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寒冬凛冽刺骨,所以旺盛生长在这里的人,大多热血难凉!
太白山一战,辽西郡武宁军全军殉难,主将牟羽殉国。
现如今,武宁军能拿得出手的将领,只剩下当初留守辽西大营的牟枭和程纲,能拿的出手的兵,也只有武宁军麾下的罗月营和一千留守老卒。
旬月前牟枭在平田大营,向刘懿信誓旦旦承诺的武宁军两千劲卒,完完全全是无中生有。
至于夏沫那边,就更加惨不忍睹了。
数月前,东境五军战败,太白将军莫惊春领太子前来太白军大营暂住,太子刘淮南下两辽时,命令莫惊春带走了所有的物资装备和仅剩的太白军老卒,狭义来讲,如今的太白军,也只剩下了夏沫和他的白貉营,一定程度上,两军当属难兄难弟,加起来都不够三千人马,谁也不用瞧不起谁。
三军雄甲,魂断太白,败落至此,不得不让人唏嘘生叹啊!
不过,兵不在多,而在于精,今夜注定是罗月营和白貉营一雪前耻的不二机会。
......
横亘在大汉帝国东境和高句丽国的吉恩河,水面宽阔,清波荡漾,滚滚滔滔,水深无险,若非两国疆界,端得是南下北上的天然航道,实乃天赐佳水。
吉恩河两岸,丛山松柏并立,数条官道在渡口处蜿蜿蜒蜒,如同人之血脉,通向帝国各处要害。
而其中最为笔直的一条,便直通正被秦军层层围攻的辽西第一大城,阳乐城。
或许是天不遂人愿,苻文率领的秦军在开展之初至今,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可面对眼前这座阳乐城,却迟迟无法跨越,每每即将登上城墙或快要撞破城门时,总有悍将高手出现在汉军阵营,凭借一己之力,短暂遏制秦军攻势,帮助汉军稳住了阵脚,重整了防线。
秦军和汉军反复拉扯,秦军反复失败。
到最后,秦军将领们都不禁感叹一句:此城不下,非战之罪,实乃天不遂人愿也。
......
距离阳乐城不远的阳乐渡口,遥遥可见高桅黑帆的巨舰横在宽阔的吉恩河上,樯桅林立、船只如蝇,密密麻麻的坚船巨舰,一眼难以望穿,大秦帝国的黑色旌旗遮蔽了半个河面,便是引一把大火,也要着上他三天三夜。
不远处的大秦中军大营,一团赤红云朵聚集,照得河面波光粼粼。
看来,老夏瞻与苻文率领的秦国中军,缠斗了一夜。
阳乐渡口,岸西沙明,仅有微灯数盏。
这是个表面看似安静的夜晚,就在老夏瞻缠斗帝江卫、刘懿整肃辽东军时,牟枭、程纲卧在距离阳乐渡口不远的一处春霜枯草之上,凝视着渡口方向,没有一丝分神,甚至连眨眼睛的频率,都变得极其缓慢。
长草偃伏,寒凉萧瑟的河风吹过,带起山腰松林中一片枯草,牟枭、程纲周围,一双双被枯草遮盖的愤怒明眸,裸露在皎洁月色之下,数来数去,足有两千人之多。
推碑境界的牟枭、程纲,再加上两千老卒,这已经是武宁军所有的兵马。
上半夜,他们在斥虎卫辅助下,他们除掉了秦军所有的暗哨和鹰眼卫,悄悄潜伏在这里,已经足足有了五六个时辰。
牟枭和程纲各在一边,两人自领一部,散在河岸西山之上,安静等待。
约莫半个时辰,山顶传出一阵细碎响声,一团团‘枯草’随一阵山风,从山上自然滚下,程纲向牟枭打了个手语,两人蹑手蹑脚,匍匐聚在一起,稳稳接住了其中一团‘枯草’。
那‘枯草’定在原地,扑腾了几下,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口出人言,“牟大哥,程大哥,小弟来迟,赎罪,赎罪!”
程纲颇为激动,他低声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来者正是少年夏沫。
牟枭没有寒暄客套,冷冷目视河面,“贼峻奸逆,是天地所不容,人神所不宥。苻文一刀挑了我大汉龙脊,不代表挑了东境百万臣民的脊梁。哼!东境无军,不代表东境无兵,这群秦贼,想破脑袋怕也想不到,东境居然还有我等三千人马,而且,就这三千人马,居然胆敢夜袭他的军舰粮草。哼!”
没错,今夜,牟枭和夏沫合兵一处,为的,便是偷袭并焚烧掉秦军囤积粮草的重地,阳乐渡口。
夏沫少年习性多愁善感,眼波流动,恨恨地道,“国仇家仇,尽在此夜,若此战不成,我等便要饮恨东北了。”
牟枭目光凌厉,既悲又愤,“杀敌贼,报国恩,不成功,便成仁!”
勉强发出新芽的矮山上,刮起一阵悲风,失去了父亲兄弟的将士们,一个个孤愤难掩。
荒草萋萋,何人可谓我心;
荒草萋萋,何人可慰我心忧!
寅时将过,大秦中军方向天空血线缓缓四映,一喷一耀,秦军中军天上那朵赤色云彩渐渐稀薄。
负责渡口值守的大秦锐士们,看了一夜的赤潮,渐渐生出了腻意,此时已经困倦的睁不开眼,手中狼刀长戈摇摇晃晃,眼看就要睡去。
突然,数十道疾风箭雨在暗夜里掠过狂飙,无比精准地射中了渡口的十几颗秦军头颅,羽箭例无虚发,发则命中,竟没有一支空箭。
中了箭的大秦士卒,连惨叫和闷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草草倒地死亡。
这回好了,这些秦军锐士,可以永远睡觉了。
借着呼呼河风,山峦上的牟枭身先士卒,倒提着一杆寒矛,飞扑渡口。
或许一路太过顺风顺水,又或许长夜过半士卒睡梦正酣,对山上和渡口的一系列动静,留守在舰艇上的大秦锐士们竟没有丝毫察觉。
不过百步距离,汉军转瞬即至。
直到一些汉军士卒们无意间跌入了大秦预设的陷阱,大秦的暗哨和船上的士卒方才迷迷糊糊、骂骂咧咧地走出察看。
此刻,他们仍然没有意识到,汉军夜袭了!