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赞大嚼特嚼,抬眼四处观望。
这一眼正好瞧见尹拓和陶汉轩晃晃悠悠走到楼门口。
林赞内心兴奋。
太好了!
终于回来了!
回复了师傅,他就可以离开。
一会儿开个房,洗个澡,再去酒吧溜一圈。
小日子这不就滋润起来了吗!
林赞眼看着两人进了单元门,赶紧给林道人打去电话。
尹拓和陶汉轩一到家,就把鞋甩了,坐到沙发上。
尹拓傻笑,“感觉最近做了很多很有意义的事,人生都变得充实起来了。”
陶汉轩:“以前的人生难道不充实吗?”
尹拓倚着沙发躺倒,臭脚丫子搭在陶汉轩腿上,含糊道:“不一样,不一样的!
以前只知道读书,然后报答师傅,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可浑浑噩噩地学习、上班,却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社会有帮助。
可最近呢?我们去了养老院,又去了农畜区的养鸡场。
虽然没出上太多的力,却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活着,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我真的很庆幸,不是师傅从中作祟,否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尹拓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睡着了。
他的手还放在裤子口袋旁,那里揣着姜一给他的符篆。
陶汉轩长长久久地静坐,末了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
掀开笔记本,里面画着关系网。
以前每接触到一个人,就会把他的名字加到关系网里。
可现在这张纸好像没用了,因为心里的那杆秤激活了。
陶汉轩把那几页纸从本子上撕下来,又折叠几下继续撕。
撕成再也无法拼接的碎片,准备起身丢垃圾时,才发觉尹拓的脚丫搭在他腿上。
穿了一天皮鞋,一股酸臭的脚丫子味儿直冲天灵盖。
陶汉轩嫌弃地把脚丫子推下去,喝道:“嗐,起来洗洗再睡,臭烘烘的!”
尹拓吧唧吧唧嘴,转个身继续睡。
小温顺,小奶狗的滤镜碎了一地。
陶汉轩叫不醒尹拓,扔了纸片后,进屋抱了薄被搭在他身上,自己则去卫生间洗澡。
洗澡的功夫,他把脏衣服塞进洗衣机。
放水前,他忽然想起口袋里的符篆,就掏出来放到洗手台上,准备洗完澡后拿走。
陶汉轩的手机在外面响了好几气,他加快洗澡速度。
洗完后扯条浴巾裹住身体,就赶去接电话。
这个时间点,十有八九是艾米或郑晓峰打来,问他们到家没有的。
那个臭尹拓,进门就开始碎碎念。
扰得他忘记了回电话报平安。
陶汉轩拿起手机后,表情一滞。
电话是师傅林道人打来的。
以前师傅来电话,陶汉轩都是满心欢喜的。
他想把取得的成绩告诉林道人,想让他为自己感到骄傲,想让他开心。
可现在师傅的电话,让他莫名感觉到压力。
师傅甚至没说一句重话,也没催促他去干什么事,可这种压力就好像一双手掐在他喉咙上,让他喘息艰难。
做了一会儿心理斗争,陶汉轩把电话回过去。
林道人:“十六,休息了没?”
“师傅,还没呢,我出差刚回来,还在洗漱。”
“怎么样?你十七师兄的事有进展了吗?你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尹拓听到陶汉轩说话的声音,揉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
看陶汉轩面露难色。
他大抵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了。
尹拓光着脚噔噔噔地跑过去,一把抢过电话,“师傅,是我,尹拓。”
林道人:“是十五啊,为师刚还问汗轩,你十七师兄的事,进展得怎么样?”
