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
当在这里的一连排青砖黛瓦,和着罗穿纱的汉家百姓,涌入何可纲的眼帘后,何可纲就如看见满地金银一般,会心地笑了起来。
打扮成辽东客商,奉祖大寿之命,来这里打探朝廷虚实的他,没想到到西山外围后,会发现这里的百姓们竟然过得这么好!
关键,何可纲发现像这样的富足殷实的居民区在整个西山还有很多,绵延成片,而望不到尽头,人也很多,几乎一个居民区就超过了他关外一个大堡的人口规模,而且在这些居民区还有免费的医馆、社学。
“没想到这西山的百姓这么富足,穿的比我那些家丁生活的还要好!”
何可纲因此感叹了一句,且对吴襄说道:“吴大哥,你说,朝廷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在短短数年之间,就让这么多流民安居乐业,还家家住砖瓦房,窗户皆按的是玻璃,街道都是铺的水磨石版,主干道还有铁轨,跑着大马车,说是公交车,许多孩童上下学就坐这样的大马车,不怕刮风下雨。”
何可纲说后,就不禁心里滴咕着说:“要是我们辽地百姓将来也过上这样的日子就好了。”
“夺尽天下织造之利与冶炼之利,如今更是通过向朝廷提供军火和给西厂提供军火以助西林人在江南搞变革,把江南官绅累世之财和国帑赚到西山来,你说西山的百姓能不富足吗?当年,通过走私而赚得建奴劫掠所得资财的晋商,不也一个个富可敌国?何况西山呢!”
吴襄呵呵一笑道。
何可纲听后道:“虽说如此,这也说明,西山背后的陛下和国舅爷等势力,还是晋商不一样的,至少他们没有独吞其利,来使自己生活更奢靡,乃至用来挥霍。而是在使更多百姓生活富足。”
“正因为他们把从天下权贵官僚手中夺来的利用来造福百姓,不是用来挥霍,才更可怕!”
吴襄说道。
何可纲听后,颇不能接受这话,也就问道:“此言何解?”
吴襄沉着脸说道:“这么多利益,几乎数万万乃至数十万万两白银的价值,不用来挥霍,而是用来造福百姓,训练和培养大量属于朝廷自己的强兵勐将,乃至宁投入大量精力研发各类技艺,包括火器!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将来,能夺更多的利!”
“说明他们不满足于现状,不满足夺尽江南士绅之利!”
“他们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关外我等关宁兵乃至鞑子的骑射优势不复存在,世家大族也更加难以同朝廷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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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当技术提升到一个普通农兵都能获得一把物美价廉的火器且能轻易击杀一个从小就熟稔骑射的将门子弟,乃至一个百姓富足到随便一个百姓都知道为自己发声时,那我们这些世家大族将门子弟的优势还在何处?人家又凭什么再安心为我们家奴佃户?”
“如果民众百姓不用先成为人上人就可以富足安宁,活得有尊严,那我们这些居于普通人之上的世家大族子弟,就很难再被朝廷优待。你说,这样的国舅和陛下可怕不可怕?”
吴襄说到这里,就道:“正因为此,昔日袁中丞和江南猩城伯这些权贵官僚,才不顾一切地要除掉国舅爷,乃至不想太子在将来再成为这样的帝王。”
“这么说,反倒是陛下和国舅爷这些人心系百姓,才遭到天下豪强不容的?”
何可纲冷笑道。
吴襄也冷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如果他张国舅仗着圣宠,横行不法,欺压百姓,大肆兼并田地,任由陛下怎么包庇他,除了个别读腐了书的会不满外,不会有谁真把他怎么样,甚至会赶着趟儿的巴结他!哪怕他比昔日孝庙朝的外戚过分十倍呢,也不会有人真把他怎么着。”
“但偏偏他一个外戚还心系其百姓和社稷苍生来!还有当今天子,要做天下百姓的天子,而不做天下权贵士大夫的天子!这样的祸害,谁能容忍?”
何可纲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却颇为不赞同,他没想到吴襄会这么看,竟会觉得一个心系社稷苍生的外戚不正常,乃至竟觉得心系天下百姓的皇帝也不正常。
但何可纲也没急于反驳,因为他也不得不承认,吴襄的道理也不是说不通,站在世家大族的角度,的确百姓富足了,乃自己这些权贵官僚的富足就再也没有意义。
不过,何可纲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过久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且在醉生梦死、妻妾成群的奢靡生活得到满足后,失去了快感,而就是会不自觉的想到成为祖家家丁,乃至靠着祖家关系以及自己努力一步步走到现在成为大明高阶武臣前的凄惨生活。
以致于,何可纲现在,就是不自觉地想着如果辽人都能像现在这样富足,是不是就不会再有和自己一样的辽地少年而像自己一样,不得不为了生存去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乃至在显达之前不得不在主家面前像狗一样活着,哪怕现在也不得不为了一些情面和利益不敢在提携过自己的恩人面前挺直腰杆说话。
怎么说呢?
何可纲突然很想,很想能让辽东普通百姓家的其他后来人不用像自己一样活。
因为他知道,虽然像自己这样活的话,走出来后会很风光,但其实走出来的很少,比百里挑一还难。
本就是将门世家出身的吴襄倒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一直拧着眉头,尤其是在看见这西山的民兵也看上去军纪比自己关宁兵好乃至看上去更加训练有素以后,道:“如今的朝廷在当今天子和当朝国舅的祸害下,的确变得可怕!就算是国破家亡,也不能让这样的大明存在!”
何可纲惊愕地回头看了吴襄一样,两眼似喷火。
但他最后还是敛住了恨色。
吴襄则走过来问着一穿着长袍,正拿着一块碎银给自己孙子卖冰糖葫芦的老汉道:“请恕晚辈造次,不知老人家原籍何处?”
“辽东辽阳的。”
这老人回道。
何可纲听后一惊:“既是辽阳人,如何来了关内?”
这老人笑道:“建州鞑子作乱,我们一家老小本来是跑到了宁远,结果辽地军爷们不给活路,抢走我二儿媳妇不说,还抢走俺孙女,还对我们这些外来的多收两成租子,还逼我们去修城墙,我们只能往关内逃,也就逃到这里。”
何可纲听后心情有些沉重,问道:“想必在这里日子过得不错。”
“当然!在这里,朝廷还管我们死活,让我们一家老小安顿了下来,几个儿子现在都娶上了媳妇,大儿子还成了高级技术员,开始带学徒了,孙子都已经开始上这里的学了。”
这老人说着就又道:“只是关外的军爷们和鞑子们不想让我们过好日子,最近入了关,让我们着实担心了好一阵子!好在国舅爷和卢尚书指挥得好,把鞑子都杀了,也把关宁兵这些强盗吓了回去!现在听说,连辽东什么李三爷也因为想造反被镇压且被株连九族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何可纲听到这老人说自己这些关宁兵是强盗,脸上有些挂不住,而在听到李如桢被剐后,更是震惊地看了吴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