为这‘血之丸’可是续命之物啊!
温意忍不住激动地接过温贤手中的锦盒,他不由伸手细细地抚摸着这些药瓶:这些可都是他的命根子啊!
只是……
“父亲,你不是说,凡人吃了此物会爆体而亡吗?”
温贤听后,露出一个浅笑,“那是对寻常凡人来说,意儿你自小习武,身体素质自是不同一般!”
“不过,你若是担心,也可同‘回春丹’一起服用。”
温意重重地点头应下。
可不等他再有动作,温贤却是将锦盒拿回,重新放到神像底座里头,并合上机关。
温意不禁有些着急地道:“父亲……”
温贤看着温意,轻轻地摇了摇头:“意儿,这是我们最后最后的无奈之举,在这之前,我们还有机会!”
温意听了这话,却是丧气地垂下头:“哪还有机会?”
温贤拍了拍温意的后背:“你忘了,还有‘赛药仙’呢!”
温意:“他怎么可能?我才刚刚——”
温贤抬手止住温意接下去的话,他意有所指地道:“意儿,你的师门,不日便将举派倾出,来到白渭州!”
温意如今睡觉时,还会梦见他师兄弟的惨状,说实话,他不太敢见他师父……
温贤不知自家儿子的异样,他对儿子同门的惨死,也并未放在心上,但他们的门派上了心,这便是好事!
说不得,他们还能借机坐收渔翁之利!
温贤再度拉着温意,同他细细地说,不过他也担心温意再度感情用事,便不准备再让他出去,只等他的师门抵达白渭州后,再一起商议具体事宜。
除此之外,温贤也不准备回悦来客栈。
毕竟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但他却也不能同温意一直躲在这道观中,因此在接下来的几日,他每天会不定时地乔装出去,打探打探消息。
温贤如此,他底下的人就更是如此。
唯有温意是例外,他日日只窝在道观中。
而在某一日,他趁着其父出去之时,终究还是走到了神像处……
反正父亲自己也说了,这‘血之丸’寻常凡人吃不得,那迟早是他的东西,他先提前拿好,也没什么关系吧?
温贤自认对自己儿子还算了解——
他的意儿虽然不聪明,但胜在听话,且孝顺。
所以,任是温贤如何想,也绝对想不到,他的心目中、口中的好儿子,竟然早早便将‘血之丸’占为己有。
另一边,被温贤一直打探消息的悦来客栈,或是谢时训和李萱萱两人,他们之间的氛围却是有些不对。
细究起来,应该还是从那天晚上开始。
同样的这一晚,在不同人心中,却是有不同的定义。
在谢三看来,这是他进入到白渭州的第一晚,也是他遇见素问这个不可理喻的女子的一晚;在谢时训看来,这是李萱萱和空青单独出去的一晚;在李萱萱看来,这是谢时训遇见他红颜的一晚!
所以,李萱萱便猜测,谢时训如今对她爱理不理的,是不是在默默地怪罪她:
那天晚上坏了他的好事?!
可李萱萱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妨碍的举动?连着问717,它都不知道呢!
索性,李萱萱也不是会为难自己的人,既然系统都不知道的事情,她也就不再想了。
反正717也说了,现在的剧情没有偏。
再者,素问在那一晚后的第二天,便在悦来客栈住下了。
如此,李萱萱就更不敢轻易去找谢时训了。
也正好,空青这几日一直在陪着她逛白渭州,李萱萱忙着见识此地的繁华,尤其是一些修仙者的东西。
这样,也免得她将来去修仙区域那边,因为见识少而丢脸。
空青听闻她这番想法后,不禁失笑,“怎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我认识的萱萱,那可是屹立于河上竹竿而丝毫不害怕之人!”
李萱萱见空青还打趣着他们初见时的场景,亦是没好气儿地说:“我也不是什么胆大过天的人,好吗?”
空青闻言微笑着问她:“那萱萱还怕什么?”
