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三跪
清晨,一片宁静而恬淡的氛围笼罩着整个村庄,缕缕炊烟伴随雄鸡啼鸣,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
被五彩公鸡打鸣声吵醒,李红兵睡眼惺忪的扭过头,山杏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将凌乱秀发梳成顺滑发丝。
贴着喜字的窗户投进斑斑点点的细碎阳光。
屋顶挂着红色气球,红色灯笼。
“哥,醒了!”山杏听到床榻传来动静,回头嫣然一笑,百般娇媚同时显现出来。
“昨天咋回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李红兵摇了摇发飘的脑袋。
提及此事。
山杏抛出一个拿你没办法的眼神,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李红兵顺势把脑袋枕在山杏腿上。
轻柔按压红兵哥的太阳穴,山杏说道。
“你昨天跟他们喝的好凶,谁都劝不住,大郎哥他们,红旗他们,姐夫他们,还有好多来参加婚礼的客人都被你喝趴下。”
这么猛吗?
我怎么没印象。
李红兵只记得前面那段记忆,后面似乎喝上头,开始嘎嘎乱杀。
洞房花烛夜,新郎把自己喝醉,让新娘独守婚房。
“对不起,我”
话没说完,就被一只白皙手掌堵在嘴巴上。
“哥,我是伱婆娘,说啥对不起!”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红兵心头一热,反手搂住山杏那纤细腰肢,轻轻一压。
昨晚的洞房花烛夜,今早补上。
窗户外,虎皮鹦鹉群聚集在屋顶一起欢快叫嚷,屋里也同样欢快的叫嚷。
二老起床从房间里走出来,隐隐约约听到儿子卧室李传出恩爱声。
老爹若无其事的感慨,“现在年轻人身体真好,一大早折腾。”
“折腾好,早点折腾我早点抱孙子,有的人想折腾都没力气,只敢在小广场撩闲。”老妈白了老爹一眼,走进厨房。
老爹表情呆滞片刻,心虚的左右张望,低声念叨,“多大年纪,说什么胡话!”
随着大姐、二姐也起床,听到屋里的动静,不由脸红了一下,暗啐小弟也不看下时间,大白天就乱来。
吃过早饭。
太阳当头。
卧房动静还没停歇。
老爹老妈实在看不过眼,拉着安娜去村里串门,大姐二姐倒也想走,可屋里还有两个醉汉照顾,而且自己还怀胎三月,需要静养不能乱跑。
走不了,两姐妹就远离房屋,坐在老橡树下闲聊起来。
“二妹,你说三儿是不是也吃了那啥崹阳丸。”
“肯定是那个害人东西,前些日子给姐夫和崔勇不少。”
“他们三个都不是好东西。”
对于崹阳丸,俩姐妹是又爱又恨。
爱它的效果,恨它害的自己40岁又怀了二胎。
被人笑话老蚌怀珠。
直到上午十点。
李红兵神清气爽的走出屋子,美美伸了个懒腰,身后跟着光艳照人的山杏,眼神里洋溢着水汪汪的温柔,仿佛是一汪温泉,让人心生暖意。
“你俩可以啊,从早上7点折腾到10点,色是刮骨的钢刀,别跟你二姐夫一样,悠着点。”二姐没好气的站出来,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告。
山杏脸刷一下红透,躲在李红兵身后,手一个劲的掐着软肉。
李红兵咧着嘴角,把山杏一把搂进怀里,很是嚣张的对两位姐姐说道。
“色是刮骨的钢刀,无色路断人稀。姐夫能跟我比,要不是我出马,小外甥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见面。”
这回轮到两位姐姐脸红。
啐了一口这个不着调的弟弟,快步走回房间。
听这个臭小子说话,能把人气坏。
两位新人在厨房,吃完婚后第一顿早饭。
收拾收拾,准备回门。
按林区习俗结婚第二天就要回门,山杏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于是两人商量一下,决定去欧阳华家走一趟,毕竟昨天杨干妈当的娘人家。
李红兵从库房里拎了两瓶茅台,糕点、茶叶,带着山杏出门。
或许是因为正式结婚,名正言顺的成为李家儿媳妇,山杏笑容中洋溢着自信,主动挽起李红兵的胳膊。
路上碰到村民,发烟的发烟,感谢的感谢。
来到欧阳华家小院。
王茜嫂子笑盈盈的站在门口迎接。
“嫂子好!”