尹拓深吸一口气,决定和师傅摊牌。
“师傅,据我们调查,十七师兄并不是得罪了权贵才被人暗害。”
“哦?”林道人声音深沉,眉眼凌厉,“那你说说,他到底为何才被人陷害。”
“师傅,十七师兄应该是做了坏事,所以这件事,我们不打算调查下去了。”
林道人叹息一声,说道:“好吧,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主见了,为师不怪你们,天晚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林道人挂断电话,低低补充一句,“你们也别怪为师。”
因着林道人这通电话,尹拓和陶汉轩心情都很低落。
尹拓抱着被子钻回自己的房间,冲陶汉轩道:“和师傅说开就好了,过几天咱们回一趟留远山看看师傅。”
陶汉轩心乱如麻地回到房间,压根忘了放在洗手台上的符篆。
凌晨一点。
城市没了白日的喧嚣,一片死寂。
尹拓和陶汉轩借着酒劲陷入梦乡。
林道人坐在桌案前,将两张纸人合在一起。
小纸人画得很精细,还用朱砂描绘了眉眼,嘴巴上打着大大的叉。
小纸人的身上赫然写着尹拓和陶汉轩的生辰八字。
林道人把纸人放在一个小碟子里,然后拿过一盒火柴。
火柴头一擦,亮起一簇火光。
阴暗的房间内,这簇火光照亮了林道人狰狞的嘴脸,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像是难填欲望的沟壑。
火柴燃到一半,林道人才把它投到碟子当中。
火焰卷噬小纸人。
睡梦中的陶汉轩被疼痛惊醒。
他的身体灼热难挡,就好像被扔进炉灶当中。
他想要呼喊,却根本张不开嘴,也发不出声音。
陶汉轩在床上翻滚,被褥也开始冒烟,隐隐有燃烧的趋势。
尹拓忽觉腿部一烫。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伸手到口袋一掏,掏出晚饭时姜一给他的那枚符篆。
符篆不仅发烫,借着月光,他还看到符篆的一角有灼烧的痕迹。
尹拓听到隔壁房间有响动。
就好像有人在床上扑腾。
尹拓心道不好,拉开门光着脚就冲到陶汉轩的房门口。
门在里面反锁了。
尹拓大呼:“陶汉轩!你没事吧!”
没有人回答尹拓,反倒是扑腾声越来越大,一股烧肉的味道混合着焦煳的味道从门缝中传出来。
此时此刻,尹拓可没有心情分辨味道。
他后退一步,狠狠一脚踹到门上。
门锁没开,倒是门让他踹出一个洞。
尹拓顾不上木板划伤腿部,他抽回腿,伸手进去开门。
进门一看,陶汉轩的被褥正冒出滚滚浓烟,浓烟下能看到红色的火苗在跳动。
而陶汉轩正在地上痛苦翻滚,脖子上青筋迸出。
尹拓根本来不及思考,飞身扑到陶汉轩身上。
他手里捏的符篆再次滚烫,烫得他手指都快起了燎泡。
即便这样,尹拓也没有扔掉。
须臾,陶汉轩停止了挣扎。
他嘴巴张不开,就用鼻子拼命地呼吸。
静静欣赏火光的林道人,忽然发现小纸人身上的火焰熄灭了。
烧掉的地方虽然成灰,但是灰烬不散。
林道人猛地一拍桌子。
这两个孽徒攀上了高人,竟然没有死成!
他们不死,留远山危矣!
林道人连夜敲钟,将沉睡中的留远山叫醒,开始部署搬迁之事。
陶汉轩恢复平静,尹拓赶紧把燃烧的被褥扯下来,扔到卫生间,用花洒灭火。
尹拓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看到了陶汉轩的符篆。
他暗恨,这小子怎么不听劝呢。
明明艾米都告诉他们了,无论干什么,符篆都不能离身,他怎么就忘了呢?!
火焰熄灭,尹拓才打开灯查看陶汉轩的伤势,并拨打120。
医生很快赶到,初步检查结果还算好。
尹拓干预得很及时,烧伤情况不是特别严重,只是以后会留下大片的疤痕。
陶汉轩苦笑着打趣,“留疤就留疤吧,我一个爷们怕啥,只要还能走路就行。”
尹拓把符篆小心塞回陶汉轩手里,“你可吓死我了,这东西拿好,下次再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