李萱萱听了这话,也是认真地想了想——
她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非自愿地绑定了一个系统,又稀里糊涂地成为修仙者,再从清和城到白渭州,这一路,仿佛都是被推着走。
此时此刻,骤然问她,究竟害怕些什么?她还真说不上来具体的。
但有一样是肯定的,她希望活着。
在这个基础上,那便是可以自主掌握自己命运的那种活着。
由此反推害怕之事,那便应该是:“生,老,病,死。”
空青愣了一下后,不禁问她,“你可知,无论是对凡人,还是对修仙者来说,这四样,恰恰是最应顺道而为之事?”
李萱萱闻言也惊了。
空青这话,同芍药说的,可不一样。
而这两者,在李萱萱心中,分量也不一样。
于是,她当即便驳道:“可修仙一事,不就是逆生死吗?”
这一次,轮到空青讶异了。
不过他很快便又收起神色,转而感慨道:“萱萱与我,可当真是有缘呐!”
李萱萱:“???”
“突然间?”
对上李萱萱的问话,空青并未回答,而是快走几步,来到她的面前停下,真挚地问:“若是我能助萱萱解了这害怕之事,萱萱当会如何回报我?”
李萱萱听了这话,忍不住瞪大双眼,更是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他以为他是谁?能解了生老病死之事?这种话,连着系统都不敢说,好吗?
空青正面看着李萱萱灵动的表情,不禁连着眉梢都染上笑意,又见李萱萱无语地不想理他,更想越过他时,连忙握拳在嘴边轻咳两声后,正经地说到:
“生老病死或许还不能完全做到,但为萱萱解决眼下最大的烦恼,例如,谢公子的双腿,却是完全没有问题。”
他们这几日,空青都没有提过‘赛药仙’,也没有再提那个‘方法’,李萱萱还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没想到,他竟然憋到了最后一天。
今日,正是十五。
李萱萱闻言也就顺着他的话回答:“你想如何做?又想让我如何做?”
空青微笑着说到:“我想如何做,萱萱难道不清楚?”
李萱萱摇头:“还请直言。”
“我可以让你今晚见到‘赛药仙’,成为那个‘有缘人’!当然了,我也能确保,‘赛药仙’一定会出手医治谢公子,这你不用担心。”
李萱萱闻言,眨了下眼:“这算是走后门?”
空青还是笑,但却直言道:“每年每月,想要争夺那唯一名额的人何其多,萱萱这几日走下来,应该是有所了解。”
李萱萱点点头。
随着距离十五越来越近,这白渭州里的人变得更多了,便是走在街上,都听见擦肩而过的人,在讨论‘赛药仙’。
“自有‘十五夜,寻有缘人’以来,从未有人认出‘赛药仙’。”
李萱萱再次点头。
空青这话是事实,谁让‘赛药仙’有千面呢。
“一旦在规定的时间内,无人认出,那便会是以出题的形式,来选出那位有缘人。”
“萱萱觉得,十五夜,为何只在醉花楼举办?”
李萱萱隐约好像抓到思绪,“出题者,是醉花楼?”话刚说完,她又有一个念头浮现:“该不会,他们还卖题?”
空青笑着点头,“萱萱果然聪明。”
……
……
后面等等。
“我就说我们很快便会再见面,这话没说错吧?”
李萱萱点了一下头,但嘴上却是说到:“那也是我先说了客栈名字后的事情吧?”
“这倒也是!”
“所以,你怎么在这里?”
对上李萱萱的问话,空青正要开口,不料在另一边,店小二突然从柜台下方站起来,他将一本厚厚的账册甩到柜面上,带起一小阵灰尘,只见他一边捂鼻、眯眼、挥手一气呵成,一边说到:
“东家,您要的账册找到了!”
空青见状,不由皱眉:“你看你弄得到处都是灰尘,不仅弄脏了客人的衣服,也污染了食客的食物!”
店小二愣了一下后,赶忙从柜台后方走出来,但也不敢离李萱萱等人太近,远远地给几人行礼赔罪,之后又传话下去,给这会大堂里的食客们换上全新的菜式,最后才向空青认罪领罚。
空青见他还算机灵,便只挥了挥手,让其退下,随后转身亲自向李萱萱等人点头致歉:“对不住,让各位见笑了,不如三位随我移步到隔壁成衣店?”
李萱萱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想想她又纠正道:“是我不用了。”
温贤接着她的话,也道了句:“我也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