山杏甜甜一笑,两个女人叽叽喳喳开始聊起来,至于李红兵无视丢在一旁。
咳咳!!
李红兵故意咳嗽几声,故作生气问道,“大舅哥哪去了,也不见出来接下新女婿。”
“你还好意思说,端着碗往老欧嘴里灌,拉都拉不住,现在还躺在床上。”王茜嫂子瞪某人一样,忽然想到老公昨晚喝醉后丑态,忍不住笑出声。
李红兵讪笑,昨天喝到最后确实喝上头,连自己都喝倒了,估计其他人也够呛。
“干妈起来没,我跟杏儿去回礼。”
“早起来了,准备一桌饭菜,念叨你们还不回门。”王茜嫂子指着堂屋。
山杏一听,气恼的又在李红兵腰间伤口上拧了一把。
得得得,都是我的错。
李红兵讨好的谄笑。
拎着礼物,走进院子,看到杨干妈站在堂屋门口,腰间还系着围裙。
“干妈,我们回来了!”李红兵大大咧咧的高声问好,旁边山杏也羞涩的跟着喊妈。
看到两人到来,杨干妈那额上的皱纹似乎在这一瞬间舒展开来,一双眼睛早已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嘴角露出一丝慈祥。
“回来就回来,带东西干啥,家里什么都有,快进屋坐。”
招呼两人进屋,老人家又忙活倒水,瓜子、花生、水果往桌上放。
山杏和李红兵帮忙,反被老人家说了一顿。
新女婿回门,哪能动手干活。
把王茜嫂子羡慕的眼红,直说自己当初跟欧阳华结婚,可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满满一桌子菜。
就李红兵一个男人,还有一个躺在屋里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醒酒。
“红兵,喝酒不!”杨干妈拿出一瓶酒,不等李红兵拒绝,山杏连忙起身收走酒瓶。
“干妈,可不能让他再喝了,你看大哥都喝成啥样。”
其实。
李红兵是想喝点的,喝醉后第二天喝点回笼酒,醒酒反而会更快一些。
吃饭时,李红兵在中间插科打诨,逗得众人哈哈大笑,热闹气氛一直弥漫着。
杨干妈不经意的说道。
“对了,红兵山杏,你俩结婚的事情家里老头子知道了,生气你们不请他。过几天跟我一起回省城,认认门,省的外人笑话自家孩子不知道家在哪。”
去省城见那位大老板。
旁边坐陪的王茜嫂子,见两人有些拘谨,笑着打岔。
“爸爸平时总是念叨你们,要不是公事繁忙,这次说什么也要来参加婚礼。”
话都说到这份上。
李红兵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对了,干妈,腿感觉怎么样?”
提到旧疾。
杨干妈笑得像一朵绽开的花,“还是红兵医术好,我现在都能跳广场舞了。回省城记得给你干爹看看胃,老东西一工作起来,就忘记吃饭,落下个胃病。”
“行,包我身上。”李红兵满口应承下来。
吃过饭。
三个女人坐在院子里聊天,李红兵左右插不上嘴,找了个由头去村里转转。
昨天办完婚礼。
亲朋好友们没急着离开,尤其是那个老年旅游团,跟鬼子进村一样,满村子乱窜。
村巷里李红兵碰到好几次。
在一顿吹捧夸赞包围中落荒而逃。
正巧撞上村长们从食堂吃完饭,又被围住,询问共同进步会啥时候召开,家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处理。
择日不如撞日撞日。
李红兵现在正好有空,叫住路过的村民帮忙去把山爷请到草甸,打电话给李鸣,让他带公司的人到草甸集合。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草甸。
由于明天还要办答谢宴,舞台没拆掉。
先安排村长们坐下,不一会山爷、李鸣和橡树科技的员工赶到,草甸游玩的客人们以为有节目,纷纷围过来。
就在众人一脸迷茫时候。
李红兵走上舞台,拿起话筒。
“本来,今天是我结婚第二天,不该说这件事,难得松柏镇下面所有村长都在,我打算把这事公布于众。”
“三儿。”山爷蹭的站起身,神情激动喊道。
李红兵点点头。
看到台下一张张疑惑面孔,转身对着舞台师示意开始。
大屏幕亮了。
播放着一段视频。
引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座高低起伏的青翠山峦,像一条青龙,横卧山脉,山上遍布苍松翠柏。
台下村长们有认识的交头接耳。
“这好像是青龙山,李村长啥意思,听说有山民还住在这山里,几次搬迁他们都不出山。”
“难道青龙山上有宝贝?”
