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张贵和朱燮元都不敢相信官军会胜的这么快,所以不得不稳健一些,只先让部分官军渡江靠岸追击。
但就在这时,刘宗敏来向张贵禀报:“对岸派来使臣要见督师和经略。”
“求和来了?”
张贵听后,就站起身来。
接着,张贵就拧起眉头,看向朱燮元问道:“还是说,他们这是意识到朝廷大军难敌,而刻意求和,以拖延时机,好调集更多兵马?”
朱燮元想了一会儿,道:“国舅爷,下官倒是觉得,可以趁胜追击。他们应该不是刻意求和,以为再战!而是真的无可战之力。”
“一则,根据厂卫提供的情报,伪朝叛军除雇佣的外夷夷兵外,并无战意;二则,他们不求和还好,一求和,这只能说明他们只有苟安之心,而非真要一统寰宇之志!所以,只怕执政当权者也无战意。”
张贵听后点点头,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朱燮元到底是历史上指挥秦良玉等兵马平定西南奢安之乱的人物,于军事上的判断的确有理有据。
而他也从善如流,没有因为朱燮元这种历史上本就善于做统帅的文臣比自己更善于分析战况而心生嫉妒,也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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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请经略代本督师,传达进军钧令,刘宗敏你跟着一起去,就说经略的意思就是本督师的意思!至于对方求和的人,将他叫来,本督师亲自会会他!”
朱燮元也不得不承认,国舅爷虽心狠手辣,对士大夫从不高看,但在大事上,还是很愿意尊重同谋者的意见的,并不出现专横刚愎之行为。
所以,他心里也不禁对张贵刮目相看,暗想难怪袁可立、陈子壮这些人如今都对其马首是瞻,连大内的魏忠贤也对其恭谨有加,敢情不仅仅是因为圣卷正隆。
“是!”
这里,朱燮元便和刘宗敏出了张贵的督师大帐,来到了几名兵部赞画主事集中的参军室,相当于后世的参谋室,调遣近卫军各军渡河追击。
随着一道道钧令下道,官军开始大举渡河,抢滩登陆。
一时间,大江西岸皆是官军。
有官军为抢功甚至已进抵到长沙府附近。
沿途各地士绅因为怕被清算,纷纷组织自家乡勇打着涤荡逆贼、迎合王师的旗号,组织起乡勇,把伪朝任命的官员绑缚起来或者直接杀死,开城投附官军。
因此,整个伪朝统治区是土崩瓦解,没多久,大量州县就被官军收复。
而被赵士春派来求和的使臣伪朝太常寺少卿姚之景,则在这种背景下,见到了张贵。
姚之景也没想到他自己会有这样的境遇。
本来是大明香山知县的他,在收到不尊汉贬夷就会被抄家的诏令,正判了一件屈夷尊汉的桉子后不久,却又一下子成了逆臣,被王文奎、赵士春在另立朝廷时改升为了伪朝御史。
当然,王文奎、赵士春自然也是想拉拢地方官员,避免他们不支持自己另立朝廷,才升迁这些地方官员,且把他们升回京里严密看视,再将自己的人派去各地州县任正堂官,进而加强自己对地方的控制,使得自己在伪朝的权力更稳固。
这样也算是一种阳谋。
在内斗方面,王文奎和赵士春这些人都还是有水平的。
只是姚之景因为是率先做了一件尊汉贬夷桉子的官员,所以,被王文奎和赵士春一直认为他是支持变法改制、支持尊汉贬夷的官员,而把他升回京后就一直弃之不用,也没再升迁他。
但到这个时候,赵士春为了能够与大明朝廷划江而治,为了能与朝廷求和,就想起了被他们打为变法派的姚之景,当即超擢姚之景为太常寺少卿,派其来谈和。
姚之景一见到张贵,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然后道:“国舅爷,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天下有不尊理学的,也有尊理学的,有守圣贤之道的,也有不守圣贤之道的,又何必兵戎相见,何不大发仁爱之心,允我们这些崇理学尊礼教的汉人,自封一地,让尊理学的来这儿,不尊的去你们九州其他地方,不好吗?”
“国舅爷不是一向提倡汉人当重同胞之前,当有民族意识吗,何如现在就非要把只想做理学门徒的天下汉人斩尽杀绝?”
“你们难道不明白一个道理吗?战场上得不到的,就别想在谈判桌上得到。你觉得你们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张贵问道。
姚之景道:“无论如何,请国舅爷看在大家都是汉人的面,允我们隔江而治。我们愿意岁贡金三十万两,粮两百万石,绢十万匹。”
“现在知道提汉人二字了?这一带的汉人百姓被你们害的有多惨,你们没看见?你们逼的他们饿死时,想过他们也是汉人了吗?”
张贵问道。
“这……”
姚之景想了想道:“他们是自愿的,自愿捐饷的,哪怕饿死自己也要捐饷的。”
“毕竟他们要是不愿意,原则上是可以拒绝的,是可以走的,但他们自己选择了捐饷,自己选择把自己饿死,也要支持理学,支持祖制,虽说这样的忠良百姓难得,令人可敬,但他们饿死确实也怪不得我们啊!”
张贵听后不由得火起,他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便道:
“无论他们是不是自愿,我大明天子就是不愿意看见自己的百姓成为饿殍,今日要是答应你们求和,那就是对不起陛下!另外,要是让你们自立,则是对不起华夏!至于汉人百姓,他们如果真是自愿为你们死,那行,那你们就组织百姓们继续为你们死,本督师自会组织愿意为朝廷平叛的百姓。”
张贵说后就吩咐道:“徐孚远!”
新任两广总督徐孚远走了进来:“下官在!”
“把他送走!另外,立即沿途组织民工,告诉当地百姓,凡愿意支持朝廷改制、不愿意为理学牺牲的民众,皆可领救济粮或者参加民工队,做工挣钱!”
“是!”
徐孚远应了一声,然后对姚之景道:“请吧!”
姚之景犹豫了一下。
张贵见他不走,问道:“你还要说什么?”
扑通!
姚之景突然跪了下来,道:“督师容禀,学生与那些宁饿死也要捐饷资助独尊理学与恢复祖制的愚民不同,学生一直深信学问当实事求是,也一直认为汉人当独尊,只是学生怕死,不敢学腐儒殉节,且也一直希冀能再得君父雨露之恩,故留着受辱之身,苟且到今日,如今得见督师,转述完赵贼之乞和言后,只想求督师准学生归附,哪怕学生回去只做一个普通汉人,也比学生在伪朝与外夷一起欺负自己民众强!”
“请督帅恩准!”
说着,姚之景就重重磕了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