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璞笑道:“阁老不必为此惊讶。这算得了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欲做大事,难免要行几件狠辣事。”
“国舅爷为何能有今日这般权势,归根结底就在于一个‘狠’字!”
“叶成学不借几颗人头,立几件大功,怎么能在将来行张永除江彬之事?”
来宗道听后一时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来宗道才问道:“所以,你才让叶成学临阵倒戈?”
李国璞点首:“不但是让他临阵倒戈,提前告知张国舅,他可能会在清江浦遇害,也是我同意叶成学主动告诉张国舅的。”
“可你知道,要是你不这样做,没准就。”
来宗道激动地指着李国璞说了起来。
李国璞澹然地问道:“没准就张国舅真的遇害,然后太子成功出阁读书,由儒臣教育?”
说着,李国璞则道:“太阳只要还没落下山,没了一个张国舅,就会还有一个李国舅、王国舅!再说,现在这局势,阁老真觉得没了他张国舅,就能众正盈朝了?”
李国璞说到这里就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错!”
“只要权力还没在我们手中,这些皆不能办到!志当存高远,有些事不能急于一时。国舅爷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在祸害我大明,而是有一大帮人在跟着他一起祸害大明。”
“要否定他,消灭他,只能慢慢来!等他们内部先乱起来。这次不就已经有端倪了嘛,李御兰也好,周能也好,一个背叛他,一个被他亲自逐出了侯府,西林书院和近卫军,他张国舅创办的这一文一武,也并不是完全志向契合。现在,他张国舅还可以靠通过清算江南士绅所得之利,来消弭两者间的矛盾,但等江南士绅之利被夺完后,自会有矛盾出现的。不是谁都能靠圣人理想过一辈子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么说,他叶成学还是可以相信的?”
来宗道问道。
李国璞现在已经开始沉醉于自己的睿智中,他恨不得也像诸葛亮一样,拿一把鹅毛扇摇晃几下,只道:“此人乃吾于天子身边所设一妙棋,岂止可信,将来必为扭转时局的关键也!”
“如此就好。”
来宗道说了一句,就道:“此事是不能急躁,世庙时,严党祸国也是二十多年才被清理。何况现在天子之信任国舅比世庙信任严嵩更甚!”
“或许你我这些人看不到太阳落山那一天咯。”
李国璞叹了一口气。
来宗道为此也拧起了眉头。
他开始理解为何司马光在重回北宋朝堂为新执政后,要急于废除一切新法,乃至把宋神宗年间所从西夏手里攻占的土地割地给西夏了。
因为如果看不到自己想看到的世界重新出现,是真的一件很难受的事。
李国璞、来宗道这些文臣士大夫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尽废张贵和天启等一手创建的新政,而张贵等变法派现在却在为李国璞、来宗道这些权贵们,护住他们的庄园,而殚精竭虑地开始筹划着怎样指挥十多万兵马,把入关的鞑子全部吃掉!
大明历史上于晚明时期具备大军战略战术指挥能力的统帅型文臣不多,熊廷弼、袁可立、卢象升这些人算是其中的代表。
而现在,负责指挥的就是卢象升。
真正的大兵团指挥,张贵自问自己还是玩不过来,毕竟这里面涉及到很多战术和调度,也就只主动配合卢象升,利用自己的权势去弹压城内城外的文武官员皆配合卢象升的调度。
于是,卢象升这个兵部尚书在指挥起城内城外的十多万明军,包括关宁兵时,可谓是得心应手。
一时间,昌平州、顺义、平谷、三河、香河、白羊口所、居庸关、蓟州、镇边城所、怀来卫、怀柔、密云、古北口这些地方,皆被卢象升用各种迷惑敌军的方式派驻了重兵把守,如围成一铁桶一般。
皇太极和林丹汗此时或许还不知道已陷入卢象升布置的天罗地网中,竟还在驱使重兵,往西山攻来。
此时的西山外,已见鞑子精锐尽出,摇旗擂鼓,已摆开阵势。
“黄得功的总预备营不动,还是让周遇吉率西山营与虎贲军在西山正面迎敌。”
而在大批鞑子已经出现在西山时,明军这边也开始擂鼓鸣金,阵势皆列,卢象升则也对张贵又说起自己想法来,且问着张贵:“国舅爷觉得如何?”
张贵想了想后,问着卢象升:“你还是担心关宁兵那边?”
卢象升点头。
张贵道:“那就依大司马所言安排就是!”
卢象升因而也就没再说什么,跟着张贵等人来到了棱堡外墙。
一到棱堡外墙,张贵和卢象升等皆拿起望远镜看向了外面。
当张贵看见许多蒙古人也开始推着蒙有数层牛皮的楯车和炮车前进,而把持有火铳的重甲步兵藏在楯车后,缓缓前进的样子后,就不由得先对卢象升说道:“这些蒙古人竟也学会了用建奴那套战术,以楯车和炮车为掩护,披重甲的步兵和炮兵躲在楯车后,看样子,应该是建奴交给他们的。”
卢象升这时说道:“但他们炮不一样,这建奴的炮已经有了转盘,炮管更接近于我近卫军的炮管,明显是有人泄密给他们,不过,这些建奴人也明显在教蒙古人时留了一手。”
张贵道:“泄密应该是李御兰这些人泄出去的。这也没办法,西山工业司上百万人,再加上近卫军,很难绝对保密。其实,最好的保密方法是,我们得在相应实学与技艺上时刻保持领先状态。正因为此,上次多铎来,我才让你们别急着把列装在西山的线膛炮用起来,防备的就是让他们提前知道,我们又改换了新炮。”
卢象升听后灵机一动:“我刚才发现,这些蒙古人和建奴人都已经开始列装斑鸠铳,但其阵营中还没有燧发枪和击发枪的身影。这说明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列装燧发枪和击发枪。而他们又在使用添油战术,第一批攻击而来的鞑子并不多,大约不过是五千余人,既如此,不如让近卫军西山营曹文诏部暂时退后到第二道防线,让李自成部的虎贲军先与敌接战!虎贲军现在只是装备斑鸠铳,容易让鞑子误以为我们跟他们在火器上没有差距。”
在一旁的李来亨听后道:“这话好没道理!让我们虎贲军先去送死。我们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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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贵见此怒喝道:“李来亨!你个黄毛娃娃,还知不知道军规,敢质疑当朝大司马,怕死就别当兵啊!一颗鞑子首级,陛下额外赏,二十两银子的好事,有的是人去干!而对于你,信不信,本督师下命直接宰了你!让你不但领不到银子也没命!”
接着,张贵又看向李自成:“让你加强军纪军规教育,你怎么做的。”
李自成对张贵还是服从的,因为这些日子,他和张贵也一起相处了很久,对张贵早已很佩服,便也就过来给了李来亨一巴掌:“废什么话,怕死就滚!听国舅爷的。传令,各老营弟兄出城迎战鞑子!”
虎贲军内部保留了义军一部分传统,精锐主兵皆编为老营。
故而,李自成就在这里提到了老营。
“怕个卵,不就是杀鞑子嘛,我去就是!”
李来亨回了一声。
接下来,李自成的虎贲军老营便先去出征迎战鞑子。
而近卫军西山营则暂时退到后面。
因为是大会战,是要歼灭这些鞑子,所以,西山的近卫军和虎贲军皆全在西山堡外面列阵,当然,城里也列不下。
此时,李自成的虎贲军老营兵马就也推着战车和炮车,披着布面甲,朝对面的鞑子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