人群里在罗龙罗虎搀扶的麻子叔,猛然推开两个后辈,面容激动,步履蹒跚的走向舞台。
那个大电视里放的正是自己生命的归宿地。
李红兵拿着话筒,声音低沉说道。
“你们应该猜到了,没错,这里就是青龙山。”
“但你们不知道,这座山里藏着什么,今天我就要把林区流传几十年的秘密解开。”
随着话音落下。
二十多位村长和村民激动地站起身,目光紧紧盯着大屏幕。
不知何时,一架无人机飞在舞台上空盘旋。
大屏幕里画面一转。
出现一座石头寨子,衣着朴素的山民面带淳朴出现在镜头里,站在人群中间是饱经风霜的山爷。
“他们是一群默默无闻的守墓人,用一生守护林区的脊梁,风吹雨打、烈日杲杲,一日如此,日日皆然。”
画面再一转。
镜头出现一座石墓和一面青石墓碑,沐浴在晨光之中。
碑文上秦巴七十二壮士,一行大字出现在众人面前。
短剑随枪暮合围,寒风吹血着人飞。
朝来道上看归骑,一片红冰冷铁衣。
一首惨烈雄壮的诗,守护着英雄名字。
李红兵打开手机,翻出墓碑上的缴文照片念道。
“一九四零年春,寇贼先锋入我秦巴,倭者何曾良善,犯我疆境,屠我民众,所犯罪行,罄竹难书!”
“男儿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吾辈首当其冲,战死者荣,偷生者辱,松柏镇一百健儿,愿当以马革裹尸,以死报仇。”
“此役,一百健儿十不归一,斩倭者二百七十四头,其骸骨愿以身镇寇万万年,永世不得超生。”
念完缴文,李红兵眼眶通红,停顿片刻后继续念墓碑上的名字。
“孙庆有,19岁,松柏镇双沟村人,杀寇2人。”
“罗铜锁,20岁,松柏镇十里铺人,杀寇1人。”
“陆桩子,17岁,松柏镇桃花沟人,杀寇2人。”
“许狗娃,26岁,松柏镇茶树沟人,杀寇1人。”
“朱八斤,16岁,松柏镇朱家湾人,杀寇1人。”
随着一位位名字念出来,站在舞台下的村长们攥紧拳头,直勾勾盯着大屏幕。
突然。
桃花沟村长陆牛生扑通一下跪地,带着哭腔喊道。
“二爷爷,可算找到你了,太奶走的时候都没合眼,临死都在惦记你。”
“叔爷啊,原来你就躺在青龙山,为啥不回家托个梦呐。”朱家湾村长朱解兵也跟着跪地。
伴随名字一个个念出来,各个村的村长、村民陆陆续续跪地,哭声一片。
墓碑上面的这些人,如果还活着,全都是各个村爷爷辈的人,当时包着一腔热血,必死决心,走的时候都没机会跟家人告别。
家谱上只留下失踪两个冰冷字。
想不到,拨开云雾见天日,他们竟然是杀倭英雄,默默埋在青龙山七十七年,离家这么近。
李红兵吸了下鼻子,望着台下被人搀扶的山爷、麻子叔。
“把山爷、麻子爷请上来。”
山民扶着山爷,罗龙罗虎扶着麻子叔,步履蹒跚的走上舞台。
李红兵走到山爷身边。
“这位是我老李家出的守墓人,山爷,用一辈子守着石墓,只为一个承诺。”
“三跪!”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
各个村的人站起身,齐刷刷对着山爷三磕头。
感谢山爷守护先人的恩情。
李红兵又走到颤巍巍的麻子叔身边。
“这位是松柏镇一百健儿仅存的一人,墓碑上被黄土掩盖的名字,就是他,十里铺罗麻子。”
“三跪!”
各个村的人再次三次磕头。
麻子爷老泪纵横,抬头望着蔚蓝天空。
那一朵朵云彩,仿佛化作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八斤哥。”
“铜锁哥。”
“庆有哥。”
“老把头。”
“你们看到没,后辈还记得咱们,记得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