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们无关么。”
林恩眼帘微垂,没再出声。
偌大的大厅内,因为他的沉寂,也再没了其他声音。
良久之后,林恩缓缓起身。
他揉揉脑袋,一边缓解大脑中的眩晕,一边轻声说道。
“不久之前,有人.......嗯,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人,总之,我从那儿听说了一个故事。”
“一只蝴蝶扇动的翅膀,可能会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下,使海洋对面的大陆,升起一阵通天贯地的龙卷风——他们把这种情况叫做蝴蝶效应。”
“我觉得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尤其是在与人的交往中。”
“我们的任何举措,都有可能影响某件事的最终结果,而什么都不做,也是其中的选择之一——并且,很有可能是一种不太妙的选择。”
“尽管我不知道我们不处理他导致的最终结局会是什么模样,但幻想一种可能的结局,还是有办法的。”
“例如,他携带的东西造成的影响,最终扩散到了大半座卡塔来纳——甚至都不需要大半座,只用引起上面的人的注意就行了。”
“那时候,想要解决问题,付出的代价必然是极为高昂的,并且,我们作为当事人之一,绝对不可能逃脱责任。”
“那个家伙留下的东西.......这么棘手吗?”
阴影那头的人似乎没想到过后果有这么严重,声音中都稍稍带上了些讶异。
“棘手,非常棘手。”林恩微微叹了口气,“或许确实有人能够抵抗欲望的侵扰,但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拔除。若是接触到能激发欲望的东西,将一发不可收拾。”
“就好像烟草一般,许多人最开始都可能是在他人的带领或自己的好奇下浅浅尝试一次,而一旦接触,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可能因此染上烟瘾。”
“而欲望,是比烟草,更加具有成瘾性,更加难以戒除的东西。”
“因为它不是作用在人的身体上,而是直接侵入了人的灵魂。”
“如果是这样的话......”
阴影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只能.......”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便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不是吗?”
“这.......”
“果然,正如他们所说,开窗不同意就说拆墙,这样,人们就会愿意开窗了。”
“.......“阴影叹了口气,说,“林恩少爷,您就别打趣我们了。”
“您觉得,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更好的解决办法.......”林恩眯了眯眼,“那个家伙,只给了我们两种选择。”
“放走他,或是抹除他。”
“这两种,都会让我们付出点代价,似乎只是多与少的区别罢了。”
“可惜的是........”
他看着前方的舞台,轻声道。
“谁规定过,搭了台,我就必须得站上去的?”
“给了两个答桉,就一定要在这两个上面做选择吗?这又不是笔试试卷。”
阴影一惊:“那您.......”
林恩笑道:“想要根除欲望,除了让他去死,确实几乎不可能,可能的只有转移挑起欲望的目标,以及.......被不可抗拒的外力,压制欲望。”
“我们虽然不能杀死它,也不能囚禁他,但是,有别人能。”
“把他弄醒。”
“是。”
站在缓缓睁开疲惫的眼的科特侯爵的边上,林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唇瓣轻启,吐出来的声音轻缓而缥缈,像极了故事书里,魔鬼诱惑凡人的低语。
“先生,要来赌一局吗?”
“赢了,放你走哦。”
......
夜晚,卡塔来纳城外不远处的多座庄园依旧如白昼般灯火通明。
大厅内,科特夫人看着从楼上走下来的仆人,轻声问询。
“海蒂她们都睡了吗?”
“睡着了,夫人。”
“嗯。”科特夫人揉了揉太阳穴,轻轻颔首,“那你们也先去休息吧。”
“谢谢夫人!”
仆人们欣喜地离开了。
“夫人真好,真的,从来没见过这样体谅人的夫人。”
“就是,不说远的,就说隔壁那个里恩夫人,听说这个月,她已经打死了不少人了。”
“这么可怕?还好,还好.......”
“唉,可怜这么好的夫人,居然有个这样的丈夫,你说,夫人和老爷身份差距也不大,怎么就.......”
“闭嘴吧你!”
“......”
科特夫人没有去管仆人们的窃窃私语,默默走到床边,仰望天边。
科特庄园建造在半山腰上,进可攻退可守,从位置上来还算不错,远远望去,甚至能看见卡塔来纳高耸的城墙。
“唉。”
看着城墙,科特夫人再叹一声。
虽然庄园很大,但其实,她不太喜欢这儿。
因为这并非当初自己与丈夫当初立下的愿望。
科特夫人与科特侯爵,其实也是一对青梅竹马,从校服到婚纱,几乎没有闹过大别扭,加上身份上的匹配,两人从结婚一来,就一直被外界称之为模范夫妻。
在当初结婚的时候,科特夫人与科特侯爵曾经在两人的婚纱照前,共同立下过宏愿。
“我们一起努力,把自己的家,搬进辉煌大道!”
