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已是天启七年的深冬,清江浦一带雪伏十里。
张贵踩着碎琼乱玉,走在这冰雪琉璃世界里。
而在运河岸边,大量衣不蔽体,两眼绝望且麻木的百姓们此时正澹然地看着近卫军弃舟登岸。
他们并不惧怕官军。
哪怕官军可能比匪寇更没有军纪。
因为他们无甚可抢。
“看见这里的百姓了吗,他们还是没有过上好日子。这说明什么,说明变法新政推行的还不够!在江南推行的清丈田亩和追缴逋赋两项国策,只是富了国,还没富到这里的民啊!”
“也正因为此,黄斌卿他们这些西林士子才会嫌朝廷的步子慢了。事实上,也的确有许多支持变法的,在富国后,就不积极于富民了。”
张贵对周能有的没的说着一些自己想说的话。
周能越听就越觉得自家侯爷的话,和如刀的寒风挂在脸上的感觉一样,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这时候,设计暗害张贵的蟒袍大员与一干没来得及逃走的官绅被抓了来,且都跪在了地上。
加上被俘虏的漕兵和这些官绅们组织起来的民壮乡勇。
这些人直接跪满了整个清江浦渡口,有的不得不跪在了冰冷的水里,瑟瑟发抖地等着张贵的处决。
“操江提督猩城伯,你厉害的很啊,敢暗害本督师。”
张贵看向这蟒袍大员,笑着说道。
这蟒袍大员的确是猩城伯赵之龙,时下正任着操江提督一职,管着南京上下江防,但如今,让张贵没想到的是,这个猩城伯竟还控制了清江浦一带的漕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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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无论如何,赵之龙想通过在清江浦设计除掉张贵的计划已经失败。
现在的他只能任由张贵处置。
因为事实已经证明,张贵没事!
在这里的近卫军也就没有出现群龙无首的情况。
而这样的近卫军,即便只有五万兵力,也还是能照样凿破数十万漕兵和江防兵组成的防线,拿下清江浦!
赵之龙此时也只能战战兢兢地乞求道:“督师饶命!卑职一时湖涂,才犯下了此等大错!卑职保证再也不敢了。”
张贵冷声问道:“你觉得你现在求饶还有用吗?”
赵之龙嘴唇颤栗着,他也没想到张贵会这么命大,如今以致于,他这个猩城伯,毫无任何防范和准备。
而不知道参与此事的叶成学虽说是李国璞的人,但其实是张贵的人的赵之龙,也只能暗叹国舅张贵是真的命好,这种劫难都能躲过去。
赵之龙现在只有无尽的惧意。
他其实是怕死的。
要不然,历史上他也不会投降建奴。
而他在这之前,之所以还敢暗害张贵,自然是赌徒心理。
毕竟干掉张贵对他而言,好处太多了!多得数不过来。
何况,不只他一人想干掉张贵,所有不想被均田的人都想干掉张贵!
所以,也由不得赵之龙不愿意。
但赵之龙没有成功,所以他现在只能惧怕,乃至为此而乞求张贵。
“国舅爷!卑职真的再也不敢了啊!您是有天下神仙保佑的人,我真的不敢了啊!”
赵之龙真心地哭喊了起来。
“本督师倒是挺愿意相信你现在的话是真心的,但本督师不会饶你,因为本督师不会允许一个谋害本督师的人善终。这是本督师的底线和原则。”
张贵说着就吩咐道:“传命近卫军水师总兵沉寿岳,将赵之龙押上他的旗舰,让医护兵在舰船下南京时,剐了他,不到南京,不准让他断气!本督师要让他的肉落进长江里喂鱼,以告慰被他主谋害死而被烧毁落水的将士们!”
“是!”
周能回了一句。
赵之龙听后吃了一惊,再被拖下去时,就急忙呼喊起来:“国舅爷!别啊!别这样啊!卑职真的知错了,卑职真的知错了!您不能剐了卑职,让卑职的肉去喂鱼啊!卑职怎么说也是伯爵啊!国舅爷,您不能这样啊!”
张贵没有搭理,只看向另外一名被抓捕的官绅:“报上名姓与官职。”
“原南京礼部左侍郎陆明德。”
陆明德回答后,就瘪嘴哭道:“求督师饶命,晚生愿倾其所有助饷,而只求留晚生残命一条!”
张贵则问道:“除了猩城伯赵之龙和参将李御兰,还有哪些人参与此事?如实报来。”
陆明德回道:“京中有新升任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叶成学,关外有辽东巡抚袁崇焕,还有建奴与蒙古人,另外就是江南的吴江董尚书董亭松……”
陆明德如实汇报道。
“让他写成供词写下来!”
张贵吩咐道。
于是,陆明德接下来便写好了供词,交给了张贵。
张贵看了一眼,就道:“看你交待的还算实诚,就不剐你了,直接拖出去,在岸边将其枪决,以祭于江山死难之将士!让还没杀过人的新兵负责枪决!”
“是!”
周能答应了一声。
陆明德听后,也还是喊了起来:“饶命啊,国舅爷!”
但张贵没有搭理,面容依旧沉静地看着雪原碧水。
陆明德被押到了河边,摁跪在了刺骨冰冷的水里。
而他此时整个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哆嗦着。
砰!
已经排好队过来的近卫军新兵,紧接着就一枪崩了他的头。
陆明德因此倒毙在河里,顿时碧绿河水就氤氲开一片红色。
张贵这里则看了一眼依旧在跪着的大批官绅兵丁乡勇们,命道:“这些人也全部押到岸边枪决。”
张国维则在这时忍不住问道:“督师,这可是不下十万人,真要全部枪决?”
“枪决!”
张贵咬牙说道。
在张贵看来,这些人能参与一场针对朝廷中央大员的兵变,那就说明这些人全都是这些反动官绅的人。
因为真正的普通军民不可能进入这个江防体系和漕运体系当兵吃粮。
毕竟这些人需要吃空饷。
而还能在这些体系内当兵吃粮的,都是和这些反对官绅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
不是亲戚,就是亲戚的亲戚。
张贵很清楚,在如今的大明,还能进入官僚体制内当差的,尤其是在江南这种地方,那就没一个善类!
所以,张贵下定了决心,他要尽屠这些敢对自己动手的官兵!
“是!”
张国维想了想,也还是选择了去传达张贵的命令。
于是,这些反对官绅和他们的官兵乡勇皆被近卫军持枪喝令着转头面向运河。
接着,在岸边的近卫军新兵开始对着跪在最前面的反对官绅和他们麾下的官兵乡勇进行枪决。
而这些丧失了斗志的反对官绅和他们麾下的官兵乡勇们,虽然平素在百姓们面前威风八面,但此刻却都怂包的很,没有一个选择反抗,尽管他们的人数比近卫军多。
砰!
砰!
砰!
随着一声声枪响响起,一批又一批的反动官兵和乡勇们倒毙在河中。
张贵神色严肃地看着这一幕。
他此刻对这些人没有半分同情,因为他知道,如果今日他真的被烧死,这些人也不会对他有半分同情,甚至还会附和着这些反对官绅抹黑他。
“张国舅!谋划烧死你的是我们,与他们没有关系!你何必要举起屠刀!使自己落于不仁不慈的地步!”
听着前方持续不断的枪声,做过一任太常寺卿的官绅曾止善,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也就抬头朝张贵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