这句话,在当时看来,十分具有可能性。
尽管辉煌大道里的人,都是在王国内既有身份又有权力的存在,但那时的科特侯爵,无论是剑术天赋,还是与人相处方面,都十分优秀,而科特夫人自己,也不是个庸才。
凭借两家底蕴的帮助,这绝对是件极有可能的事情——毕竟,他们两家的家长,都住在那里面,虽然仅仅是个很普通的小屋子,但那也是住进去了。
然而,这一切的幻想,甚至是很有可能的未来,在科特侯爵在某一次受邀前往十七号街的某处之后,就变了。
他不仅获得了个收集藏酒的爱好,更可怕的是,染上了赌瘾。
一开始,科特侯爵跟她说,只是朋友间的玩闹而已,科特夫人也没当真,毕竟贵族中确实有用这些来应酬的事实。
但从某一次科特侯爵把她给他特别定制的昂贵衣装与怀表都给输了开始,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从那以后,科特侯爵的每一次活动,要么就是为了藏酒,要么,就是为了赚取赌金而努力,其所立下的目标的根本,都已经换了一遍。
可别再说什么把家搬进辉煌大道了,因为老科特侯爵去世之后,留给他的在辉煌大道的住所,都因为她丈夫的“一不小心”,输给了别人。
如果不是科特夫人确实有能力,早在发现自己无法阻止科特侯爵的行为,便悄然开始自己控制家产的话,那么,自己别说住庄园了,怕是连茅草屋没得住。
在科特侯爵变化的这段时间里,科特夫人其实有好几次都没忍住,尤其是他把辉煌大道的房子输掉之后,她更是直接在娘家住了一年。
如果不是科特伯爵带着几个孩子来恳求她,那她绝对不会答应再和他把日子过下去。
可是,面对孩子们泪光闪闪的面容,就算是再强硬的女人,也免不了软下心。
lingdian.
要求科特侯爵在星辉女神像面前立下誓言,保证不再犯错,并且戒掉任何关于“赌”的行为之后,她才回了这座庄园。
只是,后来她终于明白,相信男人,不如相信母猪学会上树。
在她回来后,科特侯爵貌似是收敛了些,表面上天天回家,然而,当某天她去查账本的时候,发现了几处漏洞,一问之下,科特侯爵的伪装当场便被撕裂。
科特夫人那个气啊,直接冲破天灵盖,冲上云霄。
这一次,除非星辉女神降临,否则没人能够阻止她。
她当场利用自己的一切资源,控制了科特侯爵的所有经济来源。
嘿,别说,这还挺好使。
说什么好话都不起作用,这招强硬反而给了回应。
科特侯爵确实没有去赌了,因为他人躺在床上,浑身瘫软无力,喂他吃饭也吃不下,脸色白的像张纸,整个就一副快死了的模样。
科特夫人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曾经那位可能风光无限的丈夫变成了这样,但没办法,多年的情谊,让她不可能真的见着丈夫因此而亡。
艰难选择后,她只好,再给他开放了点经济。
再然后,科特侯爵就跟回光返照了似的,当天就能跑了,不过有科特夫人的控制,倒也还算收敛。
收敛在哪儿呢?
在精打细算。
以前一枚金币可能都不够他筹码的尾巴,但现在,他能当成十次来用。
这似乎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可惜的是,虽然筹码变小,但数量上却变多了,而数量上的增加又会导致赌局时间的增加,体现在事件上,就是科特侯爵的回家时间,越来越晚。
看着远方城墙看了良久,科特夫人终于收回目光。
看来,今晚是又等不到了。
摇摇头,她转过身。
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的目光,悄然凝滞。
不远处的沙发边,她的丈夫正被人五花大绑丢在那儿,奋力挣扎,看见她转过身来,“呜呜”的声音便不断从他那被堵住的口腔当中传出。
而在他边上的沙发上,一位身穿黑袍,戴着面具的人,正安然坐于其上,甚至还抬起手,满怀轻松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美丽的夫人.......啊,抱歉,我的话,可能有失偏颇。”
那个黑袍人影在怀里摸了摸,而后伸出手,将一枚璀璨的钻戒展现在女人面前,还极为轻挑地抛了抛。
“美丽是事实,但科特夫人嘛.